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熠当魔头这么多年,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他出生便是魔,注定了此生都会与邪吝,妖魔挂钩,也不指望旁人能够为他正名。
所以,他这一生做事都颇为随性,从不受拘束。
自然也就不在乎什么仙魔不得擅自对凡人动手之类的屁话了。
蓬熠用着白司木的身子,周身灵力涌动。
他直接将整个魏府都冻上了。
所有的房屋全都结上了冰霜,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
夏日里还穿着单薄的众人顿时冷的发颤,连话都说不出来,却偏偏因为怨气缠身,疼痛无比。
这感觉当真有如置身地狱。
魏府里的家眷全都躲藏在最后面的屋子里,此时见到如此情景,全都忍不住惊叫起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蓬熠缓缓地抬起手,问道:“那个赵前忠在不在这里?”
小木偶摇摇头:“赵府与这里隔了两条街,不远,我原本想着解决完这里,便上赵府去寻仇的。”
蓬熠想着刚才的场景,笑道:“傻姑娘,刚才那个黑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这魏府解决完,你也就没命了。”
小木偶轻声道:“我知道的,我原本就没打算活着。”
蓬熠没再说话,垂在身旁的手抬起。
一盆冷水朝着昏迷的魏超海兜头倒下。
魏超海被冷的浑身打颤,慢慢转醒。
蓬熠伸手,隔空一吸,将人揪到身前,问道:“你想他怎样?”
小木偶一双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看着他,这么些年的屈辱和伤痛涌上心头,她缓缓裂开嘴角:“奴家这些年受的苦,我希望他一件件,一桩桩全都尝一遍,最后被恶犬分食而亡。”
就如同她死去的姐姐那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亲身经历,怎会知道有多痛。
蓬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说着转脸看向满目惊恐的魏超海,颇为邪吝的说道:“你说是不是?”
明明有如谪仙一般的面貌,可此时一言一行都透着说不出的邪性,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
魏超海脸被踢穿,面目模糊,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浓烈的怨气让他全身都备受折磨,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了。
若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被人折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蓬熠说到做到,他抬手将魏超海丢进魏府大院中,又解了那群家丁身上的怨气。
“你们可听清楚这姑娘的话了,想要活下去,怎么做,不用我交代了吧!”
这群家丁又不傻,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可是王玉媚是个貌美年轻的女子,就算不用人逼迫,谁都想赶着上前享用一番。
而这个魏超海却是个五十岁的老头,这要如何才能下的去手。
蓬熠勾了勾唇:“还是说你们也想被狗吃?”
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哆哆嗦嗦地往院中走过去。
在小命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魏乐目次欲裂地看着蓬熠,厉声说道:“你这魔头,快住手,你这样会遭天打雷劈的,魔头。”
小木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姐妹就是活该吗?该遭雷劈的是你们。”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雷鸣涌动,就像是应着这句话一样,让人心头一惊。
一个身影从远处御剑而来,洪亮的声音传来:“何人胆敢在我魏府门前作乱,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魏乐眼神一亮,惊喜道:“大哥,大哥你终于来了,你快来救救我们,救救爹。”
听到大哥魏阳的声音,魏乐简直心花怒放,太好了,救星来了。
他大哥修为高深,斩妖除魔无数,定能将这两个魔头降服,到时候他一定要狠狠地羞辱他们,找上一百个丑男,将他们俩折磨致死,挂在平江城墙头示众。
死后也不放过,不仅要分尸,还要剁碎了,煮熟了,喂狗,喂猫,喂老鼠,总之一定要解了他这心头之恨。
魏阳人还没有到这里,魏乐脑海中已经想出了无数折磨人的法子。
他满心期待地看着天空中御剑而至的大哥,激动的挥舞起手来。
大哥来了!
可魏乐万万没有想到,他大哥魏阳尚未来得及靠近,便从失脚滑下剑来,从空中直直地落下,重重地摔在了魏府的大门之前,不偏不倚,就在魏乐身旁。
魏乐连忙呼唤道:“大哥,你怎么了?”
站在原地一直未曾动作的白司木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兄弟俩,即便是沉默着,也让人觉的备受压力。
蓬熠用手肘推了推他,轻声道:“你这堂堂仙尊,做这些事情,就不怕仙宫那些个老古板在邢丹面前告你的状,这种残忍血腥的事情,还是我这种魔头来,比较合适。”
白司木眼皮微撩,看着旁边这张自己的脸,善意地提醒道:“我现在才是魔头。”
你这个大魔头已经顶着仙尊的脸将血腥的事情做了一遍了,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有点晚么?
蓬熠顿悟,拍了拍脑袋,一点歉意也没有地说道:“啊,平日里随性惯了,老是想不起来这茬,见谅。”
这种丝毫没有歉意的见谅,白司木瞧都没有瞧上一眼,而是看着那个被他半路打掉的魏阳。
魏阳确实是修仙之人,修为当真也还不错。
但那也仅仅针对于修士而言。
对于蓬熠和白司木来说,这个魏阳根本就不足一提。
魏阳全身的灵力都被封住,无法运转,更令他惊骇的是,他甚至没有看出是谁,什么时候出手的。
眼前这两人简直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绝对不能硬来。
这个魏阳显然要比这一群人脑袋灵活一些,他撑起受伤的身体,对着两人抱拳而立:“二位上仙恕罪,不知魏家何时得罪上仙,还请上仙从轻发落。”
魏阳来的晚,自是没有听到那些恩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家会得罪如此厉害的人物。
魏乐这个没脑袋的,大声吼道:“大哥,你跟他们废话什么,还不快动手杀了这两个人,爹爹都快被他们给折磨死了。”
魏阳转头瞪眼,怒道:“闭嘴!”
魏乐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在大哥的眼神之下,闭上了嘴巴。
可蓬熠连眼神都没有落在这兄弟俩身上,而是看向白司木:“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白司木抬头看他。
蓬熠抬手拿起了那只木偶托在掌心:“有些仇还是自己动手讨回,来的更加痛快一些是不是。”
白司木:“你想怎么做?”
蓬熠嘴角扯开一个笑:“魔头自然有魔头的方法。”
他拉住白司木的手,割破了他的手指,就这么握住这人的手在这小木偶身上画了一道咒。
咒文成时,一道暗黑色的光在木偶身上闪过,这木偶竟是逐渐变大,最后同人等高。
蓬熠一挥袖便将所有人全都送进了魏府。
“冤有头债有主,谁伤害过你,谁有罪,该怎么报仇,都由你来决定,去吧,现在是时候讨债了。”
说着,他从依然握住的那只手指尖弹出一滴血落在木偶人眉心,这木偶人全身魔气飘散,有如地狱归来的厉鬼。
魏府的大门逐渐关上。
蓬熠和白司木的身影逐渐远去。
“待你报完仇,便来这平江城最大的客栈找我,我来送你入轮回。”
凄凄婉婉的声音带着在门前萦绕。
“奴家谢过两位上仙,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来世便是当牛做马,定然报答上仙的恩情。”
夜色尚浓,无人知晓,这平江城里最大的魏家此时究竟经历着怎样事情。
哀嚎声,哭泣声,求救声传不出被结界封印的府外。
而转身离去的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客栈中。
蓬熠坐在窗边,突然问道:“白木头,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好歹也是仙宫尊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魔头如此行事?”
这跟白司木的风格不太像啊,要是在这之前,这人不但会拦着自己,说不定还会上来便将他给打一顿。
白司木沉默不语,倒过一杯水,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像是在出神。
他沉默了半晌,这才道:“作恶的人是我,与你有何干系?”
蓬熠哼哼一声:“不要总拿这话堵我,我发现自从我们俩换了身体,你就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白司木:“如何不同?”
蓬熠撑着脑袋回想了一下:“说不出来,大概就是多了几分人性,少了几分仙性,还爱说话了,就像是……落入凡尘,沾了烟火气息一样。”
白司木嘴角微弯,虽然很浅,但确实笑了一下:“你还知道什么是烟火气息。”
这话听着更像是调侃。
蓬熠不服道:“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人间我不知道走过多少遭,历劫的时候,也曾作为凡人生活过,这人间的烟火气,我最了解不过了。”
听到历劫二字,白司木放在身侧的手突然收紧,他端起杯子,喝下一口凉茶,好奇道:“你竟还在凡间历过劫?”
蓬熠点了点头:“嗯,就半年前。”
白司木气息一下子就乱了,他放下杯子,眼神灼灼地看着他:“那你在凡间都干什么了,可否说来听听?”
蓬熠爽快地答应了:“这会闲来无事,说说也无妨。”
他酝酿了半日,想着从哪里开始,可是这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蓬熠捏了捏眉心,喃喃道:“奇怪,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