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丫鬟不下堂(重生)

作者:沉水沉沉

第二日一早,微瑶便取了镜子来看,见那脸颊上的红肿果然已经尽数消褪了。

她伸手轻轻地抚着脸颊,心想:多亏了公子的药,不然今日怕是要肿着脸了。

想到这儿,她便将?镜子搁在桌上,起身出了厢房,想着去小厨房看看给公子熬的粥做好了没有。

刚跨进前院,她便瞧见院中站了个人。

那人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正站在院子中央,不停地朝四周张望着。

微瑶见状,便快步迎了上去,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事?”

“奴婢是漱玉公主身边的兰佩,奉公主之命,来给苏小公子送些东西。”

兰佩见她迎了上来,便朝她晃了晃手中木箱,又道:“公主吩咐,要奴婢看着苏小公子收下方可离开,所以还要烦请姑娘带奴婢去见一见苏小公子。”

微瑶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兰佩,心道昨日刚来了位端宁长公主,这位漱玉公主……又是什么来头?

虽说心里有些疑虑,但微瑶还是引着兰佩进了苏怀瑾的卧房。

她见苏怀瑾正在凝神练字,便有意放轻了脚步,柔声道:“公子,这位是漱玉公主身边的兰佩姑娘。”

“漱玉公主?”苏怀瑾闻声抬起头来,将?笔搁在一旁,蹙眉道:“何事?”

他?与李漱玉不过只在诗会上见过一面,怎得今日她就派人来了府上?

兰佩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木箱递了过去:“回公子的话,公主听闻您昨日身子不适,便特意备了好些补品,今日一早便命奴婢送来了。”

苏怀瑾接过木箱,打开看时,见里头放着好些人参燕窝,还有许多名贵药材,都是宫里头的珍贵之物。

他?不由得有些诧异,抬眼看向兰佩:“漱玉公主怎知我身子不适?”

昨儿个为着推脱长公主的邀约,他?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派了人去长公主宫中回话。只是此事……李漱玉又是如何得?知的?

兰佩却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昨晚公主闲着无事,去了长公主宫中陪她说话,无意中听长公主说起公子身子不适,便命太医备下了补品。只是那时天色已晚,公主不想叨扰公子休息,便命奴婢今日一早再给公子送来。”

苏怀瑾合上药箱的盖子,淡淡道:“替我多谢公主美意。”

兰佩见他?收下了,便又躬身行了一礼,而后便退了出去。

微瑶将兰佩送出了院子,才又回到卧房里,见苏怀瑾眉头紧皱,便关切地问道:“公子为何事发愁?”

“我在想,这个漱玉公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苏怀瑾盯着那药箱上的木头纹路,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她为何要送药于我?想来总觉得?蹊跷。”

微瑶也觉得?很是奇怪,只是一时间亦想不出什么缘由,她看着案几上那只小巧的药箱,犹豫着问道:“公子,那这药……”

“你先收在库房里头就是,平日里还是按着药方煎药就好。”

“是。”

微瑶便俯身捧起药箱,转身往外头走去。

“等等。”

苏怀瑾忽然开口唤住了她,微瑶闻声,便顿住了脚步,侧过身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今日是十五,晚上有花灯可看,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可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微瑶,眼中带着热烈的期盼。

说是叫她陪自己去散心,其实……是自己想陪她去看看这京都的繁华盛景。

苏怀瑾知道,她一直都盼着能好好地去长街上逛逛,只是平日里要照顾自己,总是无暇分身,就连偶尔与锦欢一同出府采买,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今夜的花灯节……她会喜欢的吧?

微瑶听他忽然说起要去看花灯,不由得怔了怔。

陪公子去看花灯么?

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陪我去吧,好不好?”

微瑶正犹豫着,却听苏怀瑾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她怔怔地抬起头来,看见苏怀瑾眸中浓烈的期盼,心头不由得一软,启唇应道:“好。”

……

过了傍晚,微瑶便去厢房换了一身衣裳,简单地拾掇了一番,与苏怀瑾一同出了府门。

天色已黑,京都的长街上却仍是亮如白昼,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之景。

长街两侧,各家铺子的屋檐底下都挂满了精巧的花灯,街边的商贩也在各自的小摊上摆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花灯来卖。

那些花灯闪烁着绮丽流光,慢慢地渗入夜色之中,远远望去好似缀于天际,又仿佛是细碎的星辰被风吹入了人间[1]。

微瑶跟在苏怀瑾身后,一边走一边微微仰头望去,不远处的杏花楼,檐角处正高悬着一盏红纱灯,如月般悬于空中,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赏玩[2]。

苏怀瑾见她盯着那盏红纱灯看,便停了下来,笑着说道:“这杏花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据说太子殿下曾到此饮酒,之后便赐了一盏红纱灯,自此年年灯会,杏花楼都要将?这红纱灯高高悬起。”

微瑶又盯着那盏灯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那盏灯很漂亮。”

“跟我来。”

苏怀瑾见她似乎很喜欢这些花灯,便拉着她的衣袖,挤过重重人群往长街深处走去。

微瑶的衣袖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只得任由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头。

走了半晌,人才渐渐地少了些。苏怀瑾在一处卖花灯的摊子前停了下来,指着那些各式各样的精致花灯,看着她道:“可有喜欢的?”

微瑶见他?这是要给自己买花灯了,连忙摆手道:“公子……”

话还未说完,便见那卖花灯的小贩眼疾手快地拎起一盏灯递到苏怀瑾面前,热情地劝道:“公子,你瞧这玲珑花灯多漂亮,又不贵的,给你家娘子买一盏吧。”

微瑶听得“娘子”二字,脸上立刻便泛起绯红,急忙解释道:“奴……”

“那就这盏吧。”

苏怀瑾却不等她分辩,从怀中取了银子就递了过去。

“来,公子拿好。”那小贩得了银钱,立刻眉开眼笑地将花灯递了过去。

“可还喜欢?”苏怀瑾将手里的花灯塞进她手中,话语里分明含了几分笑意,“下次若有中意的,只管与我说就是。”

“多谢公子。”

微瑶低着头,手里的花灯洒下淡淡的光晕,映在她的脸上,倒掩去了她脸颊上的红。

“怀瑾!”

不远处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唤了苏怀瑾一声,二人抬头看时,却见来人赫然是宫青煜。

他?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扯住了苏怀瑾的衣袖,往杏花楼的方向走去,“难得见你出门,走,我带你去杏花楼吃酒去!”

苏怀瑾被他?拉得?一个踉跄,蹙眉道:“我不去。”

宫青煜这才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为何不去?这杏花楼可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连里头的舞姬都是清一色的美人儿呢。”

苏怀瑾拂开他?的袖子,别过头道:“我又不看美人。”

宫青煜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慢慢地笑了起来,揶揄道:“好啦,这杏花楼可不是那等风花雪月之地,不过是个喝酒消遣的好地方罢了。”

说着,他?又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微瑶,“也?有数日未见着微瑶姑娘了,今日正好,我带你去喝杏花楼最有名的桂花酿。”

苏怀瑾见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带自己去,只得勉强应道:“去是可以,但我只饮三?杯便走。”

宫青煜听得他?答应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的衣袖,施施然展开纸扇,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引路。

到了杏花楼前,里头的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见是宫青煜,脸上更是堆起了笑,侧身道:“煜公子可是好久没来了,快请。”

那小二引着几人上了二楼,又亲自寻了一处雅间招呼他们坐下,笑眯眯地问道:“几位客官,要些什么酒?”

“一壶竹叶青,一壶霹雳春。”宫青煜想了想,又道:“再来一小壶桂花酿。”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得?了吩咐,便飞快地下楼取酒去了。

小二前脚刚走,雅间门口的珠帘便被哗啦啦地掀开,接着便探进来一道瘦高身影。

那人手中还举着个酒杯,斜斜地靠在门边,朝宫青煜和苏怀瑾笑道:“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遇见二位公子,当?真是我谢某之幸。”

宫青煜笑着看向谢蕴,朝他?招了招手,“谢公子,不如进来坐坐,待上了酒,再同饮几杯如何?”

谢蕴爽快地应了,在苏怀瑾身侧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他?看向苏怀瑾,有些惊诧地说道:“倒难得瞧见苏公子出来吃酒。”

苏怀瑾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宫青煜:“还不是煜公子硬拉着我来的。”

宫青煜听了,忙把话题又转移到了谢蕴身上:“听说谢公子素日里也?是不怎么饮酒的,怎么今日倒有雅兴来这杏花楼了?”

谢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杏花楼的二楼,乃是看花灯的绝佳之地。我已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正想借着酒意作几首诗出来呢。”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雅间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道极清脆的声音:“客官,您要的酒。”

接着,便见一个少女捧着酒,钻过珠帘进了雅间。

她自始至终一直低着头,进了门便将?手中酒壶放在桌上,又拿起一旁的酒杯开始斟酒。

微瑶立在一旁,却是瞧的真切,那少女拿着酒壶的手分明颤抖得?厉害,似乎是十分紧张。

“啊……公子恕罪!”

那少女的手腕一直发颤,竟不小心将?酒壶中的酒洒到了宫青煜的衣裳上。

微瑶连忙走了过去,弯下腰扶起倒在桌上的酒杯,抬眸时却正撞上那少女惊慌失措的眼眸。

她扶着酒杯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少女,虽是浓妆艳抹,钗环绮丽,但微瑶仍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春桃,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注:

[1][2]此处关于花灯场景的描写参考自唐朝卢照邻所作《十五夜观灯》:“……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