糟糠丫鬟不下堂(重生)

作者:沉水沉沉

从苏怀瑾的卧房出来,微瑶便去了厨房,想着如今天冷,该给他煮些姜汤祛祛寒才是。

她熟练地切了一把姜丝,放入清水里用大火煮着,又从案板周围寻了几颗皱巴巴的红枣丢了进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姜汤便熬好了,她捧着滚烫的汤碗,一路小跑着进了卧房,生怕外头的风把碗里的热气儿吹散了。

微瑶把碗搁在床边的矮桌上,拿过碗里搁着的汤匙舀了一口,细细地吹凉了几分,才俯身把汤匙往苏怀瑾的唇边凑了凑:“公子,奴婢煮了姜汤,您起来喝几口,暖暖身子吧。”

苏怀瑾撑着床板直起身子,接过了微瑶手里素白的汤匙。

微黄的汤汁底下沉着细碎的姜丝,切口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极好的刀工。

他将那姜丝混着汤汁儿嚼碎了咽了下去,只觉得喉咙处一阵辛辣,一股热流直从口中灌到心底,倒真觉着暖和了不少。

“这味道公子可还习惯?”微瑶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怀瑾的表情,生怕这姜汤不合他的意。

苏怀瑾微微点了下头,一言不发地拿过桌上的汤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微瑶这才放下心来,她安静地立在一旁,等着苏怀瑾喝完,便将碗拣了下去。

她借着厨房里剩下的水把碗洗了,瞧着厨房的灶台里还有些未燃尽的火,便凑了过去,借着火的余温烤着方才洗碗时手上残留的水珠。

烤了半晌,她忽然记起昨日许妈妈来送东西时,似乎还送了一篮子炭过来,只是因着苏怀瑾突然烧了起来,她倒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想到这儿,微瑶便站起身来,将那装着炭的竹篮费力地拖了出来,又拣了几块碎炭,烧热了装进炭盆里头。

那炭盆重的很,微瑶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搬动,一小段路走走停停,耽搁了快一刻钟的功夫才挪到卧房里头。

苏怀瑾正靠在榻上歇着,见微瑶气喘吁吁地挪着炭盆,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快步走了过去。

他俯下身子,伸手端住炭盆的边沿,“我来吧。”

微瑶抓着炭盆没有撒手,连忙摇头道:“这可使不得,公子是主子,主子怎么能做这些呢?”

苏怀瑾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我说过,我早就不是什么主子了。”

“可是…公子身子还未好全,该歇着才是,这些粗活奴婢来做就行了。”

苏怀瑾却并未理会她,自顾自地搬起炭盆朝床边走去,“我虽身子弱,但好歹也是个男儿身,这些力气还是有的。”

他将炭盆在床榻边搁下,又伸手拍了拍衣袖上蹭着的灰,转头唤微瑶:“过来烤会儿火吧。”

微瑶有些拘谨地走了过去,她瞧着那炭烧的不是很旺,便拿过窗子底下扔着的一块破木板,用力地扇了扇风。

这一扇不要紧,炭是烧得旺了,却冒起了白烟,丝丝缕缕地窜了一屋子,呛的微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是了,许妈妈送来的炭,能是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些府里没人用的便宜货。

微瑶有些懊恼地拂了拂眼前的白烟:这炭还不如不用呢。

苏怀瑾也被这突然窜起来的白烟呛的眼泪直流,他皱眉把身后那扇破旧的木窗子打开,一股冷风立刻钻了进来,那白烟才慢慢地散了几分。

他转身看着蹲在地上的微瑶,她正狼狈地用衣袖捂住口鼻,努力地驱赶着空气里缭绕的烟雾。

她的狼狈模样落入苏怀瑾的眼中,他轻轻地弯了弯唇角,心情竟是难得的好了几分。

察觉到苏怀瑾的目光,微瑶只觉更加窘迫,她局促地站起身,低着头匆匆地说:“公子先躺下歇着,这窗子开着,别着凉了。”

说完,她便逃一样地转身朝外跑去。

感受到外头的新鲜空气,微瑶的呼吸这才顺畅了几分。她一边默默地想着以后这炭还是不用的好,一边走到水井前头打了两桶水,提到厨房里头,准备洗些苏怀瑾昨日换下的衣裳。

她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木盆里,正要抬手去拿扔在角落里的衣裳时,却瞥见厨房的案板上还搁着个小小的纸包。

是春桃昨日给她带来的栗子糕。

她昨夜忙了一宿,竟是没顾得上吃几口。昨日还是多亏了春桃帮她在这儿照看着,她才能抽身去买药,想到这儿,她觉得还是应该好好感谢春桃的。

于是她很快地浆洗好衣裳,又生起了灶火,准备煮些青菜粥。

苏怀瑾的病还未好全,是该喝些粥养着。正巧从前春桃也很爱喝她煮的这青菜粥,正好可以做些拿给春桃,就当是感谢她昨日帮自己的忙了。

微瑶把翠绿的生菜叶子切成细细的丝,待米粥熟的差不多了便搁了进去,焖出极清新的蔬菜香气。

她又熟练地拌了一碟小菜,与粥一并端进了卧房,见苏怀瑾似乎又睡了过去,便轻轻地把饭菜搁在桌上,又取了一只碗盖在粥碗上面,免得粥的热气没一会儿就散了。

做完这些,微瑶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到厨房里把剩下的粥盛了出来,放进食盒里,提着去找春桃了。

厨房里头,几个丫鬟正偷着懒,聚在厨房后头的墙根底下说着闲话。微瑶悄悄地往里头走了几步,瞧见春桃正蹲在墙根下和一个小丫鬟说笑,便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春桃,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春桃转过头来,见是微瑶,立刻惊喜地站起身来:“瑶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啦?”

说着,她便拉着微瑶转到另一处无人的墙根底下,这才凑近了微瑶手里的食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你最爱的青菜粥呀。”微瑶笑着把食盒的盖子打开来,一股青菜的香气混着米粥的温热飘散而出。

“瑶姐姐真好!”春桃惊喜地搓了搓手,拉着她在墙根底下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说:“快吃吧,别一会儿给吹凉了。”

微瑶递了个勺子给她,又道:“多谢你昨日肯帮我照看公子。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呢。”

春桃撇撇嘴,闷闷地喝着粥,“姐姐不必谢我,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我才不肯照看他呢。”

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里的粥碗,神秘兮兮地往微瑶耳边凑了凑,小声道:“瑶姐姐,我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呢!”

“何事?”

春桃喜滋滋地说:“许妈妈已经答应我,明儿便把我拨到大公子院子里头伺候,我就不用待在这厨房里做烧火丫头啦。”

微瑶一听又是大公子,心里不由得一紧,蹙眉道:“你……给许妈妈送银钱了?”

春桃点点头,小声道:“我把贴身的那个银镯子给了许妈妈,许妈妈立刻就答应了。”

微瑶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斟酌着劝道:“春桃,大公子身边不比厨房里头,一言一行需得慎重,万一惹了大公子不高兴,可就……”

“不会的,姐姐放心吧。“春桃似乎全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仍旧眉飞色舞地说着,“大公子为人可好啦!我听别的丫鬟说,大公子为人谦和有礼,又善待下人,是个极温和的人呢!”

她眉眼间皆是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憧憬,那样的干净纯粹,令微瑶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什么谦和有礼,不过是夫人顾着大公子的名声,把那些说大公子不好的话都压了下去罢了。

微瑶知道如今她说什么,春桃也未必听得进去,只得轻轻拉着春桃的手,柔声道:“你自己一切小心,平日行事皆要仔细。”

“我会的。”春桃满口答应着。

微瑶努力回想了一番,上一世,春桃是在十七岁的时候被逐出府的,如今算算,还有五年的光景。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希望春桃能记着她的话,行事谨慎些,也许……这结局还能改变。

从厨房出来,微瑶便又回到了院子,她正想去卧房看看苏怀瑾吃了饭没有,却看见卧房的台阶底下,一团小小的黄色正蹲在雪地里头。

微瑶一时顿住了脚步,阿黄怎么到这儿来了?

阿黄是只浑身黄毛的小狗,只有两只耳朵上各有一撮儿白毛,活像耳朵上有个圆圆的豁口,可爱极了。微瑶记得,这只狗原是夫人前些年送给大公子的生辰之礼,只是大公子不喜欢,便也没人管它,它便整日地在府里四处乱蹿,寻些吃的,如今竟寻到这偏僻的院子里头来了。

她笑着朝阿黄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阿黄,怎么到这儿来啦?”

阿黄是认得她的,一嗅到她身上的熟悉味道,便亲昵地朝她摇起了尾巴,两只爪子努力去扒着她的膝盖。

上一世,因大公子不喜欢这只狗,府里便无人给它喂食,只有微瑶每天拿些剩菜给它吃。她记起自己死的那天,外头下着阴冷的雨,天地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雨落在屋檐上的清脆声响,和阿黄在她榻边一声一声的吠。

微瑶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涩,轻轻地抱起了阿黄。

她抬头望了望卧房已经关上的窗子,不知道公子会不会喜欢狗呢?

这样可爱的小动物,总是能逗人开心的,或许能为他在这苏府里头的清冷日子添上几分趣味也说不定。

公子应该会喜欢的吧?

微瑶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抱着阿黄推门走了进去。

她走到苏怀瑾的床边,把怀里正乖乖扒着自己胳膊的阿黄往他跟前凑了凑,试探着问道:“公子你看……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