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丫鬟不下堂(重生)

作者:沉水沉沉

微瑶带着几个厨子进了小厨房,简单地交代了一些苏怀瑾平日的饮食喜好,又让他们随意转转,便转身退了出去。

她刚关上厨房的门,便看见锦欢一路小跑着朝自己奔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啦?”微瑶连忙上前去,有些担心地朝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公子可吃过饭了?”

锦欢摇摇头,咬着嘴唇道:“公子还没动筷呢,只抿了一口茶,便道不喜欢,说让姐姐给换盏梅花茶来。”

梅花茶?

微瑶无奈地笑了笑,这梅花茶,本是在苏府时她用来替代那些苦涩无味的陈年茶叶的,如今回了南侯府,要什么好茶没有,怎得偏偏想起这梅花茶来了?

她低头思忖半晌,如今正是盛夏,哪儿去寻梅花去?

锦欢见她低头不语,也替她担心起来:“微瑶姐姐,要不我去问问冯妈妈,看看府里头有没有公子要的这种茶,可好?”

微瑶摆摆手,朝锦欢笑了笑,“不必劳动冯妈妈了。你先回去忙吧,放心,我有办法的。”

锦欢听她如此说,只得狐疑地点了点头,转身朝院子外头走去。

微瑶瞧着锦欢出了院子,这才回到厨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她走到摆放茶叶的柜子前头,细细挑了一番,才拣了一把铁观音出来,重新沏了一壶热茶。如今这梅花自是寻不到了,想来许是公子不喜龙井的味道,只能是先换盏铁观音来,看看合不合公子心意了。

微瑶端着沏好的茶,轻手轻脚地进了卧房,却见苏怀瑾仍旧坐在桌旁,桌上的饭菜竟是半分也没动过。

“公子。”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取过一旁的青花茶盏,斟了半盏热茶递到他手边,“公子恕罪,如今时节实在是寻不到梅花,奴婢便先换了壶铁观音给公子尝尝。”

她看着苏怀瑾低垂的睫毛,又小声补了一句道:“公子若喜欢,待到冬日,奴婢再煮给公子喝。”

苏怀瑾这才微微抬起头,食指轻轻地碰了碰那发烫的茶盏,闷闷地说道:“菜都凉了。”

“那奴婢去给公子热一热。”

“不必了。”苏怀瑾盯着微瑶,慢慢地将手边的筷子推到她跟前去,“坐下,陪我一起吃。”

微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可是……”

“让你坐你就坐,一会儿菜都凉透了。”

苏怀瑾收回手来,执拗地看着微瑶,大有她不坐下,他便不动筷之意。

微瑶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她要是不坐下,公子这饭竟是吃不成了。

“……是。”

犹豫了半晌,她只得小声应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桌旁坐了下来。

苏怀瑾见她终于肯坐了,眉头立刻舒展了几分,他唇角微勾,伸筷便夹了块羊肉放进微瑶的碗中。

“多……多谢公子。”微瑶低着头,只觉得十分拘谨,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苏怀瑾却自顾自地舀了勺汤放入碗中,而后不经意地说道:“对了,明日府里会有客人来,你早些备下茶点。”

“是。”

……

翌日清晨。

因小厨房里新来了几个厨子,微瑶倒是不必亲自准备苏怀瑾的膳食了。一大早儿,她便进了小厨房,告诉厨子备些夏日里可口的点心,自己又去细细挑了些茶叶提前备下。

院子里头,有昨儿个刚拨过来的几个小丫鬟在扫地,微瑶倒是难得地闲了下来。

阿黄正在一株梧桐树底下趴着,瞧见微瑶,便一溜烟儿地蹿了过去,讨好似的朝她摇着尾巴。

微瑶笑着弯下腰,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正想逗它一会儿,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连忙起身,却见是苏豫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进了院子。

几个正在扫地的小丫鬟齐齐跪在一旁行礼,微瑶便也退到一旁跪了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余光瞥见两双云纹靴,在她眼前的青石路上停了下来。

她便抬起头来,朝苏豫和那男子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南侯爷。”

“起来吧。”苏豫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又朝卧房的方向看了看,问道:“怀瑾可在里面?”

微瑶低头答道:“公子已经起了,正在里面休息。”

苏豫微微点了下头,又指了指站在他身侧的那个男子,对微瑶说道:“这是京都守备史漠将军,特地到府上来教怀瑾武功的。你带史将军进去,见一见怀瑾。”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史将军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你要好生招待,切记不可怠慢了将军。”

“是。”微瑶朝史漠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公子的卧房就在这儿了,将军请。”

史漠瞧着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神情冷淡,似乎生来便是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也不答话,只跟在微瑶身后,大步流星地步上了台阶。

微瑶引着史漠进了卧房,又上了些点心,便退了出去。

小厨房里,灶台上的水还未烧开,她便撑着下巴在一旁等着。待水烧开,微瑶便取出之前备好的茶叶,轻轻地放了进去。

那茶叶入水,便是清香四溢,却又与寻常的茶香不同。清幽之中独有一种微甜,像是盛夏绽放的花枝,不小心没入了那茶水里头。

这茶的名字叫“沾衣”,也是那日宫大公子送来的。她见这茶的名字很是生僻,应是稀有之物,便想着拿来招待客人。

微瑶将沏好的茶送进卧房,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又仔细地将房门关好,生怕扰了里头二人说话。

谁知她刚转身下了台阶,便瞧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手中轻摇一柄纸扇,微眯着眼,大大方方地朝她看了过来:“姑娘,这里可是苏小公子的院子?”

微瑶忙点头应道:“是。不知公子是……”

“我姓宫名青煜,姑娘若不嫌弃,唤我青煜就好。”宫青煜笑了起来,眉眼染上一层薄薄日光,更衬得一张脸清俊非常,“昨儿个与侯爷说好了,今日来府上教苏小公子读书。”

微瑶闻言,连忙朝他行礼:“奴婢见过公子。”

原来是宫家的人啊。

宫青煜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慢慢地靠近了几分,手掌一拂便收了手中纸扇,头微微一低,忽而朝她脸颊靠了过来。

微瑶一怔,条件反射般地就想往后躲。

可宫青煜却只是低头轻轻地嗅了嗅她的衣裳,很快便抬起头来,眉眼灼灼地看着她,勾唇道:“姑娘可是刚泡了茶?我一路过来,口渴的很,不知可否跟姑娘讨盏茶喝。”

微瑶只觉脸颊一阵灼热,方才她已感受到宫青煜的鼻尖轻轻地在她脸颊旁掠过,虽未触及肌肤,却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微微偏过头,努力避开宫青煜的目光,声音细如蚊呐:“公子怎知奴婢泡了茶?”

宫青煜见她目光躲闪,心情却是大好,他轻轻抖开纸扇,笑道:“这‘沾衣’可是我爹爹送给南侯府的,整个宫府也就这么一罐儿呢。这茶啊,沏开便会散出极重的香气,沾于衣料之上,经久不散,故名‘沾衣’。方才闻见姑娘身上一股清甜香气,便知是刚沏了‘沾衣’的缘故了。”

他眉眼弯弯地笑着,又道:“这茶爹爹平日里都不肯给我喝,如今到了姑娘这儿,可定是要讨上一杯了。”

微瑶低了头道:“我家公子在里头与史将军叙话,还请公子在这儿稍候片刻,奴婢去端茶来。”

说着,便朝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宫青煜便在树荫底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扇着风。他看着微瑶离开的方向,唇边轻浮一点笑意,似在喃喃自语:“这丫头……倒是有趣的很。”

……

卧房内。

“所以,公子是要学剑法了?”

史漠拿起放在身侧的佩剑,轻轻地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这是我贴身的佩剑,在京都最好的铁匠铺子打的,公子要是喜欢剑,可以先看看我这把。”

“怀瑾?”半晌未听见苏怀瑾答话,史漠皱了皱眉,抬头看时,却见苏怀瑾正偏头看向窗外。

他面上立刻就有了几分不悦,今日来此本就是看着宫丞相的面子,却不想这小子竟这般心不在焉,连与他说话都要走神。

史漠顺着苏怀瑾的视线朝外头瞥了一眼,却瞧见院子里正站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面容瞧着竟是有些眼熟。

这不是宫家那个宫青煜吗?

史漠倒是有些疑惑了,他与宫青煜也算有过几面之缘,知他是个风流性子,如今不好好地做他的国子监祭酒,跑到南侯府来做什么?

再细看时,却见宫青煜前头还站了个低着头的丫鬟,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丫鬟便转身跑开了,只余宫青煜一人站在原地,似乎还笑得十分开心。

史漠摇了摇头,不再去看宫青煜,目光又落回苏怀瑾身上:“怀瑾,你到底要不要看看这把剑?”

苏怀瑾慢慢地转过头,眼底的阴郁一闪而逝,他低头望着那刻着繁复花纹的剑鞘,半晌才低声道:“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日还请将军先回吧。”

史漠闻言,便拿起桌上的剑站起身来,点头道:“既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就是。”

说着,便转身出了卧房。

“这孩子的性子还真是古怪。”史漠一边走下台阶,一边不悦地自言自语,“方才还一脸希冀地说想摸摸刀剑,待我拿出来了,他倒又走神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当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就不与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