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陆海逸是真没想到,自己作为白莲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有朝一日,居然能遇到比他还不要脸的人。
一时间,不仅牙被咬崩了,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陆海逸心里怎么想的,温雁晚懒得管,他现在耳畔反复回荡着的,只有方才那声轻轻的笑。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陆潮生笑了。
至于第一次,还是那天从医院出来,他把陆潮生带回了家,结果被某个半夜不睡觉的小金主夜袭的时候。
眼前又浮现,那个狭窄简陋的卧室,他双手撑着被褥,环绕在脖颈上的,是两具冰凉软柔的手臂。
仰躺在身下的清冷少年,正朝着他淡淡一笑。
如同雪落无声后,于白茫天地间倏然绽放的一枝寒梅。
矜持,孤傲,却又艳丽无比。
多难得啊,见陆潮生笑一次。
明明是那般漂亮的一个人,却成天板着个脸,跟个行走的棺材板似的。
见温雁晚深邃的眸光正盯着自己的脸瞧个不停,意识到什么,陆潮生立时收敛了表情。
似是不太习惯,秀逸的眉微微蹙起,陆潮生抬步,朝着教学楼外走去。
啧,这是害羞了。
温雁晚心下了然,又觉得有点好笑,见陆潮生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忙抬步去追——
“诶诶,等等我啊。”
流氓似的,温雁晚刚追上去,就要去拉陆潮生的手手。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对方冷酷无情且面无表情地拍掉了。
楼道里,温雁晚懒懒散散的调侃声逐渐远去。
像是欠揍似的,他笑:“陆少,我说你这人可真是不地道,我就看你两眼,摸你两下,你就不高兴,也不知道刚才在卫生间的时候,是谁把我壁咚在墙上,非要人家吻你来着……”
毫无意外,他收获了来自陆潮生的亲切问候。
“滚。”
被彻底无视且被迫承受万吨狗粮的单身狗陆海逸:“……”
不好意思,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
心灵接连遭受几重打击,陆海逸只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间,不上不下,简直难受得一批。
暗自把那对狗AA狠狠骂了一顿,陆海逸转身,正要回教室,却忽然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贺亦诚嘴里叼着根点了火的烟,拿自己的身子堵在陆海逸面前。
身后站着三三两两的破洞裤子,袖子撸到肩上,无一不面容猥琐。
整个一流氓团体。
贺亦诚上前一步,烟屁股捏在指间,朝着陆海逸点了点,落了一地的灰。
他问:“你就是陆海逸?陆潮生是你哥没错吧?”
艹,原来是陆潮生那个贱人招惹来的麻烦!
心里暗骂晦气,面上却不显。
娇花似的,陆海逸微润的眼眸望着贺亦诚,嗓音轻颤:“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们,这是在学校!要是你们敢乱来,我就……我就告诉老师去!”
话一出口,众人立时笑喷了:
“告老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啊!”
“我去,居然还告老师,难怪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原来说话也娘们儿兮兮……”
听到最后一句话,陆海逸脸都黑了,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的长相。
窥见这群人的身高体型,陆海逸又不敢反驳,只好咬着牙,干笑:“我……我身上没钱,可以放过我吗……”
贺亦诚打断他的话:“谁他妈要你的钱了,当老子是要饭的吗?”
他呸了口唾沫,把烟扔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走上前,拿手指用力捏住陆海逸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勾唇:“这脸蛋长得真不错,可惜了,是个Alpha……”
末音含糊了几下,想到什么,眯眼盯着少年阴柔的脸,舔了下唇:“是个Alpha的话,岂不是更带感?”
陆海逸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贺亦诚是特意来堵陆海逸的。
昨天他去找他爸告状,结果状没告成,差点儿又被揍了一顿,那时他才知道,陆潮生竟然是陆家长子,以后要当陆家家主的人。
就是给他贺家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陆家做对的。
事情成不了,贺亦诚心里头憋着火,特意跟人打听,得知陆潮生他弟居然也在这个学校,今年刚上高一。
最重要的是,陆潮生的这个弟弟,是个私生子。
贺亦诚见多了豪门恩怨,自然知道私生子在家的地位有多卑贱,何况是这种刚接回家没几天的。
若是想在家好好待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他定是不敢惹事的。
既然不能找陆潮生的麻烦,那拿他的弟弟出出气。
想必……陆潮生是不会介意的吧?
用力甩开他的脸,贺亦诚指尖点了点陆海逸,身后的小弟立时上前。
看了眼手机,贺亦诚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努努下巴。
“把他拖厕所里去,还有十几分钟上课,我们先玩会儿再说。”
一群人嬉笑着上前,东拉西扯地把陆海逸往卫生间的方向拽。
眼见四处无人,陆海逸彻底慌了神,一咬牙,对着最近的那人的那处用力踹了一脚,趁着他松手哀嚎的时候,抢先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
“他妈的,跑得真快!”贺亦诚对着卫生间的门猛踹几脚,又呸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门后,陆海逸垂眼靠着门板,散落的额发下,是一对如同沁了毒般,阴狠尖利的眸子。
指尖缓缓收紧,用力,在门上划过一道道无形的可怖裂痕。
凸出的指骨白得瘆人,仿佛下一刻就能破开皮肉,和着鲜血,迸裂而出。
像是要把每个字眼嚼碎,咽进肚里,陆海逸勾唇,一字一顿,极为缓慢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陆,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