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濑捅刀失败以后

作者:S代,抽风

9.

从那一晚之后,我被梶井基次郎软禁了。

梶井基次郎的房间永远黑暗、密不透风、布满寒气。

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无论是身体的疼痛,还是精神的摧残,只能让我默默流泪。

梶井基次郎更喜欢捧着我的脸,修长的食指一遍又一遍擦干我的眼泪。动作慢斯条理,也很有耐心。我却不寒而栗。

因为,他是一个疯子。

10.

他驻足在地下室的时间更长了,他时常哼着怪异的小调从逼仄幽深的台阶传来,一点点撞击着你动荡不安的心。

贝尔图乔的离开,解放了他心中被捆住的野兽。

我被他安置在轮椅上,逃不了也跑不了。

他摸着我的脸,露出怀念的神色,语气亲昵,“还记得吗?我的男孩呀~我们一起去看烟花的时候,有一个讨厌的坏蛋,欺负你。”

他见我没有反应,一直沉默不语。

他半跪在地上,半仰着头。露出祈求的神色,“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僵硬地移开视线,不想看他。

每次他都是这样,扮演着可怜的角色,反过来伤你更深。

猛然,他捏住我的下颚。力道很大,捏地我痛极了。他逼着我看他,以往淡淡的茶眸变得幽深漆黑,我被他看得冷汗涔涔。他却倏然一笑,“所以,我帮你报仇,这样就不会有人在欺负你了。”

随即他露出冰冷的脸色,我的心猛地一突。

“不、不要……”我攥住他的袖口,摇头示意不要去地下室。眼泪条件反射的大滴大滴涌出,地下室对我来说如同噩梦。我在这里遇到了梶井基次郎,也在这里因他而被打断腿,我不想再去!

他单手扣住我的手腕,无视我的意愿将我抱到地下室。

我在他怀中瑟瑟发抖,阴冷的空气冻地我直打哆嗦。

“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他强迫我看向一片狼藉。

一片阴云飘到我头顶,电闪雷鸣轰然巨响,狂风抽打着我的心。我面色一白,嘴唇失去血色。整个人都是晕眩,不安和愧疚捏紧了我的心,感到强烈的恶心和不适。

孤儿院的修女、死对头男孩、还有在庄园和我起过龃龉的人变成了尸体,他们堆叠起来。恐惧地睁大眸子,颈部均有刀的血窟窿,一直不断流出温热的血。

“啊啊啊啊啊!”我绝望的发出凄厉惨叫,如同抽筋剥骨般软了身子。

我死死揪住头,为什么梶井基次郎要这样做?!他这样只会让我感到更愧疚。

可他阴魂不散的凑在我耳边说,“你看,白濑,这样就没有人欺负你了。”

我猛地摇头,泪如决堤,却推不开他。

他反而抱起我,拍拍我的背,一脸无奈,“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我都为你摆平一切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感觉我的喉咙好痛,每看一秒尸体我都觉得眼睛好痛。

我从不知道小小的男孩身躯有这么丰厚的血液,殷红的血液涌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地面。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将自己陷入黑暗中,贝尔图乔成功了。

梶井基次郎最终成为了和他母亲一样的人。

11.

上帝,创造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所以,他是十全十美的。

可是,梶井基次郎只会毁灭,所以他只走完了一半路,他是不完整的。

他焦急的在我旁边踱步,手足无措。

他握住我的手,几乎要哭出来,“怎么还不好啊?”他不停用手背试探我额头的温度,依旧滚烫的吓人。

我感觉眼皮很重,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身体像火炉一样燃烧。

“不要睡啊,不要睡啊。”他不断推我,肉眼可见憔悴了很多。

我只觉他很吵,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想挥走他,手臂又抬不起来。意识越来越沉,我似乎听见他气急败坏的怒吼——你要是死了,我就让庄园的所有人陪葬!

疯子!

12.

我梦到梶井基次郎真的把庄园的所有人杀了,我一身冷汗地弹了起来。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这才发现是幸子,她逆着光站在我对面。后面露出光线,刺的我眯起眼睛。

我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嗯……”我张了张嘴唇,声音沙哑的厉害。

我一惊,“梶、梶井基次郎……”

她按住我的肩,神情严肃,贴近我的耳朵小声道:“白濑,柚杏一直很担心你。你告诉我,你想离开这里吗?”

她这句话在我心中翻出了惊涛巨浪,她的目光很认真,我不禁心头一热。绝望又期翼,“可以吗?”

她目光灼灼自信满满,拍了拍我的肩,低语道:“听我的,不要擅自行动。”

“哐啷——”

梶井基次郎踹开了门,眼底挂着黑眼圈。阴气沉沉的脸闪出失而复得的心情,他看着我,伸出双手要来抱我。

高烧之后的身体十分虚弱,我没办法躲开他。

幸子咳了几声,向梶井基次郎说道:“这病来势汹汹,不要给病人压力太大。”

梶井基次郎点点头,两眼没有离开过我,露出安心的表情,将头枕上我的双腿上。

我脸色一白,他却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我紧紧抓着床单,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心中的愤怒收回。

我怕我忍不住锤爆他的狗头。

13.

我留了一个心眼,开始装病。

幸子的消息,不管是不是真的。对我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最关键的是柚杏很信任她。

她告诉我,她有人脉。

我曾无意之中听到她和某人的谈话,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好像姓森。

“是幸子姐姐的老公吗?”我仓促问道。因为我太想出去了,幸子这里就是天堂,只要离开这里,就要回到冰冷、昏暗、密不透风的卧室。

幸子的表情很古怪,她笑了笑没有在解释。

当时我的年龄也太小,一心只想离开梶井基次郎。也不能细细思量手握滔天大权的“老公”怎么会安排老婆在这里上班呢?

14.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预兆的。

梶井基次郎拦住了我去幸子的方向,他哀伤的看着我,撩起我的灰发道:“我喜欢白濑微笑,喜欢白濑炯炯有神的眼睛,喜欢白濑的温柔,喜欢白濑的一切……”

我的心猛地一跳,想退后却被他吃痛地抓住了肩膀。

他咄咄逼人又难过,“我喜欢你所有的模样,唯独不喜欢你毫无生机的模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你和幸子去接触,是因为我不想你孤独。可是,我已经把我最珍视的东西让了出去,为你做了最大的让步,你为什么还是对我冷冰冰的?”

他指了指他的心,控诉道:“我的心真的好痛,你的冰冷像一把匕首插在我心脏的最深处,痛到喘不过气。”

“你说啊,为什么啊?”他委屈的带着哭腔,双手却疯狂的摇晃着我,眼里是不甘和幽怨,连喷出的呼吸都是嫉妒的怒火。

我被他摇的头晕眼花,心却很冷。他每次发疯都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不等我回答,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拖向地下室。

我脸色一变,头皮发麻。抓住他的手腕,苦苦哀求:“不要,不要,梶井基次郎……”

他充耳未闻,将我抱到地下室。

地下室里大变模样,一箱箱柠檬被整整齐齐的放在木箱。他们色泽漂亮、形状饱满,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

他把我小心翼翼放到桌上,“小心,不要乱动,这些柠檬除了我,谁碰都会炸。”

我缩回了想要逃跑的脚,乖乖不动了。

他双臂撑住桌子,将我禁锢在他怀里,他低头看我,“白濑,我想通了,我现在不想委屈自己了。”

他拿起一颗柠檬,细细擦拭。目光疯狂,脸色狰狞,“所以,我要让庄园里的所有人作为我伟大柠檬炸弹的养分!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谁也无法在夺走你的目光了!”

疯子!

连夜我找到了幸子,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到隔壁的房间打通了电话。

她告诉我,我只要拖住梶井基次郎就好。其他事情她来做。

15.

那一天晴空万里,澄澈的太阳温暖动人。

有一大群人闯进了伯尔维治庄园,警笛声乌泱泱响起。

很多人将伯尔维治庄园翻了底朝天,翻出了柠檬炸弹,挖出了樱花树下尸骨未寒的尸体。

我瞪大了眼睛,透过窗户看见梶井基次郎狼狈的被五花大绑地拖了出来。

他又被缠成了木乃伊的模样,露出的猩红眼睛,不断扫射着人群。在混乱的人群中,他抓住了我的视线,他死死的盯着我,眸子里的执着惊心又可怕。

他似乎在说,等着我,我的男孩,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被踹弯了膝盖,挨了好几个拳头。灰头土脸也挡不住他直勾勾的视线,直到他被押上了车,才挡住他嗜血吞人的目光。

我死死拽住窗帘,我不敢相信,长达已久的噩梦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束了。

幸子抱住我,安慰拍拍我的肩,“没事了,没事了。”

她的怀抱很温暖,一直以来的恐惧不安终于爆发出来。

我不禁嚎啕大哭,对逃出生天的喜悦,也惴惴不安梶井基次郎会再次找上自己。

“幸子姐姐,梶井基次郎不会出来了吧?”我像抓住浮萍一样问她,她脸色犹疑了一下,很快闪现不见。她拍拍我的肩膀,“害怕就跟我走吧,去横滨。”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柚杏知道消息跑过来拥抱我,中断了我们的谈话。

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幸子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16.

梶井基次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伯尔维治庄园也失去了主人,一夕之间,空空荡荡。

柚杏哭哭啼啼的说我完全变了样,瞥向镜子我才发现,我瘦的吓人。两颊瘦到凹陷,颧骨突出。刘海长到齐肩,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不正常。

幸子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走,我拒绝了。

柚杏也没有走,她一直在我身边。我靠她肩膀上,呼吸这难得自由的空气。

我以为只要梶井基次郎离开,我便可以自由。可是,长达2年的软禁,我变得易怒敏感。很难控制情绪,甚至渐渐往梶井基次郎的影子靠拢。

我厌恶又憎恶这样的自己,在无数个夜晚会因梶井基次郎而流泪悔恨。

幸子会定期跟我打电话,一直在安慰我。告诉我横滨是个美丽富饶的地方,或许你会在这里遇到更好的人……

她说: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只有自己走出去,才能战胜自己。她的声音很轻,呼吸有些急促。她问我,“难道你忘了你和柚杏的约定了。”

我挂了电话,柚杏一直无怨无悔的陪我,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少了。

我强打起精神,我曾和柚杏约定,过上幸福的自由生活。

计划搁置了2年,没关系,我已经10岁了,是一个大人了。碰到梶井基次郎只是一次意外,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于是,我决定和柚杏一起去横滨。

在离开的前一晚,我咬着牙,逼迫自己回到了伯尔维治庄园。

一把火烧了它,彻底与过去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