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贾赦归还国库银子当天,满京城的豪门大户开始彻查自家的管事豪奴,四处喊打喊杀。

贾政与贾母商议后,依然预备赖在荣禧堂。不想次日工部尚书便喊贾政去问他可搬家了没有,若年前不搬则户部尚书大约会上折子弹劾他。贾政无奈,回府预备搬家。贾母一怒之下也不许贾赦住荣禧堂。贾赦笑道“那好啊,大腊月的我懒得动弹。老二住哪儿他刚成亲时那小院”迟疑片刻,贾母终还是收回成命、让二人互换住处。

搬家这种事,小朱最擅长不过。他给了两房的仆妇小子们半日的时间收拾花瓶玉器等器物。午饭过后天色佳晴,地面的雪早已扫净。小朱指挥人依序将两房东西搬出屋子,大房的排列在院子里,二房排列在荣禧堂后的大正房中。再将大房物什依他的序搬入原先二房之所在,最后搬二房。天都没黑,家已搬完,齐齐整整犹如剪切粘贴。王熙凤李纨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小朱谦虚道“人手充足罢了。”整个荣国府都知道了薛蟠身边有位姓朱的先生,最会收拾东西。

赵茵娘好生显摆了一回。贾母也难免好奇,问小朱的来历。赵茵娘道“朱先生的姑父是位大夫。朱先生打小帮着收拾药材,眼里看不得乱。为了这个没少跟薛大和尚唠叨。”如此这般扯了许多毫无重点的废话。

因惹了贾母,薛蟠本想着赵茵娘会不会被迁怒,谁知鸳鸯琥珀等几个贾母的心腹丫头反倒对她愈发尊重了些。只是曾想套话,打听赵文生究竟做什么买卖、有多少钱。茵娘笑眯眯道“横竖不会少我吃的穿的玩的,管他做什么买卖呢。”薛蟠彻底放心,不再管她。

自打搬出荣禧堂王夫人便气病了,元春贴身服侍不假旁人手。薛蟠本想跟她交流一下对皇宫的看法,愣是寻不着机会。数日后,王子腾夫人郭氏请王夫人、王熙凤、贾元春赴宴,王夫人因病着、就不过去了。贾琏不得空,薛蟠遂担任起护花使者,护送两个表妹出门。

到了王家,因三人皆是晚辈,遂同去向郭氏请安。小朱不曾主动说起徽姨是何身份,薛蟠当然也不会问他;只是如此要紧的人物,身为小朱的事实监护人,薛蟠不能不知道。趁郭氏提起二位表妹幼年往事,薛蟠遂笑嘻嘻扯开话题。“舅妈,二位表妹,采访一下。你们还是小姑娘时更喜欢哪种梦想小公主还是灰姑娘”

王熙凤笑道“什么小公主灰姑娘。”

“都是打比方。”薛蟠遂先说了灰姑娘的故事。她们三位听罢个个喜欢。

元春思忖道“这倒与酉阳杂俎里的事儿相似。”

“一个西洋传教士告诉我的。”薛蟠道,“既然我朝有此故事,也说不定最初便是从我国通过丝绸之路传去的西洋。灰姑娘就指的是高嫁得极高、高出寻常高嫁范畴的那种女子。”王熙凤点头,乃问小公主。薛蟠道,“小公主就不是故事了。西洋那边小国林立,公主身份不似我朝这般累赘,自由许多。百姓传言,国主之女美若天仙,乃全世界最美丽的姑娘。后来有位才貌仙郎与她成亲,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两个人和和美美到老。”

郭氏道“哪能世间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早晚少不得糟心事。”

薛蟠笑看向郭氏殷勤“舅妈,你走的桥比我们走的路多,你所见最美丽的女人是谁皇后么还是王妃还是公主”

郭氏不觉遐思,良久才道“美人儿多的是,哪有最美丽的。”

“舅妈方才显见是想起了什么人。”薛蟠满面好奇,“她命运如何可是与才貌仙郎厮守终身了”

郭氏长叹道“小孩子才说厮守终身。过了几年,天晓得世道会成什么模样。”这回不止薛蟠好奇,凤姐元春都好奇了。郭氏敌不过三双渴求的眼睛,只好再叹一声,道,“那位郡主的名讳我也不知道。”薛蟠龇牙他就猜到徽姨姓司徒,不然依着她的容貌绝对会被太上皇扫入后宫。便听郭氏道,“便是如今这位忠顺王爷的亲姐姐。”

“啥姐姐”薛蟠一愣。忠顺王爷刚做的三十九寿宴,徽姨看着也才三十多啊

王熙凤抱怨道“薛表哥,别打岔。”

“是是,我闭嘴。”

待听完整个故事,显见那位郡主就是徽姨无疑了。

老调重弹。侯门公子与王爷之女机缘偶遇一见钟情。公子高中探花郎,二人结成连理恩爱和美。郡主接着连生一子一女凑成好,公子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故事若到这儿就结束,简直是标准的中式童话。

然而现实不是童话。两个孩子身子皆弱,年后相继病逝。没多久,公子因赴宴,醉酒误闯入一处阁楼,楼中有位小姐正在更衣。小姐正是皇太后的侄女。没奈何,公子遂娶了那小姐为二房。二房旋即连生二子,郡主则隐入佛堂不理家务。

旧事说完,凤姐元春皆嗟叹不已。元春道“那公子误入阁楼只怕并非凑巧。”

薛蟠道“显见安排好了的。只不知公子究竟是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计划,还是被人算计掉入坑中。舅妈,他是个什么来头家里定然不只有爵位那么简单。”

王熙凤道“怎么不止有爵位”

薛蟠道“你觉得皇后的侄女会这般给琏二哥哥下套么”王熙凤一愣。薛蟠摊手道,“不可能。虽然琏二哥哥长得很帅人也聪明,但荣国府并不值得人家费尽心思嫁进去。事实上,我怀疑当年郡主和公子的偶遇也不是偶遇。郡主说不定也是被她弟弟或父亲坑了。侯爷手里有军权”

三人遂一齐看着郭氏。郭氏摇头道“不是。景田候府罢了。”

薛蟠霎时懵逼。“谁景田候裘良他爹”

郭氏道“不是。景田候爷之次子,现官居翰林院侍读学士。才刚到京城那阵子你不是见过裘二叔的么”

“呼这还差不多等等”薛蟠好悬跳了起来,“什么官儿”

王熙凤也纳罕道“只是个翰林”

“科学君死了吗”薛蟠整个人都不好了。从四品啊,跟戴青松谪贬

的官衔一样大。“皇太后的侄女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一个从四品小官当二房。他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大员么后来贬官了”

郭氏思忖道“倒是不曾。裘二老爷考取了科举便一直在翰林院,不曾任过别处。当年还没有从四品呢,只是个从六品的修撰。”

薛蟠眉头紧锁。裘二老爷看起来和吴天佑一样,与郡主成亲、终身受困翰林院。然此二人决不相同。吴天佑不过是个寻常进士、还冒了籍,裘二出身侯府;吴天佑娶的是异姓郡主,裘二娶的是国姓郡主;吴天佑因妻子娘家势大、在家里说了不算,徽姨连丈夫想娶二房都拦不住。则景田候府要么有军权,要么有财权,要么有机密权。或是机密的军权和财权。裘良那哥们身为侯府嫡长孙,竟做着小小的六品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而旁的公侯子弟,或是如贾琏这般挂个同知之类的文虚衔,或是威远将军游击将军之类的武虚衔。奋斗在帝国公务员第一线的唯有裘良一个,而且干着个极锻炼人的职位。这么看裘家倒也透着些不正常。

才刚想通这一节,抬目便看见贾元春望着自己似笑非笑;薛蟠忙拱手致意。元春眼波流转“薛家表哥想什么呢”

薛蟠道“想郡主为何不把二房踢出府去。她姑妈是先皇太后吧。已没人撑腰,郡主还忍她作甚。”

郭氏道“她是如今这位皇太后的侄女,当年的淑妃娘娘。”

“哦”薛蟠几根手指头轻轻敲打案头,“如此说来,是二房先嫁给裘二叔,然后她姑妈才当上的太后。”那就更说明裘家至少是sss级卡牌了,甚至有可能是ssr级。“裘二叔升官是何时”

郭氏冷笑道“他一直是个修撰,今上登基后连升数级。”

薛蟠连续点头。元春微笑道“依着薛表哥看,那二房究竟为了何故嫁的裘二叔”

“不知。”薛蟠道,“但肯定不是因为他们相爱。淑妃的侄女,就算丢去庙里当姑子,家族也不可能允许她因为爱情而嫁给一个区区翰林修撰当二房。”在涉及皇家的婚姻里,权力置换才是常态。“元妹妹可有想法”元春摇摇头。薛蟠又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愣了愣,思忖半晌道“莫非太上皇极喜欢裘二叔”

薛蟠道“也保不齐是这个缘故。”

又想了会子,王熙凤道“不对。若太上皇喜欢他,他怎么还是个翰林”

“喜欢一个孩子未必要给他高官当。”薛蟠悠悠的说,“也可以给他连高官都没有的影响力。比如建议皇后人选。”王熙凤若有所思。薛蟠瞥着元春道,“元表妹现在明白出宫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了吧。”

元春垂头道“我委实德才俱不佳”

“错”薛蟠打断道,“表妹德才俱佳,但旁的女史、贵人、妃嫔德才亦佳不输给你。后宫最是拼爹处。姨父的实职撑不起你的位分,舅舅终究只是舅父且独木难支。”

元春猛然抬起头“若是薛家表兄入朝为官呢”

薛蟠早预备好了说辞。“我若大你二十岁,可以帮你;很可惜,我只比你大一岁。如今我还是个披着袈裟敲着木鱼等在终南捷径另一端的小和尚。等我入仕、爬到一二品的时候,表妹早老了。”元春神色大动,显见没想到这一节。“再有。”薛蟠扭头望了眼王熙凤,轻叹道,“你看看凤丫头、想想琏二哥哥,再想想皇上。他都五十多岁了你真的愿意给比你父亲还老的男人做小老婆”

元春眼中登时坠下泪来“我有什么法子家里唯指望我撑着”

薛蟠摆手道“你把琏二哥哥放在何处元表妹,老祖宗老了、落伍了。你别再把她的话当真理,她告诉你的也许都是谬误。至于姨妈,”他哂笑道,“王家的智慧打包遗传给了舅舅一个。你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既不坦诚也不明智。对她们俩,好吃好喝供着就行。若表妹听姨妈的,那便是问道于盲,还不定她把你坑到哪儿去。就拿姨父住着荣禧堂来说。你已入宫三年有余,早不是小白了。若有妃嫔常住坤宁宫,而娘家父兄皆为上不了朝会的小官”

元春脸儿顿时白了。那妃嫔活得过半年才怪。

薛蟠吐了口气。“我知道许多人羡慕杨国忠。殊不知杨国忠的出现有两个必要条件皇帝糊涂,皇帝大权独揽。今上既不糊涂、实权也还在太上皇手中。故此,只有娘家支撑后宫、没有后宫反哺娘家。元表妹,这就是姨妈和你们家老太太的短视之处了。”

良久,王熙凤拉着元春的手道“妹妹,如今你已回家,只安心做大小姐。你哥哥虽年轻,幸而不糊涂。”元春才刚止眼泪,瞬间又哭了。

郭氏含笑道“这般兄弟姐妹和和美美的才好。”乃瞧了薛蟠一眼,示意他出言宽慰。薛蟠犹在思索。郭氏咳嗽两声。

薛蟠抬头看看几位女士,道“我在想,那位二房李氏能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好处,愿意屈身嫁给裘二叔。”

郭氏微微皱眉“那位不姓李。”

薛蟠一愣“哈不是李太后的侄女么”

“你不知道你舅舅没告诉你李太后是随母改嫁的么”

“没有”薛蟠好悬没站起来。“对了,舅舅说李太后乃独女且父亲早亡,没有父兄故此没有外戚太上皇大约是因为这个才挑了她做继后。合着不是亲外戚啊。那还是有外戚的嘛。李太后继父姓什么”

郭氏道“姓郝。”

薛蟠怔了三秒钟,脱口而出“卧槽”郝不是吴逊他老婆的姓氏么特喵的整个连成块了当今皇帝和李太后保不齐是一伙的,也不知怎么联手做掉了先皇太后和义忠亲王母子。徽姨家那个二房越想越不单纯。本以为她不是妖艳贱货就是绿茶婊,如今看来都不对,分明是卧底女特务人设。

凤姐元春齐声问“薛表哥怎么了”

薛蟠扶住额头半晌没说出话来。徽姨输得不冤枉。她的日常生活,是别人的硝烟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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