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飘雨西山晴

作者:凉拌火龙果

傍晚时分,周雨晴端着琵琶来到正堂,开始调音。吴管家和丫鬟仆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全都是一头雾水。连公馆作为连家的官邸,自然也接待过北都商界和政界的官员以及家属。但凡来的姨太太,从来都是那种雍容华贵,珠光宝气,恨不得把丈夫的宠爱一股脑展示在外面的女人。结果到了连家大少爷这,穿得朴素不说,脸上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竟然还亲自弹琵琶!不过,再怎么搞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也不敢直接问,只能默默干着自己的活,装作没看见。

过了一刻钟,大门忽然有了响声,吴婉月和林月淑踉跄着步子走了进来。她们俩一整天都在褚会长家参加他家公子的婚礼,天快黑了才回来。虽然两人都不爱饮酒,但架不住主人家盛情难却还是小酌了几杯,所以脸都是红扑扑的。本打算回来后直接休息,结果走进来后突然看到正堂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连怔住的表情都是那么的一致。

“你是?”林月淑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她的脸,“我记得我见过你。”

“老夫人,我是周雨晴啊,前段时间来这给您弹过一首《阳春白雪》,还记得吗?”

“哦,我想起来了。”

林月淑点了点头,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了沙发上。吴婉月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她对周雨晴是再熟悉不过了,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她发现,自从端午节之后,连合安就不断找各种机会接近这个周雨晴,现在更是直接弄进家里,具体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但是,没有听到丈夫亲口承认,她还是心存一丝幻想。

“周姑娘,我看你带了琵琶,是景川又让你过来弹琵琶了吗?”

“是啊,少夫人。”周雨晴点头道,“前段时间我家里有些变故,连长官一直没有叫我。现在事情解决了,大少爷也派人来通知我,说是各位爱听我弹的琵琶,想再听一次。怎么,他没有跟你们说吗?”

林月淑和吴婉月没想到她还会反将一军,愣在原地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若是直接否认,待会连合安一过来承认是自己叫过来的,反而搞得她们俩嫌弃人家,连合安自作多情了似的。但要是承认,万一让周雨晴借题发挥,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就在两人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林月淑的贴身丫鬟碧轩开口说道:

“大少爷想的也是周到,老夫人和少夫人今天在褚会长家听了一天的锣鼓唢呐,耳朵都快吵坏了,正好听听琵琶舒缓一下。”她指着周雨晴说,“你弹点舒缓好听的,别那么吵。”

“明白了,各位少安毋躁,我马上调好音了。”

林月淑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她此时其实特别想睡觉,但连合安安排的节目,她也不好意思独自离开。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发现连合臻还没有来,于是让碧轩去后面叫。但是,过了没几秒钟,吴管家就直接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林月淑眉毛一扬,立马站起身到后面查看情况去了,留下吴婉月和周雨晴两个人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们俩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周雨晴调好了音,看到人还没齐,便坐在那温习着指法,脑子里思考待会该弹什么。吴婉月则是不断给自己心理安慰,免得周雨晴承认是他的妾的时候自己会暴怒。这时,楼梯处传来了动静,连合安从书房出来,慢慢走到了客厅。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褚会长太热情了,我们实在不好推辞。”

“哎,母亲呢?回去休息了吗?”

“不知道,刚才吴管家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火急火燎到后面去了。”

连合安点点头,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也没有追问。他走到周雨晴面前,递了个眼神,然后就坐到了沙发上,招呼下人递来一杯茶喝了起来。喝到一半的时候,林月淑回到了正堂,脸色阴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连合安。

“母亲,合臻怎么还不来?我还想让她以后学学乐器呢。”

“你就别问了,她不愿意来。”林月淑坐在他身边,“既然是你叫来的人,那我们就不管了,你随意。”

“那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多干涉了。”连合安扭过头对周雨晴说,“你就弹你最拿手的吧。”

周雨晴暗自笑了一声,端好琵琶,拨片放到弦上,猛地一拨,把在场的人都给惊了一下。她选择了自己最拿手的《十面埋伏》,把刚才答应碧轩要弹舒缓曲子的话扔到了九霄云外。比起以前闭眼弹奏,这次她全程盯着对面的几个人,眨都没有眨一下。抿紧了嘴唇,手指格外用力,似乎自己不是在弹琵琶,而是在战场上拼杀一样。林月淑和吴婉月被这么激烈的声音扰得心烦意乱的,但自己说的让人家随意,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受着。

随着曲子进入到高潮部分,所有人的心仿佛都被穿在了一起,然后跟拧抹布一样用力拧干!周雨晴此时也是满头大汗,整个人彻底进入了一种忘我状态,近乎疯狂般弹奏着。就在最后要结束的时候,只听见“嘣”的一声,一根琵琶弦猝然绷断,不和谐的声音迅速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这,这是怎么了?”连合安下意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问。

“都怪我,这个琵琶好久没弹了,弦已经老得不像样的,加上我又弹得太用力了,所以……”

“没事没事,改天我叫天音坊的师傅来给你重新做一把琵琶。”他指着那个琵琶说,“你看看,都旧成什么样了,赶紧换了吧。”

“不用了,大少爷,今天没有弹好搅了各位的兴致,实属抱歉。”周雨晴站起身,说,“我看老夫人面露疲态,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好,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