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白的刺眼的床帘。
他并没有回到他的身体里,依旧还在仙宫。
他低声骂了一句脏话,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胸口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包扎的严严实实。
蓬熠垂下眸子,这要是在魔宫,绝对没人敢碰他的身体,更不用说包扎这种事情。
他从来都是自己随便扯点布撒点药,就算是治疗了。
哪像这娇弱仙尊,竟然包扎的如此严实,他是朵花吗?
蓬熠坐起身,胸口的伤口已经没有刚醒来时那般疼痛了,一旦将沾着魔气的坏肉剔除,这身体恢复起来,便要快上许多,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以痊愈了。
“可惜了。”
可惜现在不能破坏这具身子了,毕竟在用的人可是他自己。
这些时日昏迷,养伤,治疗,多日都未曾进水进食,蓬熠只觉得口干舌燥,他一伸手,便将不远处桌子上放的茶壶凌空抓了过来,也没再配个杯子,就着壶口直接灌下了一壶的冷水。
按理说,这病身子根本不能喝凉水,即便是仙体之躯,重伤过口总是虚弱的。
可是蓬熠就好像毫无感知一样,豪饮一般喝完了一整壶的水。
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他养伤从来都是闲不住的,更不用说在床上躺着。
昨日这间卧室已经被他看了个遍,可谓是无聊至极,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没有。
也没个什么机密文件,好让他瞧一瞧这九重天的笑话。
想到这里,蓬熠站起身,随手找了件衣服穿上,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景色却是让他一愣,竹林松海,遍地凡草,还有一条通往竹林外的羊肠小道,看起来不像是仙宫,倒像是人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农家院落。
仙宫难道不应该都是仙气飘飘,遍地云彩的么,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蓬熠还特地往回退了两步,确定就是自己出来的地方。
竹林不是很大,但是走出去两步,他便发现,这竹林中藏着阵法,而且周围灵气充裕,绝对比那些看起来富丽堂皇,华丽的宫殿浓郁的多。
这么看来,这地方倒也是不错。
穿过竹林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周围云雾缭绕,即便是在夜晚,景色也是美得很。
蓬熠喃喃道:“这么瞅着倒像是仙宫了。”
也不知这个仙尊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将屋子打造成这幅模样。
竹林外有人把守,看到他出来,便躬身唤道:“参见白翎仙尊。”
蓬熠随口道:“起吧,我就随便走走。”
这话一出,看守的两人面色就是一愣,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蓬熠眼神一扫:“听不懂我的话?”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道不是,便退回了原位,只是表情却是无比奇怪,不知是疑惑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仙尊平日里可从来都不会这么说话的。
蓬熠走出去一段路才想起来,这两人表情为什么有异。
以这冰冷仙尊的性子,怕是连眼神都不会落在旁人身上,怎么会说刚刚那样的话。
他摸了摸脑子,觉得一定是这具身体影响了他的思考。
所以,失误不是自己产生的,只是因为这人本身就不行。
绕着这座宫殿走了一圈,蓬熠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刚包扎好的伤口因为他不安分的走动又有些裂开了,白纱上隐隐渗出了鲜血。
毕竟挖去了一大块肉,即便是仙体之躯,那也要忍受这皮肉之苦,还有就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头晕眼花。
蓬熠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前襟,皱皱眉头,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只能靠着墙壁稍作休息。
太弱了,真的是太弱了,还号称这天上地下第一仙尊,受这么点伤竟然就能虚弱至此,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会困在这具躯壳内。
只是想一想,蓬熠就觉得异常暴躁,不仅想骂人,还想动手。
要是用这仙尊的面目,将这九重天给砸了,那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可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养伤。
也不知这壳子里原来的仙尊去哪了,还有他的身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但当下的身体却不允许,只能将这些计划搁置。
最后,蓬熠在夜间巡逻的仙兵帮助之下,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无聊透顶的宫殿。
这一回,他破天荒地开始老老实实地养伤。
说是养伤,第二日蓬熠便召唤人进来,打探了一下魔宫的消息。
“自那日跟仙尊一战,大魔头蓬熠一直昏迷至今,至今仍未醒过来。”
“仙尊如此实力,即便那魔头使出卑劣的手段,也不是您的对手,说不得这一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哈哈哈哈哈,卿元仙者这话可真是说到我等心坎里了。”
前来汇报的众仙家都笑成一团,觉得这魔头蓬熠要是死了,那他们便能省下不少事情。
然而,一直坐着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与往日并无不同的白翎仙尊却是突然吐出两个字:“放屁。”
众仙家全都惊呆了,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宫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皆一言不发,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仙尊。
往日里几乎没有表情的仙尊,此刻竟然微微勾起了嘴角。
虽然只是微微,但那也是一个笑,一个从未见过,却让人背脊发寒,头皮发麻的笑。
仙尊……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蓬熠觉得,这会要是手中有剑,他怕是能直接一剑挥下去,割西瓜一样,削掉他们的脑袋!!!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气炸了。
背后说是一回事,听不见就当放屁了。
可是现在就当着他的面,这群人就这么诋毁自己,简直不能忍。
既如此,那就别怪他胡来了。
蓬熠抬手倒过一杯水,一饮而下:“你们不觉得蓬熠很厉害吗?”
众人面面相觑,仙尊何时会这么说话了?
但是,他都开口了,不说些什么,似乎也不太好。
卿元仙者思索再三,抬眼瞧了白翎仙尊一眼,缓缓说道:“这魔头蓬熠自然是厉害的,可还不是败在您的手下。”
蓬熠一只手抵着脑袋,几乎慵懒地问道:“你没瞧见我受伤了吗?重伤,昏迷了一月有余。”
众人更加不解,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
蓬熠不等众人回答,又缓缓说道:“我现在胸口还疼着呢,这伤便是蓬熠造成的,你们行吗?”
众人连忙摇头,他们自然不是仙尊的对手。
然而,头摇完之后,却又忍不住在心底问自己,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着仙尊出手,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仙尊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夸那个魔头呢?
这一定是错觉的吧!
然而这个疑问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了那么一瞬,就被蓬熠彻底给击碎了。
那个至清至冷,从未对任何事物过于上心的尊者,眼中竟是含着难以述说的温情,几近温柔地赞叹道:“像蓬熠这样厉害的人,本尊倒是颇为欣赏,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自己的成见呢?”
众仙家:??????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仙尊吗?
难道是跟那魔头大战的时候伤了脑袋?
这可怎么是好?
卿元仙者抬眼看了一下仙尊,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平日里不是最恨那些邪魔外道的宵小之辈,怎么会对那魔头有如此看法。”
蓬熠横了他一眼,严肃道:“英雄不问出处,难道魔宫里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这蓬熠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因为他出生在魔宫,便将他定位邪魔之流呢?”
众仙家:??????
跟他约战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而且,今日的仙尊,是不是过于话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蓬熠看着这帮人表情破裂的样子,心情颇为不错,甚至还很恶劣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人不是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模样么,要是让众人都误会,这天下地下,独一无二的仙尊竟然仰慕他蓬熠,那可就真是太有趣了!
白司木白翎仙尊,你的一世英名,就别怪我嘴下不留情了。
可也不能操之过急,让这帮人瞧出什么来,要适可而止,留下给他们想象的余地。
蓬熠抬手,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累了,你们都退吧!”
说完,便转身上了榻,挥袖放下了纱帐。
众仙家几乎都是眼神空洞地从殿内退出来的。
直到出了竹林,这才有人开口问道:“白翎仙尊今日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这是怎么了?
卿元仙者突然说道:“不知道诸位仙家可记得半年前仙尊曾经下凡历劫之事。”
“这事大家都知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仙尊自打成仙一来,历的劫还少吗?”
卿元仙者却是摇摇头,面色凝重道:“你们不知道,这次的劫数跟以往不同,乃是情劫,历劫前仙尊谁都不让告诉,我后来暗中跟司命打听过。”
说道这里,卿元仙者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众人有些焦急,赶着问道:“司命怎么说?”
卿元仙者摇了摇头。
众人:“你倒是说啊,摇头是几个意思。”
卿元仙者面露无奈:“司命什么都没说,就是跟我这么摇了摇头,谁知道什么意思。”
只是这么一摇头,众人心里便咯噔一声,觉得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的只有着急的众仙家,蓬熠此刻却是无比的兴奋。
拐弯抹角地夸了自己不算,他还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这无聊至极的宫殿里,竟然还藏着一间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