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微怔,眼睫垂下来看她:“去办公室。”

姜知玥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的,就在这里说吧。”

“你说。”

“沈晏先生,”姜知玥盯着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那张脸看了许久,开口时声音很轻:“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两个之前不是很合适。”

闻言,沈晏眉皱的更深,语气也沉了不少:“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吧。”

小姑娘话说出口,门外偷偷摸摸看热闹的人脸上瞬间变白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即将丧命的消息。

沈晏的脸色也变了,

姜知玥以为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分开吧。”

昨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她和沈晏之间,好像隔了山海,山和海之间,又隔了一条永远跨越不了的横沟。

姜知玥第一次觉得秦歆说的很对,所有人都敢欺负她和爸爸,是因为沈晏不喜欢她。

如今,爸爸差点因为她出事,姜知玥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这条路很黑,没有光,她看不到尽头,也得不到回应。

她早该清楚,她和沈晏之间本没有缘分,这几年来浅薄的夫妻缘全是她一个人强撑下去的,一扇不为你开的门,一直敲是没有礼貌的。

“离婚”这两个字说出口,姜知玥竟意外的松了口气。

沈晏的唇线绷的很紧,他的眸子眯着,眉眼间带着薄薄的冷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姜知玥,好像要从她那里得到个答案。

小姑娘的话像是烙在心间上,烫的他忽然乱了分寸。

沉默片刻后沈晏才开口:“姜知玥,你别说……气话。”

他的声音被压的很低,有些哑,毫无波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自知的慌张,又转瞬即逝。

姜知玥问他:“沈晏先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说气话。”

“如果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处理这件事,那我道歉,你没必要拿这种事来赌气。”

“可是我没有在赌气,”姜知玥垂眸拐了一下唇,“我只是觉得……”

她不知道如何去给沈晏解释,她也不知道该去解释什么。

姜知玥突然想到某一年沈晏的生日,她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托了很多人,给沈晏买到了国外某知名设计师定制的男士手表。

她满心欢喜的送给他,可是第二天,礼物盒还在书桌上放着,上面的丝带依旧系着蝴蝶结,沈晏没有打开。

姜知玥偷偷难过了许久,沈晏发现了,问她,她看着沈晏手腕上价格不菲,不知道比自己送的贵了多少档次的表,突然间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某些事想放下,就没必要再拿出来践踏了。

“觉得什么?”

从小姑娘提出离婚开始,沈晏的心里一直堆积着浓浓的戾气,堵的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他的眉微蹙,眼神冷了下来,话也不自知的说的很重:“姜知玥,婚姻是爷爷定下来的,不是你口中的儿戏。”

“就算离了婚,离开了沈家,你爸爸的医疗费用,你自己的衣食住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姜家如今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当惯了沈太太,离了婚以后你能去做什么?”

姜知玥沉默许久,突然轻轻笑了一下:“算了,我想先回去了。”

沈晏下意识的攥住姜知玥的手腕,眯了眯眼:“你去哪。”

姜知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他:“去医院看爸爸。”

沈晏的手力气很大,姜知玥觉得不太舒服,她动了动手腕。

小姑娘被养的娇气,皮肤白嫩,被指腹粗鲁的搓了几下,就泛起细腻的红痕。

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是皑皑白雪之中盛开的娇艳红梅。

沈晏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他盯着那红痕处,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松开手。

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突然感觉到有些无力,哑声道:“……抱歉。”

姜知玥揉了揉手,也没在意,她的眼神很平静,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浅浅的光晕。

声音也是极其温柔的,却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不疏不密的距离:“那我先走了,沈晏先生再见。”

姜知玥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沈晏不喜欢亮丽的颜色,却觉得这种颜色在她身上又格外的漂亮。

好像姜知玥天生就是这般耀眼又明媚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沈晏注视着小姑娘的背影,陡然想到了二十一岁那年。

青城举办了一场原创音乐盛典,他听说他的小未婚妻拿到了冠军。

沈老爷子催他去看看,沈晏刚回国,沈爷爷想叫他和知知增进增进感情。

沈晏对这个年幼见过几面的世家妹妹没什么想法,他向来尊重沈爷爷,便去走了个过场。

盛典在大剧院举行。

剧院很大,沈晏和他的几个朋友在二楼的VIP厅坐着。

小姑娘才十八岁,却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那天她也穿了一条红色的拖地鱼尾裙礼服,手里抱着一捧开得正艳的玫瑰。

主持人问了她什么,小姑娘突然就笑了,明眸皓齿,娇纵恣意,杏眼亮晶晶的,仿佛有无数星子落入其中。

漂亮的连手里的玫瑰花都黯然失色。

沈晏正懒洋洋的靠在台子上吸烟,耳边传来朋友戏谑起哄的玩笑声。

他眯了眯眼,烟雾缭绕之中,隔着半个大厅,望着他那个许多年未见的未婚妻微微出神。

好像跟记忆里小小一只哭的冒鼻涕泡泡的小丫头不一样了。

沈晏回过神,望着姜知玥离开的背影,跟记忆里那抹倩影隐隐重叠,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心脏,泛起难以察觉的细微的疼痛。

在场听见姜知玥提离婚后唯一高兴的大概就是秦歆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高兴的连姜知玥打了她一巴掌都给抛到脑后。

秦歆在桌子下面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眸子里立即涌出泪珠,鼻子也是红的。

眼泪挂在睫毛上半掉不掉的样子,看着确实引人心疼。

她捏着手,声音娇滴滴的,媚眼轻挑,可怜兮兮的看他:“沈晏哥哥……”

沈晏心里还在想姜知玥的事情,闻言,他又想起姜延礼出事时小姑娘细碎的呜咽声,心中烦闷更甚。

沈晏掀起眼睫,压着点凉意睨了她一眼。

他剥削的嘴角勾勒出几分嘲讽的弧度,漂亮冷厉,声音又是极其冷的:“秦小姐,我并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妹妹。”

“秦小姐故意伤害我太太的父亲,区区一个秦家,也不把沈家放在眼里吗?”

秦歆颤了颤,掐出来的眼泪真的被吓得掉了下来。

她哆哆嗦嗦的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沈晏那张清冷淡漠的脸,线条冷而薄,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入骨的冷意。

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从心脏漫过四肢百骸,秦歆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冰窖里滚了一圈,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剩下的话被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晏轻呲一声,移开视线没在看她,只是嘴唇微动,便转身离开了。

秦歆浑身无力瘫软在坐椅里,眼睫跳了一下,她看懂沈晏说的什么了。

沈晏说:“等着。”

后面发生的事情姜知玥并不知情,她已经打了车去了中心医院看望爸爸。

姜延礼以前经常锻炼身体,所以底子好,恢复的还不错。

姜知玥正坐在一旁给爸爸削苹果。

姜延礼看女儿手里的苹果皮一直没有断过,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姜知玥笑了一下:“没有那么夸张啦爸爸,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其实是她在沈家太无聊,一个人没事情做,便试着给自己找乐子。

她还记得小时候生病躺在床上,妈妈总会这样哄她开心。

想到这,姜知玥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就两秒,两秒后又恢复正常。

她低着头状似无意的说:“爸爸,我想妈妈了,我们一起去妈妈以前的房子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