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徐小清一脸担忧地替他开?了门?,又惊吓地捂住嘴:“路远?你怎么?了?”

路远看了徐小清一眼?,又垂下头,他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很不好看,但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想到徐小清却抬手指着他的左耳,想碰不敢碰的样子?,“怎么?伤这么?重,丁向宁他打你了?!”

路远怔了怔,抬手摸了摸左耳,摸出?一手的血,不仅如此,他右手指节上也沾了血。

“……他没打我,是我打他了。”路远哑着嗓子?说。

“你……你打他了?”

徐小清没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路远,路远没说话,越过?徐小清朝浴室走去,他觉得很疲惫,嗓子?也很痛,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注意不到周围的一切。

照到镜子?他才发现,他的左边肩膀几乎全被血浸湿了,脸上和耳朵上也是血迹斑斑,应该是丁向宁刚刚抱他的时候弄上去的。

路远后知后觉闻到血腥味,从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这种味道感到恶心。

丁向宁……这些?全是丁向宁的血。

路远猛地关上浴室门?,脱掉衣服将水开?到最?大,对着花洒疯了似的冲洗起来。

丁向宁,丁向宁,丁向宁……

他闭着眼?浸在水里?,想将这个名字冲出?自己的脑海,这个名字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子?里?重复。

路远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直到水开?始凉了,他才稍稍缓解了情绪,将水关上,他才发现他刚刚太过?匆忙,连换洗衣物都没拿。

他感到一丝窘迫,徐小清在这时敲了敲浴室的门?:“路远,你洗完了?你是不是没拿衣服啊。”

路远“嗯”了一声?。

“放床上的是吗?你等会儿我给你拿过?来。”

路远听到脚步声?远去,恍惚了一瞬,抽过?毛巾擦头发。

徐小清替他拿了衣服,将门?开?了道缝递进来,路远穿好衣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总算顺眼?多了。

他开?门?走了出?去,又闻到一股香味,往厨房一看,有?蒸汽从门?口冒出?来。

路远走过?去,就看见徐小清站在电饭煲前盯着电饭煲发愣。

“你在干什么??”路远问。

徐小清吓了一跳,看向路远:“我煮饭呢。”

“你站在旁边也不会给煮饭加速。”路远走进去又闻了闻,感觉哪里?不对,“你只煮了饭?”

“焖饭……加了点菜进去,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就这么?弄,挺简单的,味道也不错。”

“那还需要我炒菜吗?”

“不用了吧,今天就尝尝我的手艺。”徐小清说完,又欲言又止地看了路远一眼?,“你工作这么?累,就别忙活这些?了。”

“行。”路远笑了笑,转身走去客厅,手机上收到了短信,他拿起来一看,全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一眼?望去全是道歉的话语,路远刚平静的心情又有?些?翻涌,他点进收件箱里?选了一键删除,立马又收到一个新的。

路远皱起眉,将手机关机甩到一边。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路远又去了浴室,将沾着血的衣服用水泡了起来,他克制着不去想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洗干净了衣服,晒好后徐小清也端着做好的食物放到餐桌上。

徐小清将筷子?递给路远,看着路远吃了一口,问他:“味道怎么?样?”

路远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这是我最?拿手的菜了,还好你家里?有?食材,要不然我都没处发挥。”

路远看着碗里?的大杂烩,笑道:“你这拿手菜也太简陋了点。”

徐小清哼了一声?,也不在意地笑了,低头吃起来。

餐桌上少有?的沉默了,如果放在以前,有?徐小清在的饭桌上总是热闹的,徐小清总能从四面八方搜罗来不少八卦,一件一件讲给他听,可现在,徐小清却安静了下来。

他和丁向宁在楼下发生了那种事,回来时还一身的血,按理说徐小清一定会问,但这次,徐小清却对丁向宁闭口不谈。

路远朝徐小清看了几眼?,吃了一会儿后问他:“你爸什么?时候开?始找你的?”

徐小清顿了顿,依旧埋着头,语气随意地说:“就几个月前吧,他去学校找我了。”

“他现在才开?始做化疗,几个月前找你做什么?。”

“他没钱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肺癌,大概觉得还能撑,就只买了药吃。”徐小清说着晃了晃脑袋,“哎呀,不说他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爸,现在得了这种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反正我现在还有?点钱,就给他治吧,等以后我真没钱了,他再缠着我也没用了。”

路远还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这种情况似乎说什么?都没用,徐志国是徐小清爸爸,又是个不要脸的无赖,这点倒和丁向宁挺像的,但他能揍丁向宁,总不能叫徐小清去揍他爸。

“说说你吧,你这几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徐小清问。

“挺好的,认识了一对母女,那小孩儿很可爱,现在在我爸妈那儿借住。”

“她们到中国来了?”

“嗯,小孩儿跟我一起回的国,她妈妈过?来了一趟,现在又回家里?办手续去了。”

徐小清做了个“哦”的口型,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自己呢?这几年……有?在国外碰见感兴趣的人吗?”

“我忙着学习,哪有?那个时间。”

“你这点上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徐小清笑着说,“那你知道明年国内同性就能结婚了吗?”

“我知道。”路远说,他感觉有?点头痛,“能结婚也跟我没关系。”

他以为?徐小清又该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一番,顺便给他介绍几个候补对象,没想到徐小清这次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吃完了晚饭,路远将碗筷收拾去厨房,两人坐着随意聊了会儿天,很快到了九点。

徐小清道:“路远……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吧。反正我明天没什么?事,我们都三年没见了,正好还能一起说说话。”

路远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犹豫。

他早就知道徐小清对他异于常人的感情,高?中的时候,徐小清在一个中午趁他午休偷亲了他,他没有?当面拆穿,但后来也再也没有?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从没给过?徐小清机会,徐小清也心知肚明他们不可能,他放任徐小清在大学时期给他介绍对象,一是觉得无所谓,最?主?要的还是能让徐小清好受一点。

那时没人知道同性婚姻会在几年后合法?,政策出?来的时候,徐小清已经去了国外,他也和丁向宁凑合了近三年。

可是现在……

看了徐小清一眼?,路远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下次吧,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觉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徐小清说,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牵住路远的手,强调道,“路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路远捏了捏那节指尖:“知道了。”

送走了徐小清,路远松了口气,去厨房洗了碗,又出?来做了一遍卫生,才回卧室躺下了。

他家边上就是一个路灯,即使拉上窗帘,卧室里?也亮堂堂的,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放空大脑,沉默在一片寂静之中。

上一世的一切,他现在基本都清楚了,唯一还没弄明白的是那个出?国名额,为?什么?会在丁向宁替他拒绝的两个月以后又落到他头上,不过?他也懒得去弄清楚了,他真的感到厌倦了。

弄得再清楚又如何?丁向宁和他的开?始本就是耍着玩儿,他恨丁向宁的自私自利,恶心丁向宁恶臭的行为?,但要说丁向宁骗他感情,好像又没有?这回事。

他和丁向宁就算结了婚,也只是个炮-友,从头到死,都没谈过?感情。

路远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过?去,却睡得并?不安稳,他久违地做梦了,又一次梦到那个大雪天,那个冷寂的大桥,那个突然朝他撞来的小轿车。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玻璃碎裂,车轮摩擦地面的种种惨烈的声?音中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他听到手机里?丁向宁在喊他的名字……

无数碎裂残骸刺进身体,造成撕心裂肺的疼痛,快速下坠跌入水底的窒息感中,路远惊醒了。

他瞪着天花板,急促地喘息着,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江水灌进肺部的窒息感还没散去,他怔愣地睁着眼?睛,两分?钟后才终于斗胆动了动手指。

他摸过?手机开?机,凌晨四点,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起床洗漱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脸色比昨天还要糟糕,脑子?里?也一团乱麻,就这么?照了会儿镜子?,他居然还发呆了。

等回过?神,他拿冷水浇了浇脸,决定出?去跑几圈清醒清醒。

路远出?了巷子?,沿着道路跑了一会儿,天渐渐亮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水雾,给初夏带来一阵凉爽。

他跑了近四十分?钟,周围的早餐店也全开?了门?,他就近选了一家,坐在里?面吃完了早饭,又缓缓朝家里?慢跑回去。

快到巷子?口的时候,他看见一辆熟悉的车,脚下顿了顿,别过?视线冷漠地跑了过?去。

车上的人立刻跟下来了。

“路远。”丁向宁下车叫了一声?,几步跟到路远旁边,路远瞥见他的脸,微微一愣。

丁向宁右脸红肿着,嘴角处有?一大块青紫,左脸甚至还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路远步子?慢下来,收回视线,没有?理丁向宁,打开?单元楼大门?,他进去后毫不犹豫将丁向宁关在了外面。

回家简单冲了个澡,路远收拾了东西便要去上班了,不出?他所料,丁向宁在楼下等着他。

见到路远下来,丁向宁几步上前,跟着他往前走。

路远走得很快,但也不可能甩掉丁向宁,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丁向宁拽住了他的手腕:“我送你去上班。”

路远狠狠一甩手,却没挣脱开?,他皱起眉道:“放手。”

“我送你。”丁向宁坚持道。

路远死死捏着拳头,冷声?道:“丁向宁,你能不能要点儿脸?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

丁向宁不说话了,他似乎松了些?力气,路远连忙抽手,却再次被他紧紧拽住。

“我送你。”丁向宁重复道,他咬了咬牙,看向路远,指着自己的脸,“你把我伤成这样,监控都录下来了,我只要找别人调监控很快就能剪出?来,就算不行,我脸上的伤也能当证据。”

路远身体一僵,停下动作:“你什么?意思。”

丁向宁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每说一个字心里?都是痛的:“你在医院上班还不到一个月吧,医院能有?多看中你?要是知道你无缘无故把我揍了,你觉得你在那里?还待得下去吗?你知不知道丁氏每年给他们捐多少款?”

路远冷冷地看着丁向宁,那样的眼?神,就像当他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对他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终于受不了了,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拉着路远朝自己车走过?去,自顾自地说:“以后我送你,下班我也来接你,如果我没时间来,我会安排别人。”

路远一声?不吭,跟着他走到车前,看着面前这辆车,他真想把这车连带车主?一起炸了,但他没法?做到。

丁向宁替他打开?车门?,道:“快进去吧,等会儿该堵车了。”

丁向宁还牵着他,他才注意到,主?副驾驶上都坐了人,是之前的肖尧和郑松。

这两人还在吃着早点,见门?打开?了,郑松差点儿没被呛着,擦了擦嘴回头笑道:“路医生,老板。”

路远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弯腰钻进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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