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外挂级监视,薛蟠跑到忠顺王府借了两位外挂级巡视。当天晚上果然出现“黑猫”。三个和尚外加小朱,坐在水阁露台上打扑克牌;茵娘和薛家小的们摇出了一艘无棚木船,坐在荷塘月色中打扑克牌。

一阵夜风吹来,大船摇摇晃晃。忽然薛宝钗发觉脚底下微湿,举灯一瞧,笑道:“我说今日手气这么背呢。船底漏了。”

她对家赵茵娘忙说:“原来是这个缘故,赶紧换艘好船,咱们俩打得他俩落花流水!”

薛蝌呵呵两声:“技术不好怪手气,手气不好怪船!”

说话间四个人利落收妥自己的牌,庄家薛蝌收起中间的牌堆。四个人同时抓船桨,茵娘打号子:“一二一二……”船飞快靠向码头。

四个人依序上岸。船上放着四盏玻璃油灯、四碟零嘴儿和一套茶具。上岸时茵娘手持两盏灯走在最前,宝钗一手端茶具盘子一手拿扑克牌盒紧随其后,宝琴提着个架子、四个零食碟子都安在上头,薛蝌手持另外两盏灯最后下船。其余三个人都直接走向另外一艘船,宝钗吩咐湖边的仆妇明儿派人来修船。

只听薛蝌立在船头嚷嚷:“我想游泳哎~~”

水阁就在码头旁边。方才下头的响动,露台上没人有反应。闻听这话,薛蟠立时喊:“你小子不许作死!大晚上的游泳非受凉不可。明儿白天游。”

“老哥~~您也不瞧瞧这几月的天。”

“七月的天!怎么着?下个月就桂香满园了。信不信你哥把你拍在墙上当背景板。老老实实打你的牌是正经。”

三位小姑娘已经坐好,宝钗敲敲桌案:“薛蝌薛蝌!上桌上桌!”薛蝌坐下,四个人重新开始打牌。

薛蝌宝琴迅速碾压式赢下这盘。薛蝌特特举灯照了照脚底下,挨了宝钗一胳膊肘。薛蝌愈发得意,大声唱起小曲儿:“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霎时船上露台上打牌的,还有散在湖边的仆妇小子们,齐声和唱起来。一曲终了,四面鼓掌。

露台上打完一盘,小朱道:“东家,锦衣卫那个案子你打算从哪里下手。”

薛蟠道:“先等等。如今老牛鼻子得了贫僧和小霍世子的提示,肯定会左手重新查各家将军、右手找庆王府的麻烦。七十万两官银啧啧。若非行贿,谁用得着那么多钱?只看这两年谁高升了,谁就可疑。”

小朱皱眉:“高升的人那么多。”

“高升的虽多,有本事且高升的不多。”薛蟠撂下一对老K。“心思搁在练兵上的、就没心思去捞钱,没心思捞钱就没钱行贿,没钱行贿就没法升官。”

小朱叹气:“朝廷怎么成了这样。”

“多新鲜呐,朝廷何时不是这样。”又打了几张牌,薛蟠道,“四皇子有心整顿官场,贫僧也认真想过辅佐。可他性子急,容易被利用。且知易行难……天知道会不会变。皇帝兵权都没到手就开始为容嫔徇私。梅公子脸上清晰刻着‘小人’两个字。”顿了顿,“贫僧日子多舒坦。王爷罩着、皇子世子护着。赚赚钱、打打牌、唱唱小曲儿。”

小朱横了他一眼:“你是东家,爱如何如何。”一时又说,“倘若太子不保。”

“二皇子。”薛蟠信口道,“夺嫡这种事,明面上的功劳永远比不过暗地里的运作。世人皆知太子跟二皇子交情最好不过,然他把妻小托付给四皇子。”

小朱再叹:“不知吴贵妃腹中是男是女。”

“不知道。”

“你能不能算算。”

“朱先生,你要记住:对自家和世人有好处之事,能做的贫僧肯定会做。没做就说明不能做。”

又打了两圈牌,小朱道:“容嫔那得宠的劲儿,万一……杨国忠都是现成的。”

薛蟠嗤道:“你是傻呀还是傻呀还是傻呀。她就长得漂亮而已。没有吴贵妃还有周淑妃呢。贫僧更看好周淑妃。今上是个颜控。周淑妃不算美貌,倚仗什么当上淑妃?我猜她脑子肯定特别好使。还有个举人哥哥,跟容嫔她弟形成强烈对比。”

“也对。”

几个人遂认真打牌。

薛家牌局收工后,“黑猫”们也收工了,回去一字不漏禀告给元清。元清没想到他们连“欧阳”这两个字都没提起,只议论了半日夺嫡和后宫……还挺有道理。

次日上午,薛蟠拎着两盒点心大摇大摆出了门。才刚拐出街口,有个闲汉哼哼小曲儿迎面走来,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这位大哥是忠顺王府的,手势表示和尚身后缀了尾巴。

离薛府不远处有座薛家的闲宅。自从早两年被薛蟠孝敬给毕得闲大人暂住,客人就没想过搬出来、也没给房钱;时不时的薛大爷还亲自上门送点心。今儿就是。

薛蟠才走到大门口,便看见一男一女匆匆从里头出来。仆人大叔正送那两人,薛蟠忙拉扯他低声问道:“贫僧来的不是时候?”

仆人大叔笑道:“不碍事,已完了。”将他让进书房。

薛蟠先跟毕得闲说了几句闲话,又道:“老毕,您给个准话儿。那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弄。”

毕得闲端坐窗前看闲书,微微抬头:“哪个案子。”

“那案子啊~~还有哪个案子。”眼角一瞥,仆人大叔立在屋角接桌旁,与毕得闲后脑勺对后脑勺,整个人处于窗户的视觉死角,刚刚倒好酸梅汤。薛蟠抓准时机道,“欧阳三郎那个案子。”仆人大叔身形一顿。薛蟠右手藏在身后暗暗比了个“V”。

毕得闲随口道:“欧阳三郎是谁。”

“咦?你们锦衣卫的大魔王特意跑来金陵查他,你不知道?她没来你这儿拜码头……额对,她应该比你官儿大。你没去拜会上司?毕大人,你这官场觉悟不高啊,能不能升官了还。”

毕得闲丢下手中话本子:“怎么回事。”

薛蟠歪着脑袋瞧了瞧他,极干脆的把那本卷宗从怀内取出。毕得闲拿来看罢,抬起头。薛蟠从扬州的田大小姐失踪讲起,直说到昨天元清抓了薛家三只鸽子。仆人大叔只静静在站在他们大人身后,背朝窗户、脸上纹丝不动。

薛蟠讲完,毕得闲淡然道:“我并不清楚元清老神仙来了江南。”

“哎哎老毕。”薛蟠抬抬下巴满脸八卦,“老牛鼻子什么人物?好大的气场。年轻时肯定蛮漂亮。”

“少打听不相干的。”毕得闲道,“你真不知道姓欧阳的身在何处?”

薛蟠叹气:“我要是知道,绝对把他骗去忠顺王府避难。”

细思良久,毕得闲问道:“婉太嫔还在扬州?”

薛蟠耸肩:“不知道。感觉她和庆王府两个摊子。她的目标应该是忠顺王爷——有人重金收买东篱院老鸨子往外放消息、谎称解忧和萧四虎同乡。”

又想了半日,毕得闲道:“庆王世子哄骗不了元清道长。”

薛蟠托着下巴:“不好说。上了年纪的人有种优越感: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了解她们的习惯,就能顺着经验去造假。世界一直在变化。前天来见我的那个薛先生,当面承认了杀手不是解忧。老牛鼻子典型的年老型固执、跟不上时代。”

毕得闲有些好笑:“你瞧不上她怎的。”

薛蟠呵呵两声:“她要是去松江府晃悠两圈儿,三观都得重塑——全部经验派不上用场。”

毕得闲不置可否,又看了遍卷宗:“你拦下的差事,你自己管吧。”

“我就来打个招呼。”薛蟠收起卷宗,“你们若盯着庆王世子,会有很多惊喜。”起身告辞。

和尚走后,仆人大叔收拾桌案。毕得闲望着他没言语,拿起闲书、让取炒花生米进来。

既然毕得闲已经知情,当天下午元清便来了。毕得闲从轮椅上下来叩拜,眼圈子通红。元清倒信得过他,命人将昨晚在薛家听到的议论说了。因问怎么看。

毕得闲坦然道:“卑职认识不明和尚多年,颇能猜度其心性。此僧确不知解忧公子下落,对那案子兴趣也不大。嫌咱们烦他,想把案子破了省事。如能借咱们之手整治庆王府就更好了。”

“他跟庆王世子可有恩怨。”

“在他眼中,世人分作善人、恶人、普通人。比如林海大人就是善人,庆王世子是恶人。善人不帮他他也会帮,恶人不害他他也想对付。”毕得闲想了想,好笑道,“多年前我也曾派人偷听他跟幕僚打牌闲聊,他满口的不愿意沾惹后宫。到如今已是满口皇子妃嫔。”

元清没察觉到跑题,顺口道:“依你看何故转变。”

毕得闲迟疑片刻:“忧心。”

“忧心什么。”

“覆巢之下无完卵。容嫔之弟梅公子。”

元清冷哼道:“区区一个出家人,天子后宫他倒门儿清。这么说,若是容嫔做了皇后——”

毕得闲笃定道:“不明和尚会即刻出山辅佐四皇子。”

元清皱眉。想在脑子里过一遍后宫、皇子和朝堂得费不少工夫。沉思良久终于回神。遂与毕得闲商议案子。果然如昨晚薛蟠所料,预备复查军中将领、找庆王府麻烦。仆人大叔听他们再没提起过解忧,双拳微松。

商议半日,元清忽然说:“薛家的小姐发觉船底漏水倒不慌不忙。”

毕得闲道:“那几位武艺都不低,水性也好。”

“你待会儿跟不明和尚说一声,让他妹子明日到四皇子妃娘家去玩儿去。”

“卑职遵命。”

元清走后不久,仆人大叔亲来薛家求见。薛蟠笑嘻嘻把他请进自己院子。仆人大叔先说了差事。薛蟠忙喊人通知姑娘们,让她们这就给甄家送帖子、“明儿来你们家蹭饭”。

踌躇片刻,仆人大叔目光闪烁道:“那位欧阳公子,我们大人想知道详尽些。”

薛蟠点头:“好。”遂仔仔细细描述欧阳三郎的模样、性情、才学、喜好,从小裘处听来的消息和与老黑的旧情也如实汇报,甚至说了去瘦西湖路上的那次失态。“虽然能文能武,贫僧觉得他的未来应该就是考古生物学了。一则经历太过于糟糕、不合适做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二则他有清晰的自我惩罚意识,原谅自己比原谅别人难得多。被家人卖出来之前,多半失手做过后果严重的错事。”

仆人大叔再撑不住了,放声大哭。薛蟠不禁恻然,陪着淌了两行泪。

许久,仆人大叔止住悲声正要说话;薛蟠食指抵住嘴唇,隔门喊小丫鬟去煮两个熟鸡蛋。乃正色道:“虽不知您为何难过,贫僧这宅子外头有眼线,莫被人看见毕大人心腹肿着眼睛出去。”

仆人大叔点头,哽咽道:“那孩子若有消息——”

“贫僧第一时间通知老毕。”

仆人大叔眼泪又出来了。

一时煮鸡蛋取来,仆人大叔拿着敷眼睛,消肿了才告辞。走到门口又回来问那个四老爷坟在哪儿。薛蟠表示不知道,听说是送去扬州北门外埋的,脑袋也是托义庄的人缝上的。仆人大叔一躬到地。

次日,薛家贿赂给毕得闲一册精装儿童科普绘本“地球历史”,薛蟠记得的那点子古生物学常识都在里头。毕得闲翻了两下没兴趣,随手丢给仆人大叔。仆人大叔当天就看了个滚瓜烂熟。

黄昏时分姑娘们从甄家回来,告诉薛蟠一件小事。今儿下午十几位小姐在甄家的荷花池摘莲蓬玩儿。正高高兴兴比谁摘得多呢,船底漏水了。亏的宝钗发觉得早,与宝琴一唱一和的说笑。赵茵娘指挥小船飞速划回岸边。姑娘们只来得及湿个鞋底子。非但没受惊,还觉得挺有趣。

漏水的是艘新船。甄家挨个儿打听当天那群小姐谁识水性。顺藤摸瓜查到一位官员家的表小姐姓梅,形容标致。梅小姐乃本地人,近日她父亲对外招摇说自家祖籍是宣州——好巧不巧的容嫔也是宣州人。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要连宗了。甄老太君冷笑两声,让孙女去薛家玩儿、顺带将此事告知。

薛蟠打了个响指:露台打扑克的闲话没白说,元清起了干涉后宫、拦阻容嫔和九皇子的心思。

可只要容嫔得宠,永远不缺各色人等拿着钱财家小往上贴的帮她。

又过了几天,熊猫会传来消息:庆王府扬州大管事王小四的坟被人刨开,棺材砍碎、满地木头渣子。地面有烧焦的痕迹,看意思是挫骨扬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