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你望过去,屏幕上明晃晃的禅院直哉的名字。

是视频通讯呢。

硝子:“豁,查岗。”

五条悟:“了解。”

伏黑惠拉上禅院真希,熟练地跟着五条悟钻进柜子。

“愣着干什么。”硝子掏出湿巾麻利地替你擦嘴,将炸鸡的油花清理得一干二净,“桌上的肉食不用处理吗?”

你反应过来,迅速从小羊皮包掏出咒具一通扫荡。

万事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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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了。”

你未婚夫的脸出现在屏幕边缘,禅院直哉靠着身体看起来神色不悦。那边的光线相当昏暗,两侧偶有移动的光源,似乎正在一辆行驶的车内。

你叫了他的名字,小声又体贴地问他怎么了,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在新宿呀,和硝子一起在高岛屋附近。”

禅院直哉的眉毛一下子皱的更紧了。

“东京?”他质问。

“我昨天明明告诉你今天要回禅院家,你跑去东京干什么?”

你莫名其妙:是告诉过你不假,但只是LINE一条三秒不到的语音。昨天晚上随口一句“明天我回家一趟”,而你和硝子碰面的计划是上周就决定的,禅院家还给你派了随行的侍从,没道理他会不知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伙忘得一干二净。

偏偏今天到家又心血来潮想起你这个未婚妻。想必是屈尊降贵主动找你却扑了个空,这才满脸不爽。

“因为事先约了硝子……”你本想婉转地提醒他是他自己忘了你的行程,但转念一想这家伙可不在乎那些,就算想起来也只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你应该推掉一切安排优先和他见面。

“我明天就回京都。”你装出知错的无辜面孔,笑了笑道,“有禅院家的随侍跟着我呢。”

禅院直哉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清楚他只是想要一个顺从的态度,并不是真的关心你回不回去——到了京都他有没有兴致再来见你都是另一回事。

但这次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他的眼睛忽然转动,视线隔着屏幕直勾勾地凝视着你。

“你和谁在一起?”

“硝子啊……”

动了动镜头,你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妙:画面角落赫然滑过一副眼镜——打牌时真希随手放在了桌上。禅院直哉垂着双眼阴晴不定,你心里咯噔一下,当机立断选择坦白。

“还有真希……禅院真希。”

“局部”坦白。

前置镜头转换为后置,你背朝柜门坐下用力招手,真希被迫出柜,浑身僵硬地步入镜头。

禅院直哉看不见的角度,五条悟和伏黑惠悄无声息地再度关上柜门。

“……好久不见啊,真希。不打算跟我这个家主行个礼问声好吗?”

如你希望的那般,你的未婚夫迅速转移了注意力。

“表情还是老样子呢真希,一把年纪了嫁不出去就是因为你这种烂到家的性格——不过没咒力的废物能活到现在倒是运气不错,不如好好打扮打扮,趁我这次婚宴说不定能遇到哪家瞎了眼的庶子肯要你……”

禅院直哉滔滔不绝,你在屏幕外拼命用表情向真希道歉。

“喂。”这是又在叫你了,“你跑去见这家伙做什么?”

“想见见家主大人口中‘长相俊俏’的女孩子。”你切回镜头,似笑非笑,“出发前我还去京都校见了真依,那个被您评价为‘适合做侧室’的女孩子……年轻的少女真是漂亮,对吧?”

禅院直哉明显愣了愣。

“……你还在意这个?不是都和上川家谈好了暂时不会有侧室。你担心个什么劲。”

女人就是喜欢争风吃醋,他想必是这么认为,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受用。

看样子是混过去了。

“上川。”他忽然又叫你,“今晚就回来,明天我要在禅院家见到你。”

他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不由分说挂断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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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伏黑惠从柜子里往外钻,想起了刚才来不及问出口的问题。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熟练?

硝子只是提醒你收拾食物,真希是被拉走的,五条悟……做什么都不奇怪。

你望向人群中最乖巧安静的好孩子。

伏黑惠:“就……感觉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仿佛是什么不存在的身体记忆。

你放下这茬翻起购票程序。明早要到禅院家,最好今晚立刻去赶新干线。可现在已经过了九点,马上就是前往京都的末班车,却还得从新宿站赶到东京站才能搭上新干线……“感觉来不及呢。”你叹气,应该说是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去禅院家之前总得重新化妆,整理发型,换上和服。你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租辆房车再雇个化妆师,今晚边睡边完成这些步骤。

不过,还有一个更快捷而且是免费的办法……

“不要。我拒绝。”

五条悟装出呕吐的样子:“我靠近禅院家一百米以内会全身过敏死掉。”

“不要说大话啊,说好要来我的婚宴的?”

“是啊,我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要是不小心死了我要用血字写下禅院直哉的名字。”

“给你点心的招待总行了吧?和果子洋果子,三倍糖自助,保证别人吃不下全是你的。“

——成交。

行程安排回到正轨,这下你可以优哉游哉地玩个通宵然后坐五条悟回京都了!

硝子有些担心:“禅院家跟着你的人呢?不要紧吗?”

应该是还等在会所外吧。“就说我怕时间来不及,已经用术式飞过去坐中央线好了。”

“你没有那种术式吧。”

“那我抱着硝子跳下去,在落地的一瞬间用术式治好。”

“反转术式不是这么用的。”硝子警告你务必把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留在脑子里,无论何时找死都不要拉上她,“再说了,‘大小姐’干不出这么有失体面的事的吧。”

“不管了,我就说是飞过去的。”你放弃挣扎了,“撒谎好难……反正他们也不清楚我会什么术式,没人敢问的啦。”

维持人设真是辛苦,你满肚子苦水想要一吐为快。

硝子安慰你:“能让禅院直哉对你扭转印象已经很厉害了。”

你没听明白,硝子反问道:“你当年不是在交流会上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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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回事。有这回事。

那年的交流会就是你第一次遇见禅院直哉。原本只是去姐妹校参观游览顺便打架,没想到一轮赛前的观赛席上坐着一个你不认识的漂亮少爷。

漂亮,但和五条悟的那种漂亮不一样。

敷衍又不耐烦的神情也很欠揍,但和五条悟那种谁都打不过他的欠揍不一样。

印象里那是你第一次毫无缘由地留意起同龄的男孩。和你们相仿的年纪却不需要上高专,大概是御三家的人吧。目中无人的态度就好像是在说“我只是出于好奇来看看庶民是怎么上学的”。

“也可能是来看我啊。”五条悟自命不凡道。当然后来证明他是对的。

“提问。”你忽然举手道,“一轮开始后,是不是在座的各位我都能打?”

理所当然地被京都校当成了挑衅。

监督教师也是如此认为,没多想就给出了你期待的答案。

……

那一天,禅院直哉的人生遭遇了一个“打人很痛的矮个子小鬼”。

但直哉并不知道“打人很痛的矮个子小鬼”就是你。

这又是你的一项“局部”坦白了。“上川家虽然想隐瞒,但他要是想查还是会有蛛丝马迹,所以我干脆就承认了。”你告诉他你当年确实在东京校就读,不过也谎称自己是个辅助人员,咒术是操控情绪抚慰精神,明里暗里地强调自己作为“非战斗型”从没去过交流会。

“他就喜欢这样。比起滴水不漏,露点马脚被抓包然后坦白会让他更有成就感。”

五条悟摇头咋舌:成年人的婚恋可真扭曲。

你反问他还要在柜子里待多久。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偶尔借题发挥冲我发脾气的样子不也挺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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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有意思。

偶尔耍些小花招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的样子确实很可爱。

比起那些悉心教养但千篇一律的“成品”,他更喜欢你这样的:有些一时难以琢磨的小心思,不过无论如何还是会顺从他。

但女人要是得意忘形过头就没意思了。

禅院直哉也不是傻子。

镜头变换前他看到的并不是禅院真希的眼镜,而是掉在桌下的一粒麻将牌。

倒也没什么问题。麻将这种东西不一定要四个人打,三个人也可以,两个人约好规则也不是不行——然而真希的出现就有些难人寻味了,比如说那个没有咒力的臭丫头是怎么避开禅院家的眼线出现在室内的?

所以麻将桌上想必有第四个人。

那个人能把真希带进包间,能和东京校的师生关系好到能同桌打牌,能让他的未婚妻不愿他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会是谁?

禅院直哉盯着屏幕脸色阴沉。

通讯挂断的时间是21:03,今晚新干线前往京都的末班是21:23。

不想让我猜到是谁的话,你最好别给我按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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