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美而娇(重生)

作者:恬未

清光寺香火鼎盛,信徒众多,刚过卯时门前便陆续停了马车。

祝怜起了个大早,此时正睡眼朦胧地让宝珠绾发。

此行她只带了三个丫鬟,除去宝珠,还有两个干活麻利的细使丫头,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小姐,你昨日可是没休息好?莫非这床睡着不舒服?”

宝珠的随口一问,让祝怜突然红了脸。她心想这并非是床的问题,而是昨晚那个梦。

对于男女之事,她并非同所有的闺房少女一样只是一知半解,前世与苏明旭成亲已经历过人事,可是昨晚那梦如此真实,现在想起来,都让她脸红心跳许久。

“咳咳!”

祝怜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一旁的林良秀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表妹今日真是面若桃花,一大清早的有何喜事盈门,说出来让表哥我也高兴高兴?”

祝怜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此番去清光寺的同行之人有五位,除去祝怜与林良秀,还有花覃和叶瑶两位姨太太,以及那位传说中的赵云菱赵姑娘。

如今四人已经早早等在马车中,最后一位迟迟不来,急性子的花覃等得不耐烦,忿忿道:“也不知道某人梳个妆是要多精细,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庙里给佛祖选秀。”

话音落罢,便见一位黄衣小娘子姗姗来迟。她身后跟了七八个丫鬟,皆低眉顺眼,不敢言语。

那黄衣姑娘道:“管家,我的马车在哪儿?”

刘管家指了指两座马车:“这后头的马车便是给女眷的,您只管上车便好。”

林府的马车大而宽敞,里头香炉暖榻一应俱全,便是祝怜这等娇惯性子也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来。

谁知赵姑娘颇为轻蔑地‘嗤’了一声,万般不情愿地掀开车帘子,上了马车。

清光寺位于西秀峰半山腰,若想上山,还得走约莫半个时辰的山间小道。这树林露水重,地形复杂,稍有不慎便湿了衣裳或者迷了路,行路便更得小心翼翼。

于是等众人到了寺庙,已接近晌午。

这是座宏大的寺庙,金黄色的围墙将里面大大小小的庙宇围了起来。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四方的广场,中央是一鼎乌黑油亮的香炉,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香灰。

人来人往的香客之中,小沙弥们拿着扫帚沙沙地扫银杏叶,或者给栅栏里的曼珠沙华浇水,看起来与世无争。

此行的重点是为祝怜消灾降福,林良秀一到庙中,便按照原本的计划,带着众人直奔着无量大师的居所。结果天不遂人愿,庭中当值的小沙弥看到了祝怜一行人,双手合十地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诸位施主请回吧,无量大师下山游历,暂时未归。”

祝怜面露遗憾:“请问小师父,无量大师可有交代归期?”

小沙弥笑道:“大师一向无影无踪,短则三日,长则数载。施主若是有缘,明日便能一见。”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没有缘分,祝怜恐怕是见不到这位大师。

“这……”众人没意料到这个结果,一时间面面相觑。

林良秀倒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坏消息。他‘哗啦’收起手中的折扇,笑得没心没肺:“无妨,怜表妹不是要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这几日我们天天来,大不了便在这庙里住下,指不定哪天就等着了。”

此话虽然颇有他得过且过的风格,却也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眼下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寺庙的斋堂到了午时准时开斋,每个人只收两枚铜板,菜品多是山菌豆腐腌咸菜,时不时会有红烧冬瓜,据说是红烧肉的味道。

今日是萝卜白菜炖冬笋,一碟豆腐乳,一碗野菜汤。打菜的小和尚红着脸给祝怜多打了一块腐乳,听到祝怜清脆的一声道谢,那抹殷红直直烧到了耳根。

这一小插曲让祝怜莫名的心情大好,又觉得那小和尚害羞的样子有些眼熟,直到她被花覃和叶瑶招呼着落座时,脑海里浮现出昨夜梦中,宋昀面然薄红,欲拒还迎又羞愤难当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对宋大人或许有那么一丝图谋不轨。

她正神游天外之时,面前突然重重落下一个餐盘,一时躲避不及,前襟顿时被溅上了滚烫的汤星子。

赵云菱冷着脸,在她对面坐下。

她方才打饭正巧排在了花覃和叶瑶后面,两位姨娘不知,当着她的面开始便开始讲闲话。这闲话也甚是无趣,无疑是这位怜表妹多么多么讨喜,而那位赵姑娘模样平平又品味土气,实在上不得台面。

赵云菱拿着托盘硬是听了一路。这不打完了饭,便带着满身火气找到花覃三人,撒气一般将托盘桌上一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一时间,周围的目光都被这声巨响吸引来。

花覃在风月场子里摸爬滚打,何时惧过这种泼辣丫头?开口便毫不留情面:“哟,这乡野丫头给谁甩脸子呢?撒泼也不瞅瞅地方,可别好好的人不做,拿自己当孙猴子耍威风。”

众人本都在看好戏,却被这妙语连珠的小娘子哄的大笑。

赵云菱羞红了脸,虚张声势地站起来,口气尖利:“你说谁乡野丫头?”

“谁对号入座谁就是咯!”

赵云菱哪儿是花覃的对手,一番唇枪舌战下来,便明显落了下风。

这边,祝怜慢条斯理地擦净了身上的汤汁,突然开口:“赵姑娘,你说花姨娘背后嚼人舌根是你占了理,方才这拿我撒气,难道我也触了你的霉头不成?”

“胡说八道,我何时拿你撒气?”赵云菱见她坐在塌上,说话温声细语,便不由得把气焰施在她头上:“你这般横插一脚进来,怕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

祝怜指了指身上已经干涸的痕迹,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赵姑娘莫要曲解人意思,我可没看你不顺眼。不然,你还能站着跟我讲话?”

赵云菱看到那几点污痕,心里暗道不妙,又转念一想,便是她溅到的,只要死不承认,对方又能拿她如何?

反正这个祝家她从未听说过,祝怜身上的衣料也是旧衣,若是京城贵胄,怎会跟她们坐一辆马车,还打扮的如此低调?

“那又如何?”她冲祝怜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你又是什么东西,整日同那两个老女人狼狈为奸,狗眼看人低罢!”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为祝怜捏了把汗。眼看着这赵姑娘骂不过花覃,便拿这娴静的小娘子撒气,所以当祝怜端起手中的木碗,将整碗滚烫的汤泼上去的时候,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云菱也没反应过来,她脸上甚至还挂着趾高气昂的神色,一片菜叶子就‘啪哒’一下甩到了她脸上,清脆的像一记耳光。

周遭陡然寂静了下来。

那盏空碗从祝怜手中脱落后,在桌上打了几个滚,又掉到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随着这声脆响,祝怜从容起身,端起托盘,直接离去。

大家似乎这才缓过神思,看到赵云菱狼狈的模样,不知是谁实在憋不住,‘扑哧’一下子笑出声来。

……

与此同时,上京大梁宫

大梁国的太皇帝信佛,平日里祭祀祈福好请得道高僧做法,因此早晨皇帝请安的时候提了一嘴,希望在冬祭大典前夕办一场佛法讲坛。

皇帝性格孝顺,这几日便去清光寺请来那无量大师,在御书房同他商量讲坛一事。

这位无量大师已是耄耋之年,性格古怪,便是皇帝出面相求,也不见得十拿九稳。

但这次却意外的顺利,无量大师满口答应,只不过开出了个条件。

那位手持法杖,身着袈裟的白眉老僧悠悠开口道:“老僧近日深居宫中,遇到一位施主,甚是有缘。陛下若是想听老僧讲经,明日携他同去,老僧定不吝相授。”

闻言,皇帝不由得面露喜色:“敢问大师,此乃何人?”

无量大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御书房前的那最后一级台阶。

是夜,一封宫中密函,匆匆送到了灯火通明的丞相府。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明日卯时,随朕去清光寺,暂住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