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黑气顺着缰绳长驱直入,钻入灵驹体内,魔气在灵驹体内横冲直撞,引得灵驹痛苦嘶鸣,马蹄愈发狂暴地踩踏在地上,像是要挣脱身后的束缚,冲入人群之中。而?那坐在车上的打?马人像是蔫了的气囊一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只剩一张皮子似的,软趴趴地落进衣裳堆里。

“啊!”靠得近的人看到这可怖的画面,尖声惊叫,其他人被这惊慌的喊叫吓得连连张望,但?又?隔着人头,苍蝇般摸不着头脑。恰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啊!”熙熙攘攘的人堆瞬间像一堆决堤的流沙般往外推攘间崩塌。

在这人流之中,却有一个女人逆流而?上,她好不容易挤到余瑶身边,脸上挂着泪痕,发髻松松垮垮地滑了一半,落在鬓边,她神色惊恐,伸出双手哀求余瑶道:“我的孩子……”声音里带着哭腔,想来是怕极了。

余瑶将孩子交给她,又?给他们母子身上打?了个屏障,目送他们又挤进了人群。

发了狂的灵驹死命挣扎,甩起的鬃毛在空中乱成一团,但?仍然挣脱不了长嘴上绞紧的缰绳。

余瑶见状快速后退,掐诀按在地上,白色的结界如水波般沿着地面漫开,层层激荡,包围这扯作一团的灵驹,然后在马车上空收拢闭合,结成一道透明屏障。

灵驹失了神志,拼命往四?方窜去,但?在撞到余瑶结下的屏障时被迫停下,紧接着更加疯狂地往外面冲去。

它们一时半会儿也冲不出来,余瑶转身去找出人流中乱做一团的护卫首领,揪住他的领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保护百姓快走!”

护卫也不过是城中过惯了安稳日子的年轻人,他被这可怖的诡异之象吓得不轻,但?仍忘不了要忠于职位的使命,慌了神也不忘守在马车旁,他颤着声音说道:“护、护法还在里面……”

余瑶懒得与他多说,那护法凭空发出魔种,生吞了打?马人,恐怕早已入魔,不直接冲出来要了他们的命已经是万幸,他们竟然还想着保护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物,她怒道:“城中百姓有难,你们做护卫的竟然置之不顾?你们护的是这护法还是你们的家人?”

护卫颤抖的神色终于清醒下来,他咽了咽喉咙,便觉后头一松,余瑶已经放开了他的领子,不再理他们。

护卫从迷茫之中重新脚踩实地,看着白衣女子的毅然离开的背影,她神色中近乎冷酷的冷静激醒了他,他转身朝还在随波逐流的护卫喊道:“保护百姓先?走!”

听到这一句,余瑶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有把?握能叫醒这些?护卫。慌乱之中最忌讳的便是不知缘由的恐惧,这里的人流这般多,若是疏散得不及时,就算她能挡住这发了狂的灵驹,也难免会死伤惨重,不过好在这些?护卫及时稳下了心来。

马驹疯了一般撞在结界之上,余瑶再加了几个防御法诀,又?打?出身上的防御咒符,一层一层地加固结界。这些?马驹没有修为,即使入魔,也不过是普通的自爆,靠她如今的修为,应该挡得住。

但?以防万一,余瑶还是不断加固结界,她现在不能贸然冲进去直接了断了这些?马驹。因为,马车中的护法,还一直没有现身。

马驹逃不出结界,只能在边界上无能狂怒,马车中操作魔种的人似乎并不满足让这些?马驹折在里头,也不急着将魔种引爆。

如此僵持了片刻,马车中的人终于抬手撩起了车帘。那是一个衣着贵重华丽的男子,五官硬朗,整个下巴都连着一把?络腮胡,面目威严又板正,但?原本应该装着眼珠子的眼眶却黑洞洞地只留下两个窟窿,脸上泛着一层死气,似乎已经死去多时。

但?诡异的是,这具尸体居然站起来以极为扭曲的姿势将脑袋仰抵到后颈脊梁骨,紧接着,一股黑气从他半开的嘴中飞出,直直撞在了结界顶上。

尸体脱力倒下,很快化作一滩黑水。

余瑶掐诀加固结界上头,免得被这黑气逃了开去,谁知那黑气却矛头一转,迅速向侧面袭去。

哗啦破碎声中,余瑶布下的结界被撞了个大口。

“不好!”余瑶试图立刻将这缺口堵上,可在结界中找不到方向的马匹却像是早已收到指令一般,在那黑气窜出之时便紧随其后,冲出了一整个马头。

那魔气擦着人头周转钻了几周往巷子深处跑去,还怕不够热闹般,又?分出几道黑气钻入了灵驹眉心,这下,灵驹的体型足足扩大了一倍,若是炸开,绝对能够撑破余瑶的结界,拉上半个街市陪葬。

再补上已是不能,余瑶干脆以脚下为界,重新打了个结界将自己与这些?马匹关结界之内。

她召出白光,深吸一口气,迎上这些?已经极尽疯狂的马匹。

魔傀自爆不是不能阻止,只要能找到魔种所在,在其自爆之前,将二者的联系斩断,才可以阻止。但?书中说,能找到魔种并斩断联系的,只有一个人做到过,那就是男主。

现在男主还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妖兽,余瑶指望他不上,只能靠着自己。

她凝神于心,将剑意化作无数光剑,向这些?魔傀冲去。这个结界还能挡多久,她不知道,但?她必须在它们自爆之前找到魔种的所在,不然这附近的所有人都会死。

余瑶原本以为就算能杀了这些?魔傀,也会付出很大力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离这些?马驹越近,她越像是看得到那些马驹体内一般,那黑色的魔种似乎就在她视线中不断旋转酝酿,准备下一步爆炸。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但?鬼使神差,她觉得就是那里。

余瑶一咬牙,反正试也是乱试,不如拼了相信这直觉一次!

余瑶所在之地下一瞬便只剩下几道残影,少女灵巧地躲开灵驹乱踏的铁蹄,柔弱无力?的剑意轻飘飘找着破绽打?在马匹身上,剑意直达黑点中心。

那黑点瞬间停滞,像是被卡住一般,生生阻止了自爆之势。

黑气消散,发狂的马匹像是泄气一般,瞬间化作一团血水,只剩一具白骨哐当落地。

竟然真的可以?余瑶不再犹豫,召出飞剑,手起剑落继续杀了其他的几匹。

处理完了这头,余瑶找到那个将士对他说道:“去禀告你们城主,封-锁-消-息,稳固人心。”

那将士还未回过神,余瑶便飞身往黑巷子之中追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附带技能,余瑶始终觉得自己看得到那魔气去到了哪里。

她对付那些受尽马匹的时间总共也不过几息,她还能看到那黑气在空中留下的斑驳痕迹。她顺着巷子左转右转,转过好几个巷子,停在了一堵死胡同前面。

魔气就在后面。

余瑶挥剑砍下,尘烟飞扬后,是一个宽阔的巷口,巷口里坐着一个黑袍老人,整个人都藏在斗篷之中,看不清面貌。

余瑶小心翼翼地持剑靠近,剑光映出她神色之间的戒备。就在余瑶准备挥手出剑之时,那老人却突然抬起了头,咧着稀疏的大黄牙对她尖声笑道:“哎哟喂小姑娘,吓死老朽了,拿着剑是做什么啊?要买东西吗,来看看买点吧?”

他脸上的皱纹干巴巴的,瘦削的脸颊没有多的二两肉。身上没有一点灵气波动,只是个普通凡人。

余瑶看向四?周,真的不见了,到底去哪里了?她凝神感?应,却再也寻不到。

“老伯,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余瑶问道。

“没有。”老头笑道,“小姑娘,你吓到我老人家了,买点东西吧。”

余瑶不理,又?去追了一周,依然毫无所获。可她方才明明在这后面感应到了,怎么会没有呢?

她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巷口,那老头还在那里,看到她又?咧嘴笑道:“小姑娘,买东西吗?”

余瑶想到了在城外的老伯,大晚上的,这老人还守在这街头卖些?小玩意儿,想来也不容易,左右那魔气暂时也寻不到,她便问道:“你都卖些?什么?”

老头展开面前摊位上盖上的一块黑布,露出下面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有些?通体漆黑,古朴老气,有些?又?通体玄妙,晶莹剔透。

余瑶在一堆小玩意儿中找到了两个白玉铃铛,摇起来叮当叮当的,内壁像是施展了什么术法,玉石相撞也不会轻易被碰坏,她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卷月铃,可以用来祈愿平安的。”老头答道。

铃铛上面阵法流转,看不出名堂,“这上面有阵法?”

老头笑得嘶气,“不错不错,小姑娘有眼光,这上头施的是祈愿之术,是我们龙凤城专门用来祈福的法术,这个铃铛本便是一对,你若是有心上人,不若送一个给他,也可以算是道侣之间的小饰物。”

余瑶想到上次在柳州顾扶辛还未找到的玉佩,她嘀咕道:“我哪里来得心上人?”手头却还是将铃铛收了起来。

“好好好,没有没有。”老头儿眼珠子盯着余瑶的咕噜转,连余瑶递过来的灵石好似都不甚在意。

余瑶收起铃铛,想要回?去找顾扶辛,谁知刚出巷口没多远,便看到了人群中走来的白衣男子。

男子颀长清隽,如青松般挺拔,如皓月皎洁,还得是那沾了乌云的月,就像他俊朗之中锋利的戾气。

“小师弟?”余瑶对他挥手,然后跑到他身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边有异响,便过来了。”顾扶辛答道,然后展开手掌,露出在光晕之中乱窜的黑气,“已经抓到了。”

余瑶俯下-身子,看到他掌心缩成小小一团的黑气,无法冲破光晕,也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她问道:“困妖之地的?”

顾扶辛淡淡回?道:“是。”

余瑶却没有松一口气,她将城门口的事情与顾扶辛简单说了一番。

顾扶辛眉头微皱,困妖之地的魔气是魔界那边过来的,他的好叔叔似乎已经等不及开始铺网了。但?他也不会蠢到万事未定便大张旗鼓地暴露目的,他如今这般做,莫非是龙凤城中有什么他必须要得到之物?不然他怎么会如此铤而走险,直接派人进来?

余瑶见顾扶辛神色不明,以为他在为逃走的魔气发愁,宽慰道:“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她拿出刚从巷口买的铃铛递给他,“对了,这个给你。”

顾扶辛看着余瑶手心中躺着的两个铃铛,紧着的眉头一时没有松下,他问道:“这是什么?”

“你上次不是将母亲的玉佩丢了吗,我想着,虽然这个比不上你母亲的玉佩,但?也是我送的……”余瑶磕磕巴巴开口道,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她赶紧解释道,“当然,我一点要当你母亲的意思都没有,我就是想着也算是送你一个东西了,你就不要为丢了玉佩的事情不开心了……”

她语气越说越弱,最后恨不得将捧着铃铛的手收回来,她泄气道:“哎,算了,我自己留着吧。”

顾扶辛却将她缩回?的手腕制住,他捡起余瑶掌心的铃铛,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余瑶掌心,痒酥酥的。他轻笑道:“我没有不开心。”那玉佩也不过是他胡诌的,他怎么会因为丢了玉佩不开心?

顾扶辛将两个铃铛分开,递给了余瑶一个,“师姐,这个给你。”

也可以算是道侣之间的小饰物……余瑶脑中“嗡”地蹦出那老头儿说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脸肯定红了,她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拿着,我不要。”

“为什么?”顾扶辛反问道,微微垂下眼睑,神色似乎有些?受伤,“虽然这是师姐送的,但?我没什么可以送师姐的,师姐可是嫌弃我的东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余瑶脑壳大,她一把?抓过顾扶辛手中的铃铛,转身走入人流,嘟囔道:“走了走了……”谁是嫌弃啊?

顾扶辛看着少女气鼓鼓又?蔫巴巴的背影,眼底再也忍不住笑意,他不动声色地跟上,走到余瑶身边,“师姐生气了?”

“没有。”余瑶答道。

“那师姐为何走得这样急?”顾扶辛追问。

余瑶深吸一口气,对他大声道:“我第一次送人东西,没经验可以嘛!”说完这话她感觉更加难为情了,竟然有了一种想要找个缝儿钻进去的冲动。

人流在二人身边快速散去,偌大的街市好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方才城门口的危机也在通明灯火中被驱散。

“倏——啪——”,璀璨烟火在二人头顶绽开,余瑶抬头看去,五色的烟火在她脸上映下霞光,映得她眉眼多了几分艳色,余瑶不知道,这一刻她有多美。

“放烟火了,快许愿啊!”身旁有女孩子在叫。

一个女孩儿看出来余瑶是外面来的人,拉着余瑶的袖子叫道:“姐姐,你们怎么不许愿?快许愿啊,这是城里一年一度的风花节啊。”

余瑶闻言,合起手掌跟着众人一起开始许愿。

顾扶辛站在人群之中没有动,他抬头看了片刻烟火,最后将视线落在唇角含笑的少女脸上,忍不住也一同她一起勾了唇角。

烟火落尽,顾扶辛问余瑶:“师姐许了什么愿望?”

余瑶摇头道:“不说,说了就不灵了。”

“你呢,你许了什么愿。”她不愿告诉顾扶辛,却这样反问道。

顾扶辛问:“师姐想知道?”

余瑶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但?见他这样问,便点了点头。

“那师姐今晚来我房里?我告诉师姐。”顾扶辛问道。

怀疑自己听错的余瑶惊了:“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四流的泪,就是那天旷三脑子进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