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夏婆婆说飞蝗石可能是凶手所留。

果然……其实薛蟠已找到破绽,下次才能说,不然显得早有准备。“老黑诚心误导贫僧、甩锅给欧阳。”推测当天同僚吓唬老黑,说魏家查到鹿角飞蝗石。老黑想通过忠顺王府给欧阳提个警示。却不知同僚早已把他的行踪泄露给魏家,魏家的“黑猫”跟踪他去薛家、偷听个囫囵。

夏婆婆盯着和尚。

和尚望天:“有什么不赞成的说嘛。”

夏婆婆终没出言质疑,只说:“庆王府早晚会来找你。但未必说实话。”

“无需说实话。”薛蟠道,“那个本为心理试探。如果他肯卖消息给我,说明案子就是他们家做的。只有知道真相才方便瞎编,不然就会编得不着边际,犹如皇帝用金扁担挑柴。”

“原来你是这个用意。”夏婆婆神情稍稍舒缓。“小和尚,过些日子,有个人想见你。”

薛蟠眨眼:“什么人。您老这么慎重的提前打招呼,少说是大魔王级别。贫僧得做个思想准备。”

“等人来了再说吧。”夏婆婆站起身摆摆手,“告辞,不用送。”脚不沾地的走了。

一日中午,三匹快马赶入扬州城南门。马上之人皆灰头土脸精疲力尽,背着三个小包袱,行色匆匆往城西而去。走过几条街,当中那位领路的下马向路边老大娘打听一处禽鸟集市,老大娘指明去向。三人显然道路不熟,又问了两次才找到。

走入集市,一男一女从两边同时窜上去,笑得满脸掉渣。“客官,买什么?”“大爷,可是要买鸟雀儿?”“客官,我们家什么都有。”“大爷,我们家比他们家货品全。”“我家有鹦鹉、八哥、画眉、百灵。”“那些我们家都有,还有鸽子、相思、蜡嘴、金翅。”

领路的拱手道:“二位,我们是来办事的。你们这儿有个叫卖鸽子的,铺子叫老王鸽舍,可知道他铺子在哪儿?”

拉客二人组顿时失望。“找他啊。”女人转身就走。

男人道:“他不在这边。喏——”手指客官身后,“斜对面那条街,街口第二三家的样子。不用谢。”也转身走了。

三位远客当即拉马转身,直奔斜对面的小街。果然,街口第二家悬着“老王鸽舍”的招牌,簇新簇新的。铺面很大,像是刚刚装潢过。门口堆着许多鸽笼,还竖了几根系马桩。三人立在门口朝里头张望一眼,有个小伙计正在打瞌睡。

领路的进去把他摇醒,问道:“你们东家呢?”

小伙计迷迷瞪瞪揉揉眼睛,看了客人半日道:“东家不在,下午才回来。”

领路的皱眉:“东家去哪儿了?”

“上镇江去了,说是买布。”小伙计打了个呵欠,嘀咕道,“扬州又不是没布卖。”又揉揉眼睛,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似的,忙不迭站起身笑容可掬,“客官好~~客官可要吃口茶水歇歇脚?客官买什么鸽子?是吃还是传信?公的母的?喜欢什么颜色?我们老王鸽舍各色鸽子齐全,不论您要哪款都有。”

领路的被他气乐了。回头望了眼外头,这会子已时近中午。“你们东家说下午回来?”

“是。”小伙计道,“我早已熟悉铺子里的章程,有事儿您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领路的想了想:“你们左近可有什么吃饭的地方?”

小伙计道:“隔壁过去两家便是刘大婶面馆,又饱又好吃。”

领路的点头,出来跟同伴商议。三人已瞧见了刘大婶面馆,一个不大的小铺面,看样子是这条街上的老字号。遂将马留在老王鸽舍门口,拜托小伙计稍加照看,三人步行到隔壁吃面。

这面馆生意火爆,小小的铺子已坐满了人。东家刘大婶招呼伙计从里头搬出张桌子来添在空处。

这破旧之处居然还有位食客身穿锦衣,抱怨道:“让他们等等不行么?一会子工夫已添了第二张桌子。本来地方小就闷热。”

另一位圆脸食客道:“刘大婶的面好吃,不怪大伙儿都过来。”

说话间伙计已爽利的摆好桌椅招呼客人坐下;刘大婶含笑劝了锦衣食客几句,那人也不再嘀咕。

不多时,一位模样和蔼的胖伙计端出三大碗面。鸡汤银丝面里头有虾仁火腿和肉丝,委实鲜美。三人一路风尘辛苦,不免放松了几分,甩开腮帮子吃起来。

吃完面刚要结账,三人当中一个白瘦子忽觉眼晕,晃悠几下栽倒在地。那胖伙计飞快上前:“怎么了这是?”

客人们纷纷扭头观望。锦衣食客大声嚷嚷:“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就不该加这么些桌子!人多闷热,显见是中暑。”话音刚落,其余两人也相继倒地。锦衣食客愈发来劲儿,“这么热的天儿,这么挤的地方,能不中暑么?”

在座的多半是面馆老食客,与刘大婶熟识,都满脸不高兴。方才那圆脸食客道:“这几个人一看就是赶了远路的。分明是他们自己路上没抗住风尘,累倒了,与面馆什么相干。”众人齐刷刷附和,都说三人是累趴下的,不与面馆相干。

有个在三人后头进来的食客道:“方才我看见这三个人进了隔壁的老王鸽舍,马也拴在他们家门口,还叮嘱小伙计照看。想来是他们的要紧客人。要不问问?”

胖伙计忙说:“我去我去!”刮风一般跑出去。

片刻工夫他便将老王鸽舍的小伙计领了来。小伙计道:“这是我们家的客人,有大生意,正等东家呢。不耽搁诸位吃面,送去我们那儿吧。”刘大婶连声道谢。

别看小伙计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率先撑起那个领路的;胖伙计撑起白瘦子。圆脸食客已经吃完了。看面馆的另一个伙计准备上前,笑道:“你们这儿正忙着呢。横竖我也没事做,我来吧。”大步走过去搬起最后一个。

那锦衣食客见旁人看他皆眼神不大友好,讪讪的道:“刘大婶人缘真好。”众人登时一通夸赞,把个刘大婶笑得春花灿烂。

有位食客道:“你们小胖子倒勤快,早先没见过。”

刘大婶道:“这是小三儿的亲戚。小三儿家里出了点事,要请个把月的假,介绍他来顶一顶。我瞧他手脚利落、也知道说话,有心留下来。”数位食客皆恭喜刘大婶得了个好伙计。

忙完中午这阵子,刘大婶不大放心,上隔壁问了问。老王鸽舍的小伙计道:“我还没来得及请大夫,他们三位便醒了。只是疲倦得紧,这会子都在后头睡着呢。哦,我给忘了,他们吩咐我帮忙送面钱的。”刘大婶连声说“不碍事”,收下钱安生回去。

未时左右,鸽舍东家回来了。又过了会子,小伙计出来将三匹马拉进后院。那三位外地来的客官此时还睡着呢。

斜对面禽鸟集市深处还藏着另一家老王鸽舍,铺面既小且旧。有好事者跟那王东家说:“中午那会子,几位外地来的客人说找老王鸽舍,谁知让两个爱抢生意的新来的给指到对面去了!老哥,你说你这铺子都开了十几年了,他那铺子才几天?人家客人明摆着是冲你来的!没眼色的东西,竟指那家。”

王东家笑道:“不碍事。我这铺子开了十几年也才这么点儿大,人家一开张就是大铺面,咱们哪儿比得了?”

“我只抱打不平罢了。”

此事遂过去了。

眼看红日西坠,归鸟寻巢,集市里的商铺陆续打烊。大铺面的老王鸽舍也开始关门,东家亲自赶出一辆大马车。

直至二更天,那三位远客才悠然醒转。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和伙伴躺在同一张大床上,案头点着烛台,屋内的陈设还算奢华。遂纷纷爬起,互视良久面色乌青。

还没来得及说话,耳听门外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徐大爷,里屋好像有动静,是不是那三个人醒了?”

一个男人答道:“是么?我去看看。”

远客们登时听出来了,这是中午刘大婶面馆里的那位锦衣食客的声音。

正想着,门帘子掀起,果是其人。此人含笑拱手道:“三位醒了?抱歉得紧,我这就解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徐。”

三人纷纷从床上下来,抱拳还礼:“徐大爷。”

徐大爷请他们到外头窗边长几旁坐下,喊小姑娘送茶点。乃再次起身朝他们作揖道:“事儿大概出乎诸位的意料。我们也不过是得人钱财帮人做事。待会儿还请稍安勿躁。”

那白瘦子道:“徐大爷只管说。”

这会子茶点上来了。徐大爷吃了两口茶,思忖片刻微微犯愁道:“从何处说起呢?我先声明,我们这些绿林人做事都是各干各的,一桩生意和另一桩生意毫不相干,还望三位不要迁怒。”

白瘦子和蔼道:“我们皆不是没出过门的,明白道上的规矩。无碍。”

徐大爷点头。“事儿要从你们在镇江那位开布行的兄弟说起。”三人神色大变。徐大爷忙说,“我们知道诸位的身份。放心放心,我们与朝廷本是官贼不两立。不然,你们已经在扬州府衙大牢里了。”

白瘦子眼中霎时转过数种神情,终含笑拱手:“如此多谢包庇。”

“不是包庇,是不相干。”徐大爷又吃了口茶道,“那位布行兄弟,额,长得不错,人也很好。总之就是,有位极阔的寡妇看上他了。”

三人面面相觑。“那又如何?”

“他的身份,哪里方便娶媳妇?”徐大爷摊手,“寡妇还是有些手段的,套出了实情。”

三人大惊失色。领路的拍案而起:“他被一个寡妇套了话?”

徐大爷“嗯”了一声:“寡妇哪里管什么义忠亲王不义忠亲王?人家只想要那个男人。故此她做了两件事。其一就是——”他踌躇片刻,“要不我们干脆先说其二吧。其二就是雇佣了我们。”

白瘦子道:“老王鸽舍。”

“不错。”徐大爷道,“你们兄弟开的老王鸽舍是个极破旧的小铺子,我们那铺子一看就是新开的。禽鸟集市入口那一男一女也是我们的人。三位从泉州远道而来,不论何时抵达、肯定饥肠辘辘。既然兄弟不在,少不得先打个尖。刘大婶面馆的那位胖伙计是我们设法临时安插进去的,负责给你们下迷药。跟我抬杠的那位圆脸食客也是我们的人。”他微笑道,“我们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今儿这出戏唱的!非但你们不会起疑,刘大婶、旁的食客、路过的闲人,没谁会起疑。三位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我们手里。”

白瘦子冷笑两声:“徐大爷好本事。请问尊驾意欲何为。”

徐大爷笑若弥勒佛:“明天我们会派人送三位到别处庄子住着,好吃好喝好睡,得闲还能养养花喂喂鱼。等寡妇哄骗吓唬布行东家改名换姓离开镇江,不论成不成亲,都立时送你们回泉州。不然,镇江那架势,泉州得让朝廷连锅端。”

三人皆愣。

徐大爷重申道:“我们是寡妇雇的。人家只想要那个男人。”

半晌,白瘦子沉声道:“这是第二件事。第一件呢?”

徐大爷看了他们三人好几眼:“第一件事实在跟我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请勿迁怒。”

“请说。”

“布行东家身上背着差事……前些日子,寡妇雇了位职业杀手,把你们主子的乳母嬷嬷杀了。”

三人登时懵了。半晌道:“她老人家病重是?”

“病重是真的。正因为病重,才给你们送鸽信。你们从外地来不知道,那嬷嬷家里早就被各种王爷贵人所派的细作团团围住,更别提朝廷的人。老太太本来还有三个月阳寿。寡妇怕生出祸端来波及到她情郎……不如早点送她老人家归西,大家安全。如今四七都过了。”

白瘦子和领路的同时嚎啕大哭。

半晌徐大爷接着说:“到了庄子里,诸位只管设灵堂点香火烧纸钱祭拜。若想上坟便真的是找死了。”

白瘦子咬牙喊道:“我将那贱人千刀万剐!”

“那个我们就管不着了。”遂拱手出去。

至此,因熊猫会在禽鸟集市设下埋伏,看见可疑之人便早早拦截,成功阻止了泉州来人跟真的老王鸽舍接上头。布行东家已知道乳母嬷嬷的心腹改投官府,再没跟扬州联络。

转眼乳母嬷嬷七七已过,丧事办完,家中子弟闭门守孝。和春楼东家接回老婆孩子,修改菜单,去掉关公战秦琼等三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