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承寒一脸阴霾地坐在摆满玉盘珍馐的餐桌前,他就像是跟盘子里的菜有仇似的,恶狠狠地夹起一块肉扔到碗里,又捏着筷子死命地戳。

直到原本鲜嫩的肉块变得面目全非。

靳承寒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一样冷冷地停下筷子,一双黑眸盯着碗里造型诡异的晚餐,咬牙切齿地吼出声:“今天的晚饭是谁做的,叫他给我滚过来!把鱼肉蒸成这个鬼样子,他也好意思当厨师?!”

“……”

一众佣人无言地面面相觑之后,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道:“靳、靳先生,您碗里那个是……是清蒸芪杞乳鸽……”

“……”

靳承寒无声地沉默了两秒,然后猛然将手里的筷子砸了出去,恶声恶气地吼:“我难道不知道这是清蒸乳鸽,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真是见了鬼了!

明明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怎么就能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就不信了!

没有那个女人,他还就真能活不下去?!

“刚才那双筷子不合手,重新给我拿一双来。”

靳承寒面无表情地冷声吩咐,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握起勺子喝了一口鱼汤,下一秒,英气的浓眉顿时紧紧皱起。

南庄的饭一直都这么难吃吗?

他从前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

“这些,通通都给我撤了重做!”

靳承寒重重将勺子摔回碗里,而后用力将椅子踢开,在佣人如履薄冰地弯腰颔首中,流星阔步地离开。

杂物间就在一楼左侧的走廊尽头,其实说是杂物间,不过就是装修稍微简洁了一点,屋子里摆放了几样不常用的闲物而已。

房间每天都有人在收拾打扫,所以也并没有十分杂乱。

玻璃窗子外面就是花园,只要窗户稍微留一点缝隙,淡雅的花香就会迅速弥散满整个屋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言渺对于自己的新居所倒还是挺满意的,四处走了走之后,她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封面上只有简单的四个数字。

——1984

乔治?奥威尔的长篇小说。

沈言渺读书时曾经看过这部名著的翻译本,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翻到英文原著,她小心地翻了几页,然后将书本放到了枕头边上。

再一抬眸,她就看见靳承寒斜倚着门框而立,他眉头微蹙,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满是不爽和躁郁。

她应该没做什么惹到他吧?

沈言渺开始飞快在脑海里自我反省,下一秒,她就听见靳承寒冷声冷气地命令:“沈言渺,跟我去吃饭!”

不是,合着他顶着这一张仿佛被人欠了几百个亿的锅底脸。

就是为了叫她去吃饭?

沈言渺深刻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被靳承寒刷新认知,但她现在真的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好老实说:“我现在还不饿……”

可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靳承寒就立马气急败坏地吼,一双眸底全是别扭和不自在:“但是我饿了,你就去坐在饭桌前会死吗?!”

“……”

沈言渺被他吼得一头雾水,她发誓,她真的很不想跟个傻子似的,呆愣愣地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吃饭。

但是,最后也逃不过被人攥着手腕扯到餐桌前的宿命。

“你要是敢走一步,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靳承寒拉开椅子按着肩膀让她坐下,冷漠没有一丝温度地威胁道。

说完,他也随意在她身边的位置落座。

餐桌上的碗筷摆放整齐,菜色满目琳琅,沈言渺却一丝食欲都没有,就真的只是安静地坐在餐桌前。

靳承寒却故意没事儿找事儿似的,偏偏就是不让她闲着,得寸进尺地提出各种要求。

“沈言渺,帮我盛汤!”

“沈言渺,我要吃虾,剥好的!”

“沈言渺,我不吃苦瓜,帮我挑出去!”

“……”

其他的也就算了。

但是,这清炒苦瓜,她要怎么把苦瓜挑出去?!

“靳承寒你还能更幼稚,更恶趣味一点吗?!”

沈言渺终于忍无可忍,一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气恼,下一秒,她握起筷子忿忿地夹起一口苦瓜就吃进嘴里,撒气似地用力嚼着。

紧接着,她就一边嚼一边在心里暗暗懊悔。

她闲的没事,跟靳承寒较这种劲儿干什么?

这个苦瓜,还真是苦啊!

沈言渺几乎快要把自己吃吐了,表面上却硬是忍着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发明出苦瓜这种可怕的蔬菜。

那人是跟自己有仇吗?

靳承寒从她夹起苦瓜的那一刻起,就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儿,也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见她吃得如此苦不堪言,靳承寒削薄的唇角下意识地就轻轻扬起,然后他抬手将一整盘苦瓜都搁到她面前,很是慷慨地说:“既然你这么爱吃,我不跟你抢,这些都是你的,不用客气。”

“……”

沈言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她又没有自虐倾向,没事干嘛跟自己的味蕾和肠胃过不去。

“不吃,饱了。”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靳承寒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心情大好地说:“沈言渺,以后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吩咐厨房每顿饭都变着法儿的煮苦瓜。”

门外。

一排身着白衣白帽的厨师,端着重新做好的晚餐,一个个站在夜风中凌乱,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吴妈也不禁愣了好久。

不是说,靳先生大发雷霆嫌弃晚餐难吃吗?

不是说,靳先生吩咐晚餐都要重新准备吗?

可是。

这个将佣人还没来得及撤下桌的残羹冷炙,吃得有滋有味并且表示要给厨师涨工资的人,又是谁?

迷惑,迷惑啊!

靳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