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自打和尚拜托老黑给庆王世子传话,连续多日没有消息。镇江却出了点子事。

乳母嬷嬷过世,灵前忽然冒出个忠仆且哭得悲痛欲绝,各方势力登时盯上他。没费多少力气都查到了和春楼。这忠仆明面上孤身一人,其实背着老太太偷偷娶了个媳妇,还生了两个女儿。吴逊的人率先查到其家小,抓来胁迫。老太太救过他的命。此人忠于老太太,不认得义忠亲王。如今主子已死,媳妇女儿落入官府手里,他磨蹭几天便兜底招供了。

和春楼菜牌上随即挂出新消息。布行东家用完早饭,没开铺子骑马出城,身后缀着乱七八糟好几家的尾巴。

当中有两个二货不知是哪家的,盯梢盯得目光灼灼、唯恐人家察觉不到。布行东家平素出门赶路还挺快,今儿骑着马慢悠悠小跑。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抬头看天气愈发炎热,寻个大树底下歇脚乘凉。那俩二货紧跟其后,满口嚷嚷“可热死我了”,“大哥我得喝口水”,也坐到树荫下。二人一边一个把布行东家夹住套话,套得甭提多傻。远处围观的同行恨不能两棍子把他俩敲死。

殊不知二货们偷偷塞给布行东家一个纸团子。这位假扮出恭躲到树丛中偷看毕,将纸团塞入口中吞了。继续赶到扬州,去街边茶楼歇息片刻,借人家的茅房使。在茅房里取出怀内藏的一张纸条,又吞下腹中。乃穿城而过直奔高邮。那儿有个他熟悉的作坊。谈完生意吃顿小酒,当晚留宿客栈。

才刚倒在床上不久,布行东家便昏睡不起。随即有黑衣人推窗而入,把他随身的所有物件悉数翻查,连鞋底、头发中都没放过。什么也没找到。这位离开后又进来两个黑衣人,重新做一遍。随即第三拨黑衣人进来。横竖这哥们一夜之间被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不下五次。

次日,布行东家满脸狐疑离开客栈,到作坊取货,雇马车拉回镇江。

又过了两天,和春楼再次挂出暗号。布行东家毫无反应,吃完饭便回铺子了。有些细作开始怀疑盯错了人。

再过两天,和春楼第三次挂出暗号,没有出现一个奇怪的食客。

当晚,夏婆婆忽然跑来薛家。薛蟠吓一跳:“额,您老不是在京城?”

夏婆婆没好气道:“早回来了。”

“哦。”薛蟠瞄了她两眼,“怎么感觉神情很挫败?什么事玩输了?”

夏婆婆长叹,半晌道:“镇江那事,本是我主持着。”

“噗嗤……”薛蟠贼兮兮一笑,“没捞到藏宝图?”

夏婆婆瞪了他一眼,从案头抓把花生米丢进口中,咬得咯吱响。吃完又灌了整整两大盏茶水。“吴逊抓住了老太太手下负责给义忠亲王余党放消息之人。”

“然后?”

“下饵。”

薛蟠不怀好意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吧。哈哈哈哈贫僧说什么来着?人走茶凉四个字乃世间真理。都十几年了,谁还愿意搭理老主子的乳母。不信你您老接着等。小皇孙那边负责接收消息的肯定早已撤离镇江。”

夏婆婆思忖道:“有个人,各家皆疑他。和尚,你可有法子查探。”

薛蟠翻白眼:“没头没脑的怎么查探?去套问他?你们肯定比贫僧在行。”

“有谁每顿饭都在同一家饭馆吃?一日三餐的,不可疑么?”

“这哥们明摆着是强迫症嘛。”薛蟠龇牙,“就是喜欢那家厨子的手艺。想证明太简单了。派隔壁饭馆重金挖墙脚,把主厨挖到他们家。食客跟着味道走,看他会不会从此改去隔壁吃饭。”

夏婆婆一听有理,点了点头。脸色平静些,又问:“庆王府的那个什么‘老黑’,和镇江的孔县丞,你知道多少。”

薛蟠整理了下线索。“不多。”遂剔除欧阳三郎,其余照实说。“此案的重点是,多年前孔二老爷被害的原因。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以至于不得不冒险杀锦衣卫灭口。那买凶之人算不算是被庆王府捏死了把柄。不论明面上是谁的人,遇到要紧事都得听庆王的。”

“你如何断定他买的是庆王府之凶。”

“因为孔家正在查杀手、而且有了线索,庆王府明晃晃混进来想祸水东引。若不相干,他们凑什么热闹?”

“解忧?”

“背黑锅的。豢养杀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对主子忠诚不二。解忧恨庆王府入骨,当老黑的面说过想看那家子楼塌。谁敢用这种杀手?不怕他反手弑主啊。”

夏婆婆点了点头。细思良久,走了。

当晚,薛蟠接到金陵转飞过来的泉州的鸽信。永嘉郡主身边有三个人背着包袱面色焦急的离城,直往北边而去。推测时间,大概是接到第一条嬷嬷病重的消息立时上路,没看到第二条、不知道嬷嬷已死。他们没有军中令信,不能到驿站换马,路上得花些时日。且肯定不能直接往镇江跑,必然先来扬州找养鸽子的。熊猫会立时忙活开了。

没过几天,镇江和春楼的两个大厨被不远处另一家饭馆挖走。布行东家立时改了吃饭的地方,再不进和春楼大门。一众盯梢同时放弃他,但没放松灵堂和墓地。干这行的,最不缺耐心。

那边林皖已将田老太监的假书信预备好,放入铁匣子请婉太嫔过目。婉太嫔惊喜万分,让藏去田家。赏金猎人说,不如藏去田进宝嗣子、田大人三弟府上。那位留在老家当土财主,路程也不算远。婉太嫔不答应,非让藏入扬州田家。次日赏金猎人告诉婉太嫔,东西藏在一尊佛像底下。婉太嫔派人查验,果然不虚。

至于如何证明静贵人死于“卧秋千”,赏金猎人说你们甲方不能过问。大约得花四五个月时间,我要先收一半定金。婉太嫔倒大方,没还价便给足了。

哥谭客栈的伙计看着婉太嫔眉开眼笑,合着掌柜的已经拿到抽头。婉太嫔奇道:“你们知道是多少钱么?”

伙计道:“大略知道。做赏金猎人的跟做我们码头的乃共生关系,不会短我们钱。万一谎报价钱被察觉,我们放出消息去,许多大码头都不再跟他们做生意,他们后续就没法混了。”

婉太嫔轻轻点头。她这才相信,在宫外,雇人做事比自己做容易得多。宫外什么人才都有。

林皖去见林海,说自己的试贴诗总也写不好,大奶奶诗才最好,想寻个清净之地跟媳妇学写诗。林海虽知道这是个借口,并没拆穿。元春告诉徽姨日子有些无聊,想拉林皖到别处逛几个月。徽姨以为他们小两口年轻贪玩,也没起疑。毕竟给太上皇的女人迁坟这事儿,不方便让他俩知道。

元春派晴雯到薛家通知一声。薛蟠忽然有些好奇,打听林大人和徽姨成亲后如何相处。晴雯道:“听说,昨儿斗嘴斗了大半夜,争辩该不该添商税减盐税。”薛蟠望天,决定以后再也不对他们俩的私生活感兴趣。

林家大爷要出门这事儿很快惊动四方。吴逊、婉太嫔和司徒暄悉数打发人来薛家询问。薛蟠莫名其妙:“林大哥陪媳妇到山里避避暑,怎么了?人家去年才刚成亲好不好?新、婚、燕、尔,知道什么意思么?”众人闻言都有些啼笑皆非,以为自己想多了。

林皖既走,薛蟠也回了金陵。顺手把贾宝玉和三春带上,安置于薛府旁边的一所宅邸,开始每日补习功课。柳湘芝身份是贾宝玉的武师父,如今的住处本是薛蟠安排。既然贾宝玉离开扬州,他们哥俩干脆跟着走,反正薛家房子多还很有钱。

来金陵当天柳剑云就想去看小狗,被大人无情驳回。因刚刚搬家,要收拾之处太多了,转过天依然没人搭理柳剑云。小少年闷闷不乐。

可巧薛蟠过来问他们有没有需要的物件,见状便说:“我法静师叔正教牛犊他爹习武呢,明儿让他带你过去。”

柳湘莲忙说:“我也去!”

柳剑云看了眼的卢问道:“牛犊他爹是谁?”

“牛犊是小狗的名字。他爹当然就是饲主。”

柳湘芝好悬没喷茶:“什么鬼名字!谁取的。”

“法静师叔取的。”

“你们和尚实在不会取名字,不是大黑就是牛犊。我取的名字多好。”

“拉倒吧,你取的名字个个高大上,哪有朵朵牛犊可爱。对吧朵朵~~”薛蟠招呼朵朵到身边来,“明儿去看你儿子!”朵朵欢喜得直蹦。

次日,法静领着柳湘莲、柳剑云和朵朵全家同去栖霞寺探亲。回来的时候,牛犊那黑得发亮的双胞胎姐姐有了名字,叫马驹。

柳湘芝仰天长叹——小狗的名字他想了好多天都没定下来,白白被法静和尚捡了个便宜。偏他弟弟儿子都说:“多可爱!本来就跟牛犊长得不像,名字再不像、人家都不知道他俩是亲手足。”

柳湘芝怒道:“追风难道不是亲的?”

叔侄俩面面相觑:当时把追风给忘了,虽然追风本狗就在当场。

柳剑云立即转移话题:“老头我告诉你!今儿二叔可惨了。”小少年欢蹦雀跃比比划划,“跟法静师父和欧阳三哥各比斗了三场,您猜比得如何?”柳湘芝眼角一扫,不觉微笑。柳湘莲满脸通红快步朝后院跑,从没见他这么羞臊过。

今儿的比斗,法静使的同一套拳法,第三场柳湘莲拿剑。跟欧阳的第一场空手对空手,第二场长刀对鸳鸯剑。最惨的是第三场,欧阳三郎空手对兵刃,招数和第一场全然不同,片刻工夫已制住柳湘莲要害。柳湘莲的自信心快被他俩摧毁了,决意从明日起发奋习武。

柳剑云刚好相反。十来天前田大力和他母亲已搬到栖霞寺附近,每天都凑在欧阳三郎这儿玩耍。因年龄比柳剑云小一岁,当即被拐做小弟。剑云同学早先在道观中本是风光无限大师兄,离观后长期被他爹他叔和不明和尚碾压,已经憋屈得太久。终于遇上个什么都不懂的可以教他,可谓扬眉吐气。

柳湘芝看着兄弟儿子迥异的表情,忽然发现搬来金陵是件极好的决定。因长期没有上司前来查岗问询,他已经快把自己身为锦衣卫这事儿给忘了。

黄昏时分薛蟠回府,姚大夫和朱婶喊了他去。今儿下午柳大夫人黄氏来薛家拜访,朱婶偶然撞见她,一眼认出是当年康王府上的黄美人。薛蟠忙跟他们稍作解释,但没说柳剑云生父乃当今天子。对于草民拐走康王宠姬之事,姚家两口子自然乐见其成。此事便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掐手指头算算乳母嬷嬷的三七已过,夏婆婆来到金陵薛家。

薛蟠看着她直笑:“从镇江撤出来了没?”

“撤出了多数,还留了两三个。”夏婆婆道,“吴逊也回了扬州。”

“您老还不死心?”

夏婆婆思忖道:“上回我依着你的主意挖走了两个大厨,那食客便换了地方吃饭。”薛蟠耸肩。“自那之后,各家便不再盯那人。独庆王府还盯着。我只觉古怪。旁人都散了,他为何还守着?”

“让他慢慢守,守足一百八十天。”薛蟠心中暗觉麻烦。庆王府可能对布行东家有把握,锁定了他。扬州卖鸽子大叔还没有被顺藤摸瓜。

半晌夏婆婆问道:“庆王世子答应卖给你消息了么?”

薛蟠抿嘴:“这事儿您老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扬州后窗的“黑猫”是魏家的人。

夏婆婆不答。“为何想管孔家的事。”

“孔县丞是吴逊介绍的。”薛蟠双手托起下巴,“吴大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他去找我。我猜这事儿他不方便查。”

夏婆婆眯起眼看了看他。默然片刻,从怀中取出块帕子,里头包着一枚鹅卵石。石头上刻着浅痕,是对鹿角。“大小很是趁手,合适当飞蝗石使。”

薛蟠随口道:“刻得不错,当飞蝗石使有点浪费。”

“你猜其主是个什么人。”

“东北人?我们南边有鹿么?鹿是某些蒙古部族的图腾。额……”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天老黑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婆婆淡然道:“老黑说了什么。”

“他先提起欧阳会使飞蝗石,然后问可曾见他在什么东西上雕过鹿没有。靠!一个个的都是坑啊!”薛蟠呵呵两声,“夏婆婆,这东西您哪来的?”

“当年孔县丞二叔那桩案子,这个就留在船上,可能是凶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