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兮觉得自己看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这个故事,几乎涵盖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这个女孩,叫龙葵,是姜国公主。
从龙葵出生,林子兮便跟在了龙葵身边,不能离开三米以上,别人都看不到她,接触不到她。
开始时她以为自己是在接受记忆,才能看到这个女孩的一生,后来才发现,她有时竟然能够与这个女孩共情,就像是存在在这个女孩的心和思想里一样,林子兮能体会她所思所想,但是也保留着自己的一丝清明。她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但她想,大概和龙葵长得差不多吧,因为龙阳送给龙葵什么,她也能收到一份一模一样的,龙阳摸着龙葵的头时,她也能感受到头顶的温柔。
……
龙葵和哥哥龙阳在姜国皇上的拼力守护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林子兮看着兄妹两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十分开心,心里一遍一遍地跟着龙葵一起“王兄”“王兄”地喊。她发现自己对这个龙阳的感情越深,能走的范围就越大。
可是,姜国遭楚国猛烈进攻,猛然间烽烟四起战火连天,家国面临危机。
为向齐国借兵,姜王后昼夜不停地刺江山社稷图,可她费劲心血,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提着一口气挣扎着。龙阳不想姜王后那么辛苦,便假称听到了凯旋之音。
林子兮默默地看着龙阳舞动那象征着凯旋之音的旌\'旗,在这片凯旋之音里,姜王后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国逢大难,龙阳不得不担负起护国大任,眼里再不见幼时的简单快乐。取而代之的,是步履匆忙地奔走于国事,是日渐浓重的杀伐之气,是逐渐消瘦满是沧桑的容颜……十几年了,从最不设防的年纪伊始,林子兮对龙阳的感情也逐渐加深。
一开始,林子兮只能和龙葵在王宫里等待着消息,慢慢地,她能送他下城门,出城墙,而后,上战场。
战场凶险,楚国来势汹汹。
铤而走险,龙阳决定铸魔剑。
可他不曾料到,魔剑已成,却需要他骨肉至亲之血以身祭剑。
……
林子兮看着他与龙葵了断关系,不准龙葵殉剑,宁愿与敌国拼死一战也不愿牺牲妹妹龙葵,看着敌国来势汹汹,他也渐渐地力不从心,看着群敌环绕,他终于失了力气,却还撑着剑不肯倒下。
晨起,龙葵收到王兄的来信,可伤心地她不小心打翻了葵花籽,她着急地一颗一颗将葵花籽捡起,可她来不及捡完,天就变了……
“城门开了,公主还是快走吧……唉!”
城门开了,宫人四处逃散,王宫很快便空了。
龙葵走在这空城里,看着远处的战火已经渐消,看着那象征着凯旋的旗帜倒下,看着东倒西歪的向日葵……
她迟步在铸剑的宫殿中,看着烈火中的魔剑,抓紧了衣袖,坚定地看着那剑,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铸剑池。
“龙葵:终于已到了尽头即使我不想打仗上战场作最后一战也是在所难免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在哪儿你都要坚强你要把这一袋代表光辉与朝气的葵花种子带到你将要生活的地方答应我当我找到你的时候那里长满了向日葵龙葵我们来生再见”
感知到龙葵打算以身殉剑,林子兮心里担心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六年的女孩,竟在最后一刻似挣脱了束缚一般,从龙葵身边跌落在地。
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施术了以后,龙葵已经投入火海,林子兮使了全力往她身上留了一道保护结界,却在施完术后猛然失去意识。
……
“王兄,别再丢下龙葵,别独剩龙葵独守这空城……”
“王兄,你的脸……?”
“王兄,我是这世界上唯一有资格为你跳下去的人……”
“王兄……王兄……王兄……”
“王兄,我们来世再见……”
脑子里充斥着龙葵的声音,再次转醒时,她竟发现自己被一个光球困住了,于是猛然惊醒。
看着这个光球,意识到这该又是个有仙术存在的世界,林子兮施术破开这光球。
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有些奇怪自己心里这会儿怎么还藏着对龙阳的惋惜疼惜,按理说她离开了一个世界以后对应该对那个世界的感觉会变淡许多,就像是中间已经经过了沧海桑田一般,怎么还会依稀如昨?
站在地面上时,她又觉得自己现在矫情地很,怎么被太阳晒一晒身上就有不舒服感觉了?
林子兮奇怪地探查自身,自己这次这身体竟然含着鬼气,不伤不痛,却怕太阳灼烧,而且,她因何来此,自己如今全然不知。
她醒过来以后就知道了自己之前其实是生活在仙剑奇侠传三里那个千年之前的姜国,自己跟着的,就是那个“千年不灭,唯情而已”的姜国公主,龙葵。只是,这个故事一直存在于她所知的剧情开始之前。
今夕是何年,她不知道。
如今看着自己身上这身广袖流仙群,林子兮脑海中莫名想起一个人的名字:龙葵。
龙葵?
林子兮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看这情形,她这是成了龙葵?还已经殉过剑了?那这是什么时候?林子兮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周。
林子兮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她确定自己这个身体是龙葵的,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姜国王宫里龙葵殉剑之时。
龙葵殉剑之后再次穿上广袖流仙裙是在景天这一世,可……景天呢?
看着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想着曾经的那个少年和曾经的那个少女,林子兮心下怅惘。不知是不是以前只囫囵看个电影似地接收别人的记忆,产生的感情感性里藏着更多的理性,而此番只纯粹地陪着少女从呱呱坠地到桃华夭夭之年,在得知自己成为了这个少女时,林子兮难得地顺理成章接受了少女守护兄长的执念。
王兄,莫留我一人,独守空城。
王兄,龙葵宁愿与你一起沙场一日穷途,也不要安然呆在皇城等待末路。
可是现在,王兄在哪里?
林子兮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似乎这世界已经历了沧海桑田,而那个宁愿以全城为殉也不愿伤害她的少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心里莫名地悲伤。背着这沉沉的遗憾和执念,这个世界,她却要去哪里玩乐?
最后,她想起那日王兄寄来的信,“龙葵,我希望我找到你时,那里,已经长满了向日葵。”
林子兮看着这一处林子,在附近找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平地,种下向日葵种子,动用灵力催生。
很快,这片平地上开满了向日葵,林子兮漫步在向日葵花丛中。
好,那我就去向日葵盛开的地方等你。
……
景天看到龙葵和龙阳的一生,得知龙葵果真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曾经那么疼惜她,宁愿负了天下也不愿牺牲她。他们定下来世再见的约定,可自己忘了,不肯相信她的话,还打了她一巴掌。
景天眼睛直盯着桌上的一处虚无,眼睛里依稀可见,其中血红,他只觉得心里的愧疚、复杂、悲伤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一时竟迈不动脚步也想不起去找龙葵。
待徐长卿离开客栈而经过茂茂的提醒猜测徐长卿可能要对付龙葵以后,景天赶紧起身想要往外冲,可这房间的门已经被圣姑施了法,打不开。
景天一次一次地撞上结界,又一次又一次地被结界打到地上,最后在是在看不过去的唐雪见的大喊“你在这里白费力气不如想好出去以后徐大侠可能会带龙葵去哪个地方,然后赶去阻止,这样自己折腾自己有什么用”中停了冲撞。
其实,她哪里知道景天此时心里的不好受和抱着的“身上难受了心里应该会好一点”的想法呢?
“他”曾如珠如宝地疼惜龙葵,宁愿城破也不让她祭剑,可他却不信她。那日林中的一巴掌,让他的右手现在有些发烫。
他还没有和龙葵道歉,还没有夸夸她她很棒,做得很好,还没有给他一个拥抱,告诉她以后哥哥会保护她呢……
等结界终于可以通过的时候,景天赶紧地往外冲。
“妹妹……”
“龙葵……”
“妹妹……妹妹!”
“龙葵~!龙葵……”
他在林中一声声地喊着,仿佛要把这些天的叫唤都补上。
忽然,他愣住了……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片金灿灿,那句“待我找到你的时候,那里已经长满了向日葵……龙葵,我们来世再见!”一直在景天的脑海中闪过。
他怔怔地走向前,看着在向日葵花丛中穿行的人。
“谁?!”
林子兮正散着步,忽然感觉到了外来气息。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劲装头顶一个简单发带的男子,喃喃到:“王兄……”
景天一愣。
林子兮一个旋身飞落到景天身边,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一样了,曾经儒雅的龙阳太子如今多了一些市井气,从前,他从来都是形容齐整,锦衣玉行,就算他们不曾在意,宫人们也会为他们打点好一切。那时,他不会像这般头发随意地扎起,穿着简单的衣饰,像是……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