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我,标记我[重生]

作者:失忆玫瑰

仗着没人看得懂医生的笔迹,温雁晚把病例翻开,拍了张照,随手给向云山发了过去。

想着对方现在可能在监考,不方便接电话,温雁晚于是编辑了条短信。

内容如下:

[敬爱的向老师,我是温雁晚,在数小时前,我亲爱的同桌——陆潮生陆同学突发意外,晕倒在了卫生间,本欲进考场的我,走到考场门口时,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着我,使我立时离开了考场,来到了卫生间。

果然,陆同学正昏倒在卫生间角落,不省人事,于是,乐于助人的我立时将他送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表明,陆同学患有信息素紊乱症,可能是近期压力过大导致,医生建议,他最好休息几天,于是我只好通过手机联系上了您,希望您准许陆同学今明两天假期。

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也深受感伤,古有子期亡故,伯牙痛而绝弦,陆同学是我学习上的唯一知己,现在,他却因身体的不适,暂时缺考,失去了陆同学的我,也失去了参考的动力,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仅仅是陪伴他身边,用同学之爱祈祷他快点好起来。

再次恳切希望,向老师可以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心愿。

温某,感激不尽。]

记叙文六要素——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都有了。

用语之诚恳,言辞之深情,简直令人潸然泪下,甚至还有名人事迹的举例。

只是……怎么读怎么感觉怪怪的。

换句话说,就是满满的槽点。

陆潮生只瞄了一眼,嘴角就没忍住,抽搐了几下。

也不知向云山看到了是什么心情。

温雁晚脸皮厚,假装没看见陆潮生怪异的表情,发完消息,手指拿着手机转了转,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视线看向陆潮生,忽然伸手搂过他的脖子,挑眉:“怎么样,陆少,等会儿是跟我回去?”

语气轻佻,动作也流氓,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十分欠扁。

陆潮生拿眼尾轻轻瞥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明晃晃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字,表情冷淡。

有了毛爷爷的光环,温雁晚只觉得,自家小金主这“傲娇”的小表情简直可爱极了。

没再逗他,温雁晚当即在手机上叫了辆车,直接回南石路去。

雨已经彻底停了,车里闷,陆潮生将窗户降下一点。

夏风混着湿润的水汽,吹在脸上,很轻,也很温柔。

离开宽大的马路,逐渐行驶进摆着摊贩的狭窄街道,陆潮生敏锐地察觉,温雁晚情绪变了。

从几分钟前的欣喜、振奋,变得舒缓、沉静。

车窗外,几缕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落在半透明的玻璃上,被不断变化的角度切割,化作了彩色的弧。

从陆潮生的角度可以看见,温雁晚精致的侧脸就映在里面,随着破碎的光斑隐没起伏,明灭不定。

车停在了街口,南石路的巷口太窄,再往里,就进不去了。

再一次踏入这片斑驳的土地,陆潮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毕竟上一次他来这里时,还是以跟踪狂的身份。

偷偷摸摸,卑劣龌龊,就像黑暗里潜藏的鬼影一样,见不得光。

虽然这次也没多少——用金钱收买未成年高中生的金主。

外婆的家真的很旧,几十年前的老式房型,入口低矮,老道也十分狭窄。

垂垂暮已的老人家,哪里容得下两个半大小子180多的大高个。

陆潮生几乎是紧挨着温雁晚,从一楼一直爬到了四楼。

推开门的时候,外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啃馒头。

面前摆着一个低矮的茶几,茶几前是一台破旧的老型电视。

电视没开,灯也没开。

昏暗的小屋里,寂静无声,身型瘦弱的老妇人蜷在沙发角落,安静得仿佛稀薄的空气。

温雁晚上学去了,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里吃,只有晚上才回来。

她舍不得煮米,也舍不得开灯,她想给温雁晚攒钱,供他读大学。

每天早上,她会去楼下早点摊帮忙,蹭点米粥,中午拿赚到的钱买两个馒头,配着早点摊剩下的咸菜吃了,就当是吃过午饭了。

下午在家睡会儿,起来做点小手艺,快到晚上的时候,将做好的小零件打包,装进手推车里,拉着小车去人多的广场,摆地摊。

等到了10点半,温雁晚下晚自习,快回来了,她再收拾东西回去。

怕温雁晚饿肚子,在温雁晚到家后,她还会给温雁晚下碗鸡蛋面。

她把剩下的汤喝了,勉勉强强,也算是吃过晚饭了。

以前的每一天,她都是这么过的。

没想到温雁晚会这么早回来,外婆明显愣住,回过神后,第一反应就是将手里的馒头藏在背后。

但桌上那碟干巴巴的咸菜,却怎么也挡不住。

“阿雁,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温雁晚不答,他几乎是铁青着脸,大步上前,抢过外婆手里的馒头,几口就给吃了,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打开美团,飞快下单。

陆潮生乖觉,立时配合着上前,把那碟咸菜给扔了。

外婆尴尬不已,几欲开口解释,但又因嘴笨,说不出话。

温雁晚把她拉到沙发旁,坐下,举起手机。

“这是我新买的手机,”话出口后,喉间不自觉哽咽了一下,温雁晚抹了把脸,抬头,朝外婆扯了下嘴角,“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不是考了全校第一吗?学校奖励了我5000块钱,我买了两部手机,你一部,我一部。”

说着,他打开放置在茶几的袋子,拿出里面同款粉色手机,塞进她那饱经风霜的、枯槁的手心。

“我的是黑色的,你的是粉色的,粉色最适合你了,又漂亮,又可爱,你看看,你喜欢吗?”

仿佛烫手似的,外婆的手指都颤了颤,又怕把这5000块钱给摔坏了,只好一面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面狠狠瞪了温雁晚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啊!快点给我退回去!”

“不能退的,已经买下来了,要退的话人家会报警,说你闹事的。”

温雁晚一面用言语吓唬外婆,一面以温柔而不容置疑的、强硬的态度,将外婆的五指用力合拢,攥住手机。

“外婆,你听我说,”温雁晚勾着唇,极力做出开心的表情,“从今年开始,学校特意设置了学习基金会,以后每场考试,只要考得好,都有钱拿,小则几百,大则几千,我以后就能一边学习,一边赚钱了,以后我不用你养了,换我养你,好不好?你就不能……就不能……不吃那些东西了吗?嗯?”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温雁晚没忍住,眼眶彻底红了。

天知道,当他看见外婆手里那两个干瘪瘪的馒头时,心脏差点就爆炸了。

外婆的眼泪早就落下来了,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像是雨后的泥地般,浑浊不堪。

温雁晚拿手背,无比轻柔地、触碰新生婴儿似的,将那泥泞一一擦去。

倾身,用自己强健的臂弯,轻轻环住面前这具干枯不已的身体。

“明天,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好不好?”将头埋进外婆的脖颈,嗅着鼻尖淡淡的皂角香,温雁晚压抑着哽咽。

像是散尽了两辈子全部的力气,声音都轻得如同一阵风。

“我在这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他说,“外婆,求你,别再让我担心了……”

两只枯槁不堪的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许久,终于还是轻轻环住了少年宽阔的脊背。

破败的小屋昏暗无光,身型高大的半大少年紧拥着怀中的老妇人,像是拥抱了自己的全世界。

身后,陆潮生于黑暗中,沉默地注视着他轻轻颤抖的、宽大的背影,一如当初寂寞夜里路灯下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