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吟每次狂躁起来都头痛欲裂,难免会寻找一个宣泄口,而自从上次开始,他发现他好像找到了治愈的办法。
盛月萧似乎能缓解他的头痛。
方越吟本来不愿相信这一点,可当他再次神志不清的时候,理智不受控制,还是忍不住躁怒与疼痛,下意识闯进了神塔。
而事实证明……
盛月萧的确能治他的头疼。
方越吟眯了眯眸。
他疼痛只缓解了一半,虽然神智缓和了些,但痛觉在所难免。
他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盛月萧的眼神越来越像个药炉子,简直想当场将他放在灶台上炖了!
他在众人诧异地眼神下摆了摆手,烦躁道:“愣着干什么?都给孤散开!”
一群侍卫在怔懵中面面相觑,踟蹰了半晌,不敢违抗君令,犹疑地缓缓退开。
老医师抱着药箱子欲言又止,也是满脸写着疑惑。
盛月萧站在侍卫身后面,还在心有余悸,突然又被方越吟点了名。
“你,跟孤出来!”方越吟用不容置疑地口气,目光越过侍卫直盯向他。
盛月萧觉得自己倒了血霉:“……我?”
方越吟眯眸:“少装傻充愣,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搞了什么把戏,过来!”
说罢转身朝着门外走。
“……”
什么把戏?!!
盛月萧一脸莫名其妙,怀疑方越吟根本没有恢复,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一定还疯着!
一旁的医师与侍卫也是这么认为的。
趁着方越吟离开了这里,医师慌忙对盛月萧跪下道歉,拦住他的去路,压低了声音:
“上神……今日是我们守卫不力,不慎让君上闯进了神塔,还请上神原谅!君上他只是心情不佳,发怒时脾气反复无常,可能伤了您……您、您还是不要再过去了,我们一定看守好君上,绝不再来打搅您!”
对方手掌合十,向他乞求:“上神,千万莫怪啊……”
盛月萧倒是也想不过去。
但看方越吟那个疯样,若是不听他的,下场岂不是会变得跟柜子一样惨?
盛月萧承认自己贪生怕死。
深吸了口气,说道:“……本座还是过去看看罢。你们跟紧了,千万要护驾。”
……
盛月萧到了正阳殿。
方越吟看起来倒是还好,只是不准那些侍卫进屋,凶神恶煞地将人全都赶了出去。盛月萧扯了扯唇角,没敢说什么,侍卫们自然不敢留下。
盛月萧本以为大事不妙,但万万没想到,方越吟好像也没打算对他做什么。
只是叫他……
罚站。
“今晚你就站在这里,敢动一下,孤杀了你。”
方越吟一边宽衣一边道。
盛月萧:“……”
方越吟在他迷茫警惕的目光下,勒令他站在床边,随后将外袍挂在了一旁,熄了烛火,只穿着一层纯白薄衫,开始睡觉。
盛月萧一阵沉默。
怎么的?
方越吟为什么要让自己守着他睡觉?
他怕黑吗?
“不必多想。”
方越吟躺在床上,忽然开了口。
口气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孤看不上你,连杀你都嫌脏了孤的手。你现在安全得很。”
盛月萧:“……”
“记住,站着不要动,敢离开正阳殿一步,孤就把你这个废物东西剁了喂狗。”方越吟太阳穴生疼,闭着眼睛轻声说完,便合上眼睡了。
盛月萧能治愈他的头疼,这点绝不是巧合。盛月萧恐怕是偷偷保存了神力,刻意用这个法子勾引他,为的不就是贴近自己?
现在他给盛月萧这个机会。
让他守着自己睡觉,当真是便宜了他。
盛月萧可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无话可说地站在一边,满脸写着无语:“…………”
方越吟这个贱人,疯了都不忘折磨他。
殿内昏暗寂静,没有一点声响。
方越吟在那股温暖舒适的气息中,渐渐平静下来,呼吸愈渐绵长。
盛月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晌。
也不知道方越吟睡着了没有。
他突然想起来,开口问道:“我坐着不行吗?”
方越吟被惊醒了,额角猛地一跳!
从朦胧中睁开眼,恨不得抽出砖头甩在他脸上。
带着深重的起床气骂道:“谁准你出声?!再说话孤就砍了你!!给孤站着,否则连你的腿一起砍!”
“……”但盛月萧实在站累了,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不能久站。
盛月萧充耳不闻,转头看了看,走到不远处,自顾自搬了个椅子过来。
正阳殿内的桌椅十分厚重。
盛月萧身子弱,搬不动,只能拖着走,顿时在地面划出“咔吱吱吱——”的巨响。
深夜里格外挠心。
方越吟难以容忍。
从床上传来暴躁地怒声:“盛月萧!!”
盛月萧一脸乖巧,把椅子拖到他床边,就停在刚才的位置,十分乖觉地坐下——
“好了,你睡罢。”
盛月萧方才想到,自己这样看着方越吟的睡颜也不错,十分能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因此心情暂时不差。
“……”
方越吟太阳穴隐隐作痛,没心思跟他计较,忍下这口怒气,继续睡。
盛月萧不知道,他自己在心情愉悦时无意识散发出的神识,其实更能令人安心舒适。
方越吟被这种气息包围着,很快便再度陷入了睡眠。
但没过多久。
他又听到了柜子被打开的声音。
“咯吱”一声细响——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方越吟额角顿时暴起青筋,睁开了眼。
“盛、月、萧!”
盛月萧还在柜子前鼓捣,过了一会才停下。
他抱着一团薄毯走回来,挠了挠鼻子,无辜道:“……夜里有些冷,我拿个毯子不过分吧?”
方越吟现在恨不得把他的头拍成毯子!
森然暴怒道:“你不会老实一点?再有动静孤就绑了你!”
盛月萧觉得他蛮不讲理。
要自己□□还这么凶?果真是仗着这张脸,就敢不讲道理。世风日下,贱人当道,若自己真有什么神力,早该杀了他祭天……
盛月萧也就只敢这么想想。
脸上适宜地露出假笑:“好,你睡。”
殿内一片昏暗,床头唯一一盏烛火轻微晃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方越吟再次从熟睡中被惊醒!
他的头又剧烈的痛起来,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喘不上气,做了嗜血诡异的噩梦,睁开眼时,眸底一片猩红的血丝,在黑夜里尤为渗人。
这次盛月萧没再闹出动静。
而是人没了!
方越吟转过头,发现床边的椅子空着。
“……盛月萧?”
“盛月萧!!!”
方越吟攥紧手指,手背上青筋暴起!
睡在不远处美人榻上的盛月萧顿时被惊醒了。
他方才坐累了,于是就想到旁边小憩一会。
此时听见吼声,他昏茫朦胧地睁开眼,一抬眼就看到那男人正长发披散,像个厉鬼似的站在他身侧!
盛月萧当即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虚弱地捂住心脏:“……深更半夜的,你干什么?”
方越吟怒而将他从美人榻上揪起来,眉眼有些狰狞,一身汹涌的戾气,眼眸猩红混乱,咬着牙,手臂上青筋暴起:“谁准你睡在这里,你想死!!!”
接着抬脚“轰”地一声震响!!
厚重坚实的美人榻竟然四分五裂,在暴怒的灵力下碎成了残渣!!
盛月萧的脊背瞬间传来一阵可怖的寒意!
——方越吟这是又发作了!!竟然在睡梦中发了疯,比一开始还要凶狠!
盛月萧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骇然地皱紧眉头看他,本能想跑,但他脚底发麻,又被方越吟死死地控制住着。
方越吟狂躁疯癫地转过身,开始四处寻找东西。
盛月萧觉得他一定是在找凶器。
这疯子恐怕真要捅自己一刀!!
在方越吟松开他以后,盛月萧反应迅速,立马就要向门口跑!
可方越吟的反应比他还要快,身形凌厉地一把将他抓住,森寒眯眸:“去哪?!”
一条黑布拴住了盛月萧的手,狠戾地将他的双手捆了起来!
“你今日敢踏出这里一步,孤就杀了你!再炸了那座神塔,将整个侍神界的神明全都碎尸万段!!”
紧接着方越吟把他拎到了床前的椅子旁边,又将黑布捆在了椅子上,死死绑住,令他动弹不得。
然后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恶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他一套动作雷厉风行,丝毫不给盛月萧喘息的机会。
眸中带着不正常的色泽,厉声道:“再敢有半点动静,你就试试看!”
盛月萧在挣扎中发丝凌乱,惊惧地盯着他。
他安静下来,喉结上下滚了滚。
半点没敢再动。
可方越吟不知道。
由于盛月萧剧烈的恐惧害怕,他扩散出的神识也同样失去了令人安心的效果,变得无比紧张,无意之中让人心头烦躁。
这更刺激了方越吟的狂躁与暴怒。
盛月萧分明安静了,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可他却平静不下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方越吟的灵力在暴躁中逐渐失控,疯得如同一只无头乱撞的鸟。
他四处寻找发泄口,将一切能触碰到的东西疯狂砸在地上!!
整座大殿在他的灵力震慑下不断震颤,传出剧烈摔砸的巨响。
盛月萧心惊肉跳。
亲眼目睹着这座正阳殿,被方越吟迅速拆毁。
更可怕的是,方越吟的癔症正在一点点扩散,愈演愈烈。
他拆到一半,突然回过头,阴气沉沉地看向盛月萧,长发凌散的像个孤魂野鬼:“孤记起来了……”
盛月萧嘴里塞着布,迷茫又害怕地眨眼。
方越吟似乎沉浸在回忆里,越来越笃定,森寒料峭地眯起眸,紧盯向盛月萧:“难怪我觉得你跟他那么像……”
“你跟他是双胞胎,对不对??你那么像他,他是你哥哥……是不是?!”
“…………”
“盛月萧,你哥哥在哪!!”
盛月萧呆了呆,满脸写着迷惑:“……唔……唔唔唔??”
……什么?我有哥哥??
方越吟竟然听懂了他的鬼话,暴躁不已道:“是!你有!!”
盛月萧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癔症不轻,不知道又在臆想些什么,信他个鬼。
盛月萧心力交瘁:“唔唔。”
我不信。
“咣当”一声暴响!!方越吟更加恼怒地踹了翻身侧的花架,花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碎响极为刺耳,他道:“放肆!!孤说你有你就是有!不信也得信!!”
“……”
盛月萧嘴里的麻布塞得不严实,他费了点力气,用舌头用力推,将麻布吐了出来。
随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几案。
此时此刻,他全身上下能动也就只有腿了。
盛月萧一狠心,抬脚将几案上的盒子踹翻!
整盒安神香被他一踢,哗啦啦——全部洒进了香炉里!
倒进去的瞬间。
香炉里肉眼可见的冒气滚滚青烟,比平日浓烈了十倍,十分刺鼻。
盛月萧牵强地勾起唇,看着方越吟,试图安抚他:“君上,你先……冷静冷静,睡一觉?”
“……”
方越吟额角猛跳!
他被浓郁的安神香味更加激怒,眼眸红得可怕,立马将盛月萧的脚也捆了起来,用力将抹布重新塞回他嘴里,活像要杀人。
“…………”
盛月萧喉结滚动。
彻底感到绝望。
……完了,本座怕是活不过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