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飘雨西山晴

作者:凉拌火龙果

“不是,你知道用字称呼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不过这好像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吧?二少爷是有意见?”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意见?”连合平摆摆手,感觉面前这个人每句话里都是刺,都快有条件反射了。

“有意见我也没办法,他让我这么说的。您今天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些吧?”

果然,跟聪明人打交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哪怕过了好几个月,她的锐气依然不减,在面对连合平这个曾经差点将她置于死地的人时更是这样。当初自己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乐工,尚且不惧,何况现在成了连家的二姨太,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我了解一些关于你的过往,知道你到连家来多半是迫不得已。不过这个世道,能好好活着就不容易了。如果你真能好好听我大哥的话,对我们家倒是一件好事。”

“谢谢二少爷关心,这方面我自有分寸。如果您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去休息了。”

周雨晴站起身来,刚想起步,连合平就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几句。连家和你们家,和外面平民百姓的家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你哪句话说错了,事情做错了,就会面临惩罚。到时候,不是谁袒护你就能解决的。”

“哦,您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威胁我啊?”周雨晴耸了耸肩。

“当然是提醒你。我现在威胁你除了引火烧身还有什么意义?”连合平伸手折断了手边的一朵月季花,“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父亲母亲和大哥默许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们转变态度,有时候就是一眨眼的事。”

“看来二少爷还挺关心我,话说得这么直白,就不怕别人听见?”

“我说的都是实话,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会这么跟没事人似的。”

微风吹过花丛,将一阵清香拂到他们的鼻下。周雨晴舔舔自己的嘴唇,仔细思索他刚刚说的话。如果说连合安是因为极度迷恋自己以至于不择手段拿过来加以保护,连洪和林月淑对她的认可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按常理,这种显赫的家族对于她这种家世背景的人基本都是不屑一顾,平常都不会拿正眼瞧。可是,作为威震三省的指挥使和夫人,竟然没有在进门的时候就开始挑剔和不满,反而还挺希望她到连家来。这些疑团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周雨晴的脑海里,在听到连合平这样的话后,更是深陷其中。

“您不会是被谁派来套我的话吧?”

“我套你的话有什么用?这个世道上能遇上几个聪明人不容易,我只是不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招来杀身之祸罢了。”

“真没想到,之前差点杀死我的人,现在竟然希望我不死,有意思。”

连合平认为自己已经释放出一些善意,结果对方的敌意还是那么深,一点面子都不给。在部队里,如果有人敢这么顶撞他,早就被军法从事了。但是到了家里,一切都得按新的规矩来,让他浑身不自在。

“我最后再说一遍,之前那件事纯属是误会,我们家也补偿你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你真要铁了心跟我们这些人为敌吗?你不会指望,靠那个小丫鬟替你说话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这个家里有它自己的规矩。而且要知道,你并不是我大哥的妻子,吴婉月是什么家世你应该有所了解。他们夫妻俩的一些事估计外面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你确定要强行趟这趟浑水吗?”

“那按您的意思,我应该收拾东西走人?”

“你要是走人,连合安还不得要了我的命!”连合平笑道,“吴婉月怎么着也是少夫人,你要是让她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说不好。”

这下,周雨晴终于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后还是为了替吴婉月说话。在进门这几天,兰香跟她讲了很多连家内部的事情,连合平和吴婉月的事自然也包括在其中。本来周雨晴对那件事还将信将疑,现在看到他这个反应,也差不多相信了。

“您说的这点我明白,吴姐姐是大家闺秀,身世显赫,我一个弹琵琶的怎么可能比得上呢?大少爷能够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帮我一把,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其它的哪还敢奢望?”

“跟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真的是爽快,不用多费事。”他拿出一支烟来想点燃,但咬在嘴里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回了口袋里,“别看我们家不像其它家族,动不动就妻妾成群,儿女满堂,每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我希望你作为新来的,不要打破这个家里现有的平衡,不然会产生未知的后果。”

“未知的后果?您说的我都快听不懂了,可否直截了当说明白啊?”

“真要是说明白,咱们就都没法待在这座公馆里了!”

连合平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快到去镇守使府开会的时间了,自己却还连衣服都没换,招呼都没打就想离开。可他刚走了几步,却想起来还有一句话没说,于是又返了回来。

“最后告诉你一句,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人对你表示出善意,那他一定对你有什么要求。你最好搞清楚这些要求是什么,然后尽力满足。不然的话,他们的善意可以在一瞬间转化成恶意,自己好好想想吧。”

过了正午,太阳渐渐往西偏去,整座公馆随着连合平的离开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刚才的话仿佛一盆冷水,让急于求成的她好好冷静了一下。即便她心里依然记挂着赵阔海,想为他报仇,但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吴婉月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带来的威胁,有了实际行动。假如真的有一天有人对她发难,光靠连合安,真的能够永远保护她平安无事吗?很明显,她需要第二个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