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扬州这头挖空心思想把水溶弄走的功夫,金陵也没安生。甄大姑娘恼怒有人把她亲哥哥当二傻子耍,与赵茵娘联手,从顾芝隽手中骗走了三万两银子。事成之后才告诉小朱,小朱都懵了——她俩使的手段半点新意也没有,可谓俗套中的俗套。

赵茵娘求张子非帮她们找位会演戏的儒生,假扮成“教导甄大姑娘语系图的清客”来哄甄二爷。

张子非听了道:“甄二爷难道不认得自家的清客?”

茵娘道:“人家二少爷哪儿能看得起清客?数目又多,这位又不是头脸人物。”

张子非想想也对,便派了个手下相助。

顾芝隽接连碰壁也有些着急,没想清楚就买走了一副隐着藏宝图的“西洋玉玺艳华图”。并非假古人字画。从一开始就告诉他是今人从庙里描下来的,而庙已拆。几个俗得不值一提的连环心理套下来,顾先生和寻常冤大头一样,栽得惨烈。由此也得知了在找语系图的是这位。消息必是从京城四皇子处被皇后察觉的。

钱到手后赵茵娘才告诉小朱。小朱狂喜,好生把徒弟夸了一顿,安排她捏造个莫须有的“上峰”晃点顾四、让他摸不着头脑。

赵茵娘当即不答应:“此事甄姐姐显见是主谋。该示强时不必示弱,让皇后忌惮几分、日后进京省些麻烦。”

小朱想想也对,人家又不是钦犯。干脆摆手道:“由着你们小姑娘们做去,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最好。”赵茵娘欢呼一声拔腿就跑。

当天晚上顾芝隽便回过神来了。赶到清客先生住所,那人不在。次日再去,依旧没人。转日再去,有户三口之家欢欢喜喜搬进新买的便宜房子。顾芝隽好悬没当场背过气去。随即甄家传出消息,大姑娘卖了张什么画儿,净赚三万两银子,特特赏赐阖府下人。

小朱满心以为顾四该去藏宝洞弄钱了,谁知人家转头就从两个盐商手里诈了二十万。小朱咬牙了半日的牙,终于明白一件事:顾四就算偶尔被坑,依他的本事想坑别人也容易的紧。

随即礼部来人,要甄大姑娘进京完婚。甄家整个炸晕乎了。甄应勉爷俩当即默认甄大姑娘不得闲功夫跑什么扬州,让甄老太君臭骂一顿。告诉管事:大姑娘非但得去,添妆的物件还得更贵重些。甄大姑娘听说了,告诉她祖母道:“很不必,照旧便好。我二人的交情自己清楚。”甄老太君见状知道大孙女已长大,也就撒手不管。而后甄大姑娘险些被她老子娘和哥哥吵裂脑仁子——皆忙着托她照应父兄前程。幸而她早已学乖,只管满口答应糊弄过去。

这日,甄、薛、孙三家要去扬州参加婚礼,约定同时启程。三家本来近。小朱是个细节控,假扮神棍帮甄孙两家算出门的吉时,其实就是想让三家在太平桥头偶遇,同行方便些。到了点儿,果然看见孙家的马车不远不近出现在路口,该同时拐出来的甄家却没见踪迹。小朱顿觉不对,命暂时停下,打发人过去查探。片刻工夫孙家赶上来,听了薛二叔所言,也暂等等。

不久,只见薛家那小子骑马奔回,喊道:“二老爷——甄家出事了——”

甄家这趟去扬州乃是甄应嘉雷氏两口子领着儿子侄子侄女五个人,方才皆已上了车马。忽听门口一阵大乱,管家连滚带爬跑进来报:“大老爷,前两日来传旨的礼部刘大人和那个内侍周公公来了,脸色极难看,说话极难听。”众人大惊,女眷急忙从车中出来。

果然见刘周二人怒气冲冲领着一大群文吏官差走过来。甄应嘉上前拱手:“刘大人,周公公,二位这是?”

刘大人冷笑道:“甄大人,下官想求问一件事。听闻令侄女甄大小姐房中藏着一张画像,画中人是她自己,可有此事?”

甄应嘉一愣:“什么?”

周公公亦冷笑道:“莫非甄大人不知道?无碍,只问问甄大小姐自然见分晓。或是问问令郎、令侄亦好。”

甄应嘉回头望去,只见儿子侄子神色大变,心下暗叫不好。乃笑道:“纵然有一张画像,可不妥当么?”

刘大人哼道:“敢问画像是何人所绘?”

甄瑁抢先道:“不知何人所绘。”

甄应嘉笑道:“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大约是她几个闺中密友闲来无事画了几笔。”

“闺中密友?”周公公森森的道,“却不知这位闺中密友是男是女?”

甄应嘉冷了脸:“周公公何故含血喷人。”

刘大人喝到:“带上来!”只见一个身穿锦衣的纨绔灰头土脸的让推了出来。甄二爷腿都软了。刘大人沉着脸道,“我问你,是谁告诉你有个男人爱慕甄大姑娘、悄然给他绘了幅画像的?”

纨绔抬手便指:“甄二爷!”

甄二爷大喊:“胡说!”

纨绔道:“昨日下午你同我吃酒时说的!”

“我何尝说过!你造谣诬陷!”

“刘大人,是他亲口所言、半字不虚!小人如若扯谎,天打雷劈!”纨绔喊道,“他还说那人模样又俊、家中又富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怜他妹子眼睛都哭瞎了!”

“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甄二爷急疯了,“绝无此事!”

“你昨儿还说你妹子好可怜见的,想逃婚被抓回来。我还陪着你掉了半日的眼泪!”

刘大人冷冷的道:“甄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甄应嘉好笑道:“就这么点子手段?哪家的?连个证据也不寻,空口白牙诬陷,你们以为太上皇会信?”

周公公道:“证据?令郎书房中画像不就是证据?”

“怎么又跑到我儿书房去了?”

纨绔道:“前两日瑁大爷派人从甄大姑娘枕头底下强行抢走的。”

甄瑁怒道:“胡说!从送来那日便在我处!”

“哦~~”刘周二人齐声道,“从送来那日!”

两下里如此这般唇枪舌剑闹开,连堂屋都没去,只立在前院争辩。

甄老太君闻报,好悬一头栽在地上:此事只他们兄妹几个知道,死死瞒住了长辈。许久才回过神,命喊大姑娘过来。

甄大姑娘面如土色,一进门便双膝跪倒:“祖母,我是冤枉的。”

甄老太君顿时松了口气。“我知道你靠谱。如此便好办了。你只说怎么回事。”

甄大姑娘从头说起。不知何人送来画像,自己吓得六神无主、赶忙送给大哥哥,甄瑁拿着四处查访、但一直没查出来。因后头也没什么事,遂逐渐忘了。万没想到今天会有此一出。

甄老太君点头:“可知人家早替你挖好了坑,单等今日。我已猜到是何人作为了。”她心想,不愿意孙女和四皇子成亲的不就是皇后么?

乃冷笑两声刚要说话,两个媳妇子飞也似的跑进来喊道:“老太太、大姑娘!好了好了好了!”众人一愣。

却看她俩同时跪下,同时开口,乱七八糟听不清。甄老太君重重拍案:“一个个说!”

甄大姑娘随手指了一个:“你先说!”

“是!”这媳妇子红光满面,“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姑娘,恭喜大老爷、二……”

“闭嘴!”甄大姑娘道,“哪里来那么些废话。”当即指第二个。“你说。”

第二个嘴快,张口就说:“薛家的赵二姑娘来了,说画儿是她画的!”

众人惊喜:“当真?”

“当真!”第二个媳妇子道,“她还说大姑娘到现在都没发现是她的大作,生了好久的闷气。满心以为依着你们两人的交情,你早就该认出她的笔法来着。”

甄大姑娘愣了半日,恼道:“她自己连个署名都不写,也不盖印章,我上哪儿猜去!”

有个胆儿大的丫鬟在旁偷笑:“大姑娘,人家以为你认得她的笔法。”

“我只看了一会儿就让大哥哥取走了!还慌张的紧。大哥哥就没还过来。”甄大姑娘抱怨道,“我都没细看过。”

众人哄堂大笑。甄老太君又是笑、又是摇头,低声道:“我还当康王妃做了皇后本事长进了。原来还不过是这么临时抱佛脚的,一点长远谋划都没有。”

原来方才薛家的小子在甄家门口探了个大略,急奔回去禀告主子。小朱一听就知道自己当初那副画被人家利用了。他跟四皇子略有几分交情,不过想耍他一耍。当即喊过赵茵娘,取出西洋画板飞快绘出那副画的大略,让徒弟顶替。赵茵娘本来师从于他,一点就透。乃领着几个人飞马去甄家解围。

刘大人周公公自然是不信的。赵茵娘微笑道:“是不是我的画儿极容易判断。绘画笔法和字迹一样,每个人都不同。取家伙来,我依样子重新画一张。你们外行瞧不出来,行家自然能判断。”乃抱拳道,“烦劳瑁大哥哥辛苦一趟,请几位大家来。”

她模样实在自信,吓得刘周二人皆慌了,踌躇不定。

那纨绔喊道:“你们必是寻同党来看!”

赵茵娘挑眉:“金陵城中最好的画手就那么几个。既然信不过我,我说两个人吧。请应天府尹贾化贾大人,和应天书院掌院田敬庵老爷子,这两位,各提名三位有眼力的画师。再请那六位做鉴定,甄大姐姐那副画像究竟是不是我赵某人所作。”

她身后一个丫鬟道:“姑娘,若折腾这么许久,可要跟咱们家里和孙家打招呼?两大群的车马都停在半道上呢。”

“事到如今,只能请孙家先走了。”赵茵娘道,“我们两家过后再走吧。上午请得完人吗甄大哥哥?”

甄瑁拍胸脯:“没问题!我亲去见贾大人和田先生。”

“甄大哥哥辛苦。”

刘大人见赵姑娘成竹在胸,顿觉自己上了纨绔的当,急得浑身透汗。闻言忙谄笑道:“区区小事,何须惊动田老先生……”贾雨村也罢了,吩咐他闭嘴他必做只锯嘴的葫芦;田敬庵可是杜阁老的同门。他若知道了,此事必无法向京中隐瞒。

赵茵娘微笑道:“贾大人并不擅画,请他无非因为他是本府父母官。田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大大的行家。若嫌麻烦,贾大人不必请,田老先生必得烦劳他举荐几个靠谱的画师。”

刘大人说:“下官也略懂得几笔画儿。若只是查看笔法,下官便看得出。”

“哦?”赵茵娘似笑非笑道,“原来刘大人自己就是行家啊。”

“行家不敢当,看笔迹勉强能看出门道。”

“那好。”赵茵娘点头,“画儿如今在何处?”

甄瑁道:“在我书房。”

“烦劳瑁大哥哥取来,莫要打开,待我重画。”赵茵娘想了想,“时日太久,想画得一模一样只怕不能,然笔法总不会变。”

刘大人连声道:“下官省得、下官省得!”若当真一模一样,反倒可能是临摹。

赵茵娘的丫鬟道:“二姑娘,大略要画多久?奴婢得跟二老爷回个话。”

“细描那么大一副……”赵茵娘皱眉,“少说两天工夫。”

“可苏州婚礼……”

“无碍,时间来得及,赶赶路便好。”

刘大人岂能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忙不迭道:“无须画出整幅画儿!赵小姐只描出大略,再画一小块、下官看得出笔法即可。”

赵茵娘点头:“也好。”又说,“画画得看心情。这会子心里不痛快,成品定然不如当初那么好。哪位领路?”

甄瑁拍手喊道:“赵家妹妹跟我来!”

甄应嘉一直没言语,看晚辈们闹得欢腾。直至此时才似笑非笑道:“刘大人周公公同去吧。那位——”他瞥着纨绔道,“看好了,莫让他溜走。”

那纨绔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几近昏死。刘周二人互视几眼,都知道九成上了当,亦脸色煞白。

甄瑁将众人领到外书房,书童预备好颜料画纸。赵茵娘先随手描了个草稿图,甄瑁连声道:“就是这样子的!”赵茵娘微微一笑,提笔开始细画。

此时甄瑁的随身小厮已取了画像过来。刘大人真是行家,立时看出笔法如出一辙,双腿发抖站立不住。

甄应嘉含笑拱手:“二位不过是被奸人哄骗,替朝廷和四皇子着急罢了。老夫明白,并不与你们相干。”刘周二人战战兢兢说不出话。

赵茵娘一壁画一壁说:“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挑拨太上皇赐下的婚事。”

话音刚落,两个小子跑进来喊:“不好了!那个诬告的贼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