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萧在屋内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他打开房门,感知到一股凶狠杀意犹如被打翻的面粉滚滚而来,接着便看到到方美人正狠狠踩在一名中年男人的后背上。
他靴底几乎碾进对方的后颈,将男人残忍地践踏在地,手里的长剑将对方的手掌深深钉住,鲜血横流,阴冷地垂着凤眸,一副上位者的嚣张姿态,场面血腥极了!
“啊啊啊——”
楼里的客人与女子们一阵惊恐尖叫。
地上的男人哀嚎大喊,双目猩红,瞪得快要脱框。
场面一度混乱。
盛月萧深吸了口气,险些昏过去。
……他好像,有点晕血。
“方越吟……你这是干什么?”
盛月萧走上前,试图从背后拽住他,却被用力甩开。
“滚开,别碰孤!!”
方越吟厌恶地瞧着他,因为怒意,手里的剑将地上那男人扎得更深了,导致那男人扯着嗓子大嚎不止。
如今他看见盛月萧这张脸,只觉得更气恨!
盛月萧顶着一张跟自己心上人相似的容貌,整日游手好闲滥情浪荡,没脸没皮又没有良心!亲眼看着宫外死了那么多人,转头就来青楼里花天酒地!!还害他被一个老混球非礼!!!
盛月萧他配长成这样吗!!
神明果真没一个好东西!他就该划烂了盛月萧这张脸,否则早晚被气出心病!!
方越吟越想越觉得不能忍受,手都气得发抖。
地上的中年男人生不如死,满脸鼻涕眼泪地哀嚎:“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只是路过——”
“路过?”
方越吟牙根痒痒,寒光凛凛的眯起眸。
“啊嗷!!!”
话音落地,那男人传出了更痛苦的嚎叫。
方美人心狠手辣,猛地将剑从他手里□□,带出大股黏腻的鲜血!接着就要朝那男人的脑袋一剑砍下去!!
“方越吟!”
盛月萧心头一骇。
他平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今日却下意识地上前双手用力截住方越吟的手臂,硬生生挡了下来!
……接着,他在方美人狠厉愤怒地注视下,缓缓缓缓地叹了口气。
声音虚浮无力、轻飘飘地说了句:“……别砍了,我晕血。”
方越吟:“…………”
周围的男男女女们不敢出声,远远躲在一旁看着。
空气寂静了那么片刻。
方越吟从鼻腔挤出一声恨恨的:“哼!!”
甩开盛月萧的手臂,转身就走。
……
待到一切处理完,盛月萧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刚被买下来的小倌儿。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大街上灯火通明。
方越吟正抱着双臂,背对着他,倨傲愠怒地站在车前,怒火未平。
方美人的尊驾后面多了一辆新车,是侍卫刚找人买下来的,方美人此刻胸中郁结,就连一驾车都看不顺眼。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一旁的侍卫惨遭牵连,被他指桑骂槐地道:
“你找来的是什么破车?”
“又破又难看,这种下等货也配跟着孤进宫?跟在孤的龙驾后头,简直有碍观瞻,丢了孤的脸!你以为我凤阳王宫是什么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想往里进,门都没有!”
“……”
侍卫认命地跪在地上,满脸写着为难。
盛月萧身边的小倌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两人身份不俗,生怕自己刚抱上的大腿飞了,于是娇嘤嘤地拽住盛月萧的袖子。
盛月萧回以微笑表示安慰。
接着便从方越吟身后走过来。
他假意没听到那段怒骂,脸色露出疲惫,仿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刚才的混乱中解脱。
走过来缓缓长吁了口气:“本座还当发生什么大事呢,原来,君上方才只是被人摸了屁股啊……”
跪在地上的侍卫虎躯一震,震惊抬头。
方越吟冷不防地听到这句话,额角猛跳,炸得像个八百米长的鞭炮,回首恼羞成怒道:“盛月萧,给孤闭嘴!!!”
盛月萧一脸无奈:“喔……那君上不愿提也罢。”
“不如这样,你老老实实地让本座带他回宫,本座从此就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否则本座就把这件事广而告之,堂堂一国之君,在青楼被醉汉……”
方越吟一脸不可置信:“你威胁孤?!”
他知道盛月萧一向无耻。
但他怎么敢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威胁自己!!
是想死吗?!
盛月萧对他礼让三分:“怎么会?本座说笑的。”
“不过君上堂堂一国之君,不会真的跟一个小倌计较吧?偌大的王宫,连一个无家可归的倌儿都容不下,更何况,还是本座看上的倌儿,若是被那些大臣知道了……”盛月萧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分犹豫,眼眸瞥着方越吟,唉声叹气。
“盛月萧,你少跟孤来这套!”
方越吟看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就觉得肺要炸了,阴沉地盯着他。
大街上人来人往,身后的小倌听懂他们二人身份,已是惊呆了,方越吟不想再继续丢人下去,索性扭头吼了侍卫一句:“客栈在哪?带路!”
“……”
方越吟一路上没有与盛月萧说话,步履带着怒气,走得疾快。
到了客栈以后,“砰”地将门拍上!
再也没理会盛月萧。
“……”盛月萧摸了摸鼻子,不甚在意,转头带着他的新欢进屋里谈心。
这一晚,他们几人分房而睡。
翌日一早,方越吟见到他依旧臭着个脸,眼神都没给一个,却默许了让那个小倌坐另一驾马车回去。
盛月萧也就遵守承诺,让“被醉汉摸屁股”这件事成为了他们两个人……
啊不,四个人之间的秘密。
只不过,他深知方越吟是个什么尿性。
方越吟看那小倌不顺眼,恐怕不会给小倌好果子吃,哪日一声令下将小倌砍了也不是没可能。
盛月萧因此也不敢让小倌到他面前去晃。
好在这个小倌平时乖巧得很。毕竟青楼瓦院出身的人,有朝一日能进入王宫,住进神塔,已经是天大的光荣,恨不能长在塔里,寸步不离,当然不敢去讨别人的嫌。
小倌对此也从不遮掩,表现得相当感恩戴德。
经常当着盛月萧的面感叹:“唉……人家以前做梦都没敢想过,替我赎身的人竟然是位神君,我这是多大的福分,能得到上神的青睐呀~以后人家当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您,嘤嘤嘤……”
盛月萧:“…………”
说实话,他有些郁闷。
小倌虽然长得与他的梦中人有些神似。
但一嘤起来可就不像了。
盛月萧有点失望。
不过他修养良好,才不会像方越吟一样指着别人的鼻子骂骂咧咧,礼貌性地勾唇,勉强对小倌回以微笑。
小倌见他笑了,顿时被这张俊颜迷得神魂颠倒,嘤得更厉害了:“人家不仅这辈子做牛做马,来世也要跟着您!嘤!!!”
“……”
倒也不必如此。
小倌花名青鸾,本名叫叶亦。
自小在青楼里长大,学过四书五经,精通琴棋书画,是老鸨拿来揽客圈钱的工具。他姿色出众,年纪又尚好,要不是那青楼没什么名气,老鸨没见过世面,也不会几千两就轻易将他拱手送人。
叶亦本人胸无大志,圣贤书全都看了个寂寞,觉得人生在世,有钱就行。
如今抱上盛月萧这条大腿,那是一点也不想撒手。
盛月萧带他回来的第一日,就将他交给了神使照料。
神使不耐烦,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将叶亦给安排在了四层。
他不想管盛月萧带回来的人,自然也懒得立规矩,四层以下,随便他怎么祸祸都行。
叶亦因此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宠爱,感激涕零,简直要落下泪来。
自从那日回宫以后,盛月萧就没去上过朝。
他看看小叶就够了,不想看见方越吟那条疯狗。
尽管小叶是朵只会嘤嘤的娇花,但至少不会惹他不高兴。既然有了其他替代品,那还要那条狗东西干什么?
盛月萧也只是可惜方越吟的那张脸。
这种感觉就像一盘珍馐美味看似色香味俱全。
但本质却是一坨屎。
让人想下下不去手,频频把筷子拿起又撂下,遗憾哀怨,恨得心痒痒。
尤其在人饥肠辘辘的时候,这盘屎的诱惑力变得尤为强大。
他辗转反侧,想找个人倾诉。
可惜身边没人。
盛月萧憋得慌,最后只能去找神使。
“……”
神使听着他瘫在圈椅上苦诉衷肠,感慨人生多艰,表情相当冷漠无情。
最终神使被盛月萧念得烦了,甩袖才道:“上神还是省省罢!”
“你也知道方越吟他与你不合。”
“倘若这世上的都是人,方越吟就是条狗,与人天性不同,无法交流,加上又有疯犬病,人们只会忌惮他,可谁又会听他的?”
“没有人在意他究竟咬不咬人,因为什么咬人。”
“人们只会看到,他是条疯狗罢了!”
神使的嗓音喑哑难听,冷漠至极,背对着盛月萧,正在用剪刀毫无感情地修剪花枝。
盛月萧略微一顿。
幽幽看了他一眼:“神使似乎对他有些了解?”
神使看也不看地答:“不熟。”
“哦。”
盛月坐起身来,又好奇地笑了笑。
“那像他这样忤逆神界的人,神使不打算上报给神界,治他的罪吗?”
神使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仿佛写满了“关你屁事”。
丢下剪刀,径自走了。
“……”
啧。
盛月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口气,又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