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兮没回学校,找了个网吧打了两把晋级赛,天快黑的时候叫了一份炒饭,边打边吃。
从网吧出来,天色已经浓黑。她站在街边招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上的瞬间,突然想起药落下了。
“诶?你不坐了?”司机询问。
桑兮转过头:“东西忘拿了,等我一分钟。”
“不等不等,这儿不能停车。”司机摇头。
桑兮:“那你随便。”
司机晦气地呵了一声,一脚踩下刹车,扬长而去。
装有药盒的透明塑料袋安安静静地搁在鼠标旁,桑兮心底没由头地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一袋药,丢了可以再买。
按照她往常怕麻烦的性格,就算是刚踏出网吧的门想起药没带,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桑兮用小拇指勾着药袋子,站在路边等车。
似乎有些?困倦,她倚在电线杆上,右脚往左脚后靠,脚尖点地。
表面漫不经心,脑海里却一直盘旋着那句话——
桑兮,我还不了解你么?
滴滴两声尖锐的鸣笛将思绪拉回,她站直身体?,剁了两下脚,随后百无赖聊地往出租车走去。
意料之外,桑志破天荒地在家。
导致桑兮站在玄关进入客厅的连接处呆愣了好几秒。
桑志正在看电视,坐在真皮沙发上,翘起个二郎腿,见她回来了,端起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小口,随后抬起头:“你杵在那儿干嘛?”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主持人的播音腔成了背景。
桑兮疑惑地盯着他脸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现在是晚上,哪来的太阳?”桑志蹙眉。
桑兮撇撇嘴,没说话,径直从他眼前走过。
“站住。”桑志放下茶杯。
桑兮回头:“有事?”
“来,坐这儿。”桑志拍拍旁边的位置:“咱父女俩说说话。”
“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桑兮道。
本以为桑志会咬牙切齿地吼她,没想到竟然笑嘻嘻地道:“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呢,我看那个什么言淮就是个不错的话题。”
“……”桑兮彻底无语了,转过身体,往前迈出两步,一屁股坐到桑志斜对面的沙发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有不有言淮的照片?”桑志摸了摸下巴,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小伙子长得怎么样了。”
桑兮额头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瞪着眼睛看他。
“给我看看呗。”桑志和她打商量。
“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桑兮无语地问。
“嘿你这孩子。”桑志的眉心?皱得缩成了一团:“有你这样跟爸爸讲话的吗?”
“困了,我回卧室了。”桑兮站起来就要走。
桑志叫住她:“明天我出差。”
桑兮:“哦。”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桑志十分不满。
桑兮:“?”
桑志叹了口长气:“我去海南出差,三个月。”
“你确实不是去海南花天酒地?”桑兮反问。
桑志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桑兮切了一声,回过头,径直朝卧室走去。
别说三个月,桑志三年不回家桑兮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
“晚自习逃吗?”下午最后一节课,桑兮托着腮低着音问。
同桌陆梓逸埋头写着卷子,没开腔。
“问你呢。”桑兮松开撑住下巴的手,指尖在他的胳膊上戳了戳:“我们去找姜烟。”
一听到姜烟两个字,陆梓逸立马停笔。
他转过脸来,右眼角一团青黑,是上次被打后留下的痕迹。
他说话的时候熊猫眼跟着一缩一缩的,又惨又滑稽,桑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又笑我,你烦不烦啊。”陆梓逸捂上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不笑了,我真?不笑了。”桑兮努力憋住:“你去吗?”
“我肯定想去啊。”陆梓逸委屈巴巴地说:“但是我怕我妈……”
“你妈又不知道。”桑兮打断他。
陆梓逸笑了:“你想太多,她什么事都知道。”
自从上次打架后,他妈每天亲自开车接送,连晚饭都是她送来看他吃完回学校后才离开,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个监控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着他。
“你妈够烦的。”桑兮撇撇嘴。
“不能这样说我妈。”陆梓逸护道:“虽然是挺烦,但是她人不错,只能说是母爱太深沉。”
桑兮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冷凝了几秒,陆梓逸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听说桑兮的妈妈在她小时候就病逝了。
“那个……晚自习”陆梓逸咬着后牙槽:“我逃!”
人算不如天算,陆梓逸的外公生病住院了,他妈妈直接给潘喇叭请了个假,将人给领回去了。
桑兮只好一人去找姜烟。
十二月份,正是最冷的时候,哈口气都是白色的。
桑兮在小巷子口买了两个刚出炉的锅盔,一边啃着一边往姜烟家走。
轻车熟路地转过几道弯,离最里?面最破烂的平房不到五米,一个大铁盆子从屋里?飞了出来。
吓得桑兮差点噎死。
紧接着姜烟裹着羽绒服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个一瘸一破的男人,瘦弱得风一吹就要倒,可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那是姜烟的爹,亲爹。
几年前在车间流水线打工的时候把脚给搅进去了,落下了终身残疾,只能在家里?打打零工。
“怎么了?”桑兮把还热着的锅盔递给她,象征性地询问。
碰见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什么。”姜烟接过饼恶狠狠地啃了两口,不愿多说。
桑兮看她两秒,又望了一眼盯着她俩的男人。
他的眼神浑浊不堪,像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老鼠。
“走吧。”桑兮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别吃了:“上哪儿去?”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嘛。”姜烟反问她。
“……”桑兮知道她情绪不好,想了想,开?口问:“唱歌?”
“你请客?”姜烟嚼着饼,含糊不清地问。
桑兮点了点头:“没问题。”
-
俩人打车来到了金铂利,江城最高级的KTV。
姜烟见怪不怪,毕竟桑兮小学就能从美少女书包里?掏出一叠百元钞票送给陌生人。
“听说这里?有男模场。”跟在领路的小帅哥后面,姜烟忽然冒了一句。
桑兮望了一眼前方,觉得小帅哥脚步都顿了一下。
“你从哪儿听说的?”桑兮声音拔高了些?,表面在问姜烟,实?则在说给服务员听。
“我们班有人在这儿上班。”姜烟说完,又补充了句:“当男模。”
“欸那你这儿是不是还有佳丽啊?”姜烟转过头问,又看向桑兮:“点两个陪唱?”
见她俩年纪不大,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清了清嗓子:“我们这儿是正规经营场所。”
“算了,等会一排人上来,其中一个就是你同学尴不尴尬?”桑兮显然没把正规经营四个字放在心上。
“我尴尬什么?尴尬的是他。”姜烟笑了。
几句话的功夫,来到了包厢前。
服务生推开门的瞬间,斜前方冒出一个人。
昏暗的彩色灯光照得人脸模糊,但桑兮能感受出这个人她认识。
紧接着,后面走出一群人,最后一位身影挺拔,比其他人都高。
“这都能遇到?”姜烟望过去,啧啧感叹:“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桑兮没接话,余光潦草地扫了一眼后,径直走进了包厢。
跟在言淮旁边的女生她见过,表白被拒的那个。
叫什么来着?
黎惠?
桑兮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