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儿给萧染白泛着乌青色的眼圈吓了一跳,她先以为四夫人是遇见了鬼魂,又怀疑自己昨晚翻来覆去吵闹到四夫人,导致她休息不好,心里又怕又懊恼。
萧染白睡得晚,有一部分原因出在宵儿身上,更多的还是她自己愿意熬夜见大夫人的鬼魂。她伸个懒腰,说:“和你与大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半夜醒了一趟。今天中午我要多睡会,把觉补回来。”
大夫人的鬼魂并不可怕,她半透明的鹅蛋脸上五官端丽,墨绿长裙包裹着修长身躯,看得出罗天轩的美貌是遗传自她,现在即使作了鬼也是个讨人怜爱的女鬼,难怪三夫人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房间里转悠一个晚上而没被吓疯。
大夫人没有像三夫人形容的那样焦躁不安,她一直蜷在角落里哭音念着离开。萧染白听她哭诉好一阵,反反复复就那两个字,试着走到近前拍拍她肩膀:“你在哭什么?”
萧染白的手自然落空,只拍到一团有颜色的空气里。她看大夫人的胸腔里多出一只自己的手,连忙说声对不起,向后退了两步,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大夫人。
大夫人在做鬼时,或者说做了女鬼的大夫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还留有小姑娘的娇嫩感,只是衣服老气,不衬她的气质。
萧染白心想,按宵儿的讲解,庄园里女人的服装都要在罗老爷定下的范围里选择, 女佣更是统一成蓝裙黑鞋,以萧染白的审美来讲,没几件好看的,估计大夫人身上这件也是被罗老爷逼着穿。
“真是糟心的品味,全庄园的姑娘都给他搞成了小老太太,还是旧照片里的老人家。罗家干的肯定不是服装生意,不然他们早破产了。”
萧染白心里吐槽了几句,看见大夫人哭着哭着,从兜里掏出一条异常鲜艳的橘色手绢擦眼泪,不觉莞尔。
除了擦眼泪,大夫人没有别的动作,大约是要坐那里哭到天亮。萧染白估计今晚不会有其他异常出现,离开鬼魂出现的房间,重新回到宵儿身边躺下,迷迷糊糊睡到被宵儿唤醒。
一连折腾了两天,身体又没上一个任务里的结实,萧染白吃完早饭就开始午睡,一直睡到下午四点钟。
“今天真是睡过去的,幸好罗家里安静,有补觉的机会。”萧染白转念一想:“也不对,我这几天晚上查女鬼,白天睡觉,还能有点事情忙,等七天过去后我能做什么?瘫在院子里养肥膘?”
“三夫人就是这个意思吧,她劝我见女鬼居然是真心的,让我有个新鲜事玩。”
女鬼乍一听可怕,然而罗家枯燥的日子年复一年,比鬼怪更磨人,让那点惊吓都变成日后值得回忆的趣事。
萧染白重新换上外衣扎起发髻,宵儿端来糖水和糕点:“四夫人把午饭错过去了,快拿点心垫垫肚子,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呢。”
“四夫人,今晚老爷不在,少爷在。”宵儿站在萧染白身边欲言又止:“您……大少爷他……”
“他怎么了?”萧染白正掰开糕点,好奇里面的馅料,没明白宵儿的意思。
宵儿委婉道:“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也是您的继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首先是天轩少爷的母亲,一切关系都不能怠慢这份母子情。”
宵儿和萧染白共度三日,感觉萧染白为人友善,加上年龄相仿,她对萧染白印象很好,瞧出大少爷和四夫人苗头不对,有意提醒四夫人。
萧染白不可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按字面意思,再结合罗家家情去理解宵儿的话:“罗天轩八岁没了妈,二夫人和三夫人各自有各自的女儿要照顾,他大概是缺乏母爱。懂了,宵儿劝我把罗天轩当自己儿子,好好照顾他,弥补他缺失的母爱。”
萧染白是单亲家庭,她个性强,从十来岁后就是她照顾母亲萧吉,后来又认个弟弟米大帝,可毕竟年轻,这种抚养儿童的母爱式照顾她真没经历过,何况不管是现在的“萧染白”还是主世界的萧染白,年龄都没罗天轩大呢。
萧染白感觉棘手:“不是不想答应你,是我怕自己做不到。唔,我一定要当他妈妈吗?”
听见萧染白拒绝,宵儿心里一沉,坚定郑重地告诉她:“一定,必须,只能!”
宵儿心里沉甸甸地装了事,也没力气监督萧染白梳妆打扮,萧染白见衣柜里有件紫色长袖,挑出来和黑裤子搭配。有了黑色映衬,紫色也显得明亮起来,再扎个清爽的马尾辫,萧染白总算像个真正的漂亮少女。
罗老爷是一家之主,罗天轩是未来的主人,在庄园地位仅次于罗老爷,但罗老爷的几房夫人因为与罗老爷的关系,罗天轩也不能怠慢她们,双方互相行过礼,坐在饭桌旁,女佣开始盛饭上筷。
今晚罗琦兰打从进门,就瞪着萧染白,十分气愤的模样。萧染白不知道罗琦兰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开始就厌恶她,不过既然罗琦兰不关任务的事,而且以罗家的规矩苛刻程度,她妨碍不到自己,萧染白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罗琦兰终究忍不住,在罗天轩正式开饭前,抱怨道:“哥哥,父亲不在,你管理一下家风呀!某些人的衣服都穿成什么样了啊。果然是外面来的脏东西,又臭又烂。”
罗琦兰没有指名道姓,但明显是在针对萧染白,二夫人连忙低下头,三夫人又是事不关己,双目放空,恍如未闻。
宵儿手心里顿时捏了一把汗,她稍一疏忽,就被琦兰小姐抓到萧染白的把柄。
罗天轩的拳头在桌子底下紧紧握成拳头,他慢慢转头向萧染白看过去。在刚才进屋时,他就留意到萧染白,她在罗家暗色长裙面色低沉的女人里,如此出众,如此格格不入。但是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不能像注视春茵那样一直注视着萧染白,现在,罗琦兰给了他机会,他终于可以放肆地长时间打量萧染白。
她有一张春茵一样娇俏的面孔,肩膀纤弱,黑亮的眼睛微微眯着,像一只傲慢的小猫,在他的心尖轻轻地挠了一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