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秘密(中)

“上川,禅院,五条,伏黑。”

芥辺的手指从左到右划过四张叠起的纸条,依次念出了每张纸条需要被送达的对象。

“晚些时候过去,偷偷把纸条给他们。”

他曲起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手势,脸上是荷包丰满的餍足笑容:“都是咱们侦探所一等一有钱的大客户,千万不能搞砸,明白了吗?”

恶魔别西卜·优一拍了拍胸膛,十分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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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普普通通的茶泡饭和汤豆腐。

禅院直哉虽然露出了挑剔的神色,但没多说什么。你问他要不要出去找点吃的,他也摇了摇头。这种山脚下的古朴村子,连信用卡都不能刷的简陋旅店,想必他也知道没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

简单对付了粗茶淡饭,伏黑惠敲门来访。

身后跟着五条悟一手一个甜筒,嘴里还嚼着一个。

“要吃吗?”他露出了难得的友好笑容。

增田家的抹茶甜筒,宇治知名甜点之一,难得来一趟京都不尝尝这个可不行。五条悟这么说着,递来的甜筒还泛着丝丝凉意。

你咬了一大口,沁人的茶粉把绿色的香味都染在了舌头上,味蕾天堂。

该不会是刚去宇治买回来的吧?可以瞬移的无下限可真是好用到令人羡慕。

一时之间气氛太过轻松自然,禅院直哉下意识地跟你一样伸手去接……

接五条悟递来的空气。

“干嘛啊?”他一脸莫名其妙,“这是给惠的。你一个禅院家的,才不配吃我买的东西。”

——太假了!左手都伸到禅院直哉面前了才猛地收回来,存心要惹对方生气。

“不过,只是个甜筒罢了,禅院家主不会生气吧?”

——太茶了!茶得增田家都甘拜下风,茶得你嘴里的甜筒都索然无味。不愧是最强。

禅院直哉拳头一硬,不敢怒而敢言:“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不算是禅院家的?”

伏黑惠沉默了,你笑了,五条悟吵不过就翻脸了:“哇,原来我被禅院家包围?以多欺少,我可是要正当防卫的哦?”

他举起右手一个起势,你赶紧拉住禅院直哉:家主大人,算了算了,别跟他计较,五条悟可是会反转术式的,说打断你的腿就真的敢打断你的腿。

禅院直哉竟然还瞪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他要是挨打这里会护着他的可只有你一个。

“……有什么事吗?”

你问向伏黑惠,试图把对话拉回正轨。

“任务报告。”伏黑惠意简言赅,“……五条老师那种做法,没法写在报告里吧。让上川前辈来支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把编造报告弄虚作假的活扔给你……实在过意不去。”

人间善良伏黑惠——你感动得心都要化了。

“而且,那位山下一郎坊咒术师的事我很在意。”

你收回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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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西卜趴在上川小姐的房间门外听了半晌。不太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透过门板,里面四人的交谈似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还是晚点再来吧。

他的注意力投注于手中托盘上的四张纸条,全然没有察觉到挥向后脑的一记闷棍。

沾血的撬棍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阿萨谢尔桀桀奸笑着走出阴影。“优一君居然想要消极怠工,这可不行。幸好有我这个更专业更可靠的恶魔~”

在爱宕山和怪物打得你死我活,数十次昏迷、拼着命怕下山传递消息寻找救援,最辛苦最危险的活都是他在干,结果抱着个老太婆飞来飞去的别西卜优一却成了大功臣——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不就是仗着个人能力来满足人类窥视他人秘密的低级趣味……阿萨谢尔啐了一口。他从地上捡起翻倒的托盘和四散的纸条,乐颠颠地迈开了小偶蹄。“得赶紧交给客户们才行。”

在大客户面前露脸对机会就属于他阿萨谢尔了。

不就是把纸条偷偷交给那四个人嘛,芥辺那家伙的话,他在门后听得一字不落。

既然要“偷偷地”,就不能像优一那样死板地去敲门。

阿萨谢尔飞出窗外,从屋顶绕到了建筑另一侧,偷偷摸摸地从窗户飞进了上川小姐的房间。

屋子里顿时一静,说话声都暂停下来。

除了伏黑惠,你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啊,都看得见我是吧。”阿萨谢尔大大咧咧地挠了挠肚子,略过了茫然的伏黑,“正好大家都在——呐,芥边说了把这些偷偷给你们。”

阿萨谢尔比了个“嘘”的手势:“不要让别人发现了哦!”

“那,我先告辞了~”

干净利落又专业的背影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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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张纸条,摆在桌上。

沉默在恶魔离开后依然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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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先找时光机想办法回到五分钟前。

——让五条悟来发“茈“,把那个叫阿萨谢尔的恶魔提前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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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发难的是……

没有人最先发难。四个心怀鬼胎之人盯盯桌面瞅瞅脚尖,谁都不敢对上谁的视线。

你心虚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这阵势,意思就是除了你跟五条悟,禅院直哉和伏黑惠也购买了相同的委托——正好对应了四张纸条。

没有人是无辜的。

每个人都去过那个房间,都坐在那张沙发上写下了自己的秘密,又都自以为万无一失地销毁了纸条——你被告知的借口是“和恶魔的交易需要等价交换”,想必他们也都受到了别的什么蛊惑和哄骗。

现在,亲自吐露的秘密又都被呈上了处刑台,各自构成了惨烈现状的四分之一。

你想到这一点了,他们自然也想到了。

你觉得不必心虚了,有人早就理直气壮了。

禅院直哉瞪着双狐狸眼:“你查我?”

“……明明直哉也委托了吧?”你当然不服,彼此彼此的事他凭什么跟你兴师问罪。

五条悟跟着凑热闹:“惠居然也会做这种事!”

唯独不想被这家伙指责的伏黑惠阻止了跃跃欲试的五条悟:“对面是未婚夫妻。吵架这种事没必要学,五条老师。”

五条悟悻悻然。

这边禅院直哉还是对你不依不饶。

“……又如何?想进禅院家的女人当然要清清白白。”

“我也只是想更了解直哉啊。”

“那不一样,男人有点隐私才是正常的。”

“女人有点秘密才有女人味啊。”

“说的什么歪理——拿来!哪张是你的!”

还是撕破脸了,这家伙居然想偷跑——禅院直哉伸手的瞬间你紧跟着扑了过去——然而五条悟动作更快:一个无下限扣在桌面,谁都别想拿到。

纸条离你指尖近在咫尺,可望不可即。

“……要不还是都别看了吧。”你第一个认怂,提议大家彼此放过彼此。

禅院直哉冷笑:“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只是为大家的隐私着想罢了。”你脸上镇定自若,“我的秘密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直哉想公开的话那我也没意见了——”

禅院直哉:“……”

“惠呢?”

“……别问我。”

五条悟举手发言:“我倒是想看哦~不过想想要是自己的秘密被公开了的话确实还挺苦恼的,太难为情了。要不就让我用无下限偷偷看一下然后丢掉好啦!”

“住手——”

……

还是看吧。

最终你们作出了这一艰难决定:毕竟钱已经花了,事情也败露了,原本就不存在的信任亦破裂了——事已至此,不看一眼实在有点亏。倒不如就这么公开了,反正谁也不知道哪张是谁。

而且有五条悟在:纸条被他的术式控制,不管你们看不看,这家伙一定全都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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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纸条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被分配给了唯一可靠的伏黑惠。

第一张被展开的是左上角的纸条。

【……讨厌禅院家。】

“是惠的吧?”五条悟问。

是名喜多的吧,五条悟想。确实是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不能让禅院直哉知道的秘密。年轻时连上川家都无法忍受的名喜多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御三家的陈腐观念。但禅院家的未来主母怎么可以是一个厌恶禅院家的人?

是必须隐瞒的秘密啊。

伏黑惠垂着头不动声色:“五条老师,说好的,不能问谁的是谁的。”

惠将手伸向了右上方的第二张纸条。

【……我应该快要死去了。】

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

禅院直哉忽然瞥了一眼五条悟,眼底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什么事这么高兴,直哉君?”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没事。”

即使事先约好了不问不承认,你仍忍不住猜测:不是禅院直哉,那么……五条悟还是伏黑惠?死亡究竟笼罩着谁?

第三张纸条。

【……想要名喜多。】

你愣了愣,没料到自己竟是某个秘密的一部分。

伏黑惠把纸条扔回左下角,脸上是大写的“难以直视”。

你抬眼偷看禅院直哉,后者双手抱臂,端着张面无表情的脸。

“别看我,看桌子。”

这还看个屁的桌子啊——你盯着他手腕上漏出的那截红绳,胸口怦怦直跳。

真的假的?真的?真的?

你张了张嘴,忍了忍又闭上,盯着禅院直哉睫毛微颤、不冷静的侧脸,心知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后一张了,看完吧。”五条悟出声提醒道。

伏黑惠点点头,伸手展开了第四张纸条。

打开,再打开。

【……两面宿傩还活着。】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