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轩沉着脸看了几眼萧染白,呵斥罗琦兰道:“吃饭时不能口吐脏字,再犯这种错误,我先拿你矫正家风。”
罗琦兰犹自不服气,对萧染白的着装怀恨在心,碍在规矩,没有敢再指责萧染白。
约莫是这件事影响到了罗天轩,他迟迟没有拿起筷子开动。别人尚好,萧染白从早餐到现在只吃了一些点心,点心甜腻,她吃的时候觉得垫饱肚子,但很快消化下去,又饿了。
萧染白没那么多顾虑,热切地望着罗天轩,就盼着他宣布开饭。
罗天轩拾起筷子,在萧染白眼里,他动作缓慢如同一只树懒。
他终于点了头。
萧染白迫不及待地把筷子伸向一盘辣炒鸟肉,今天的厨师可算是开了窍,不但菜里放了辛辣调料,还多加了几道清爽的凉拌菜,都是萧染白爱吃的。
“等等。”在萧染白把鸟肉夹到前,罗天轩突然说到:“将这道撤掉。”
萧染白把筷子伸向自己面前的一盘凉拌菜,她吃这个也可以。
“这盘也撤掉。”
萧染白眼睁睁看着凉拌菜从手边被挪走。她收回筷子,不管宵儿拼命暗示她不要说话,面向罗天轩,诚恳地咨询:“为什么?这盘菜有哪里不对吗?
罗天轩也诚恳地告诉她:“我看它们不顺眼。”
“但是有人想吃啊。”
“撤掉它们是我的权力。”
合算就是罗天轩乐意和自己过不去嘛!萧染白还给崩溃的宵儿一个安抚的微笑——别怕,她不会和罗天轩吵架,她有更高尚的目标,要为生存点而奋斗。
罗琦兰以为哥哥是在给自己出气,得意地瞟了萧染白一眼。萧染白暗念:“都是我儿子女儿,不能和小辈较劲。”胡乱夹了几筷子菜下饭。
合口味的菜虽然被端走了,但是桌子上有盆油炸小鱼逐渐引起萧染白注意。这个鱼的外形萧染白没见过,但是厨师炸得金黄酥脆,再想到油炸的食物就不可能难吃,萧染白又开心起来,就等着罗天轩赶快吃鱼。
罗天轩一直悄悄留心着萧染白,见她一直瞄着鱼,明白她的喜好,筷子几次伸到炸鱼前又转个弯,就是不吃鱼,引得萧染白几欲拿筷子抽他的手。
罗天轩心里暗笑,打定主意,以后几天都要厨房送鱼过来,而他偏偏不吃,就要放在萧染白面前馋她。
磨磨蹭蹭地吃完饭,萧染白面无表情地离开东堂,一路沉默地回到自己小院。
刚把院门一关,她就蹦起来,垂着墙壁大喊:“我不管了!我要当恶毒继母,我要揍死这俩兔崽子!”
“后妈真不是人当的!”
“宵儿,我不做人了!”
罗天轩坐在书桌前,拿起佣人新送来的报纸,看着看着笑出声,自言自语道:“真幼稚啊。”
然后他的笑容收起,变成阴沉难堪。这么幼稚的游戏,他罗天轩居然有心情陪她一起胡闹。
这不应该,萧染白,是他的继母,他父亲的第四个夫人。
宵儿从吃饭一直到离开东堂,都在微微发抖,等回到小院子里,她就软绵绵瘫倒。萧染白锤完墙,诧异地把她扶起来:“我刚才吓到你了?”
宵儿虚弱地点点头。
萧染白赶快解释:“我不是暴力性格,我只是喜欢各种武技,除非有必要,我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你别怕,我不常揍人,真打起来下手也有分寸。”
宵儿虚弱地摇摇头。
“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嘴上说说,我知道罗天轩和司峻皓情况不同,对付他不能采取暴力,我不会真去殴打他。”
宵儿不知道司峻皓是谁,但听见罗天轩这个名字从萧染白口里蹦出来,又要发抖,她哀求道:“四夫人,你不能做得这么明显,今天是我看出来,以后让其他人看出来可怎么办!我是不会说,二夫人三夫人也不一定,但是其他佣人,她们可都是老爷……”
宵儿又闭上嘴。萧染白说:“好吧,你先起来,我以后不随便骂他俩了。”她话是这样说,心里已经察觉到宵儿话里透露出另一个意思……
晚上,两人早早就寝,但宵儿有意警告萧染白,又觉得之前言行已经太露骨,以后要是事发,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辗转反侧,总是想不到更好的措辞,磨蹭到很晚才昏睡过去。
“啊!”萧染白打个哈欠,爬下床:“她越睡越晚了,这样下去,我要熬不住了。”
萧染白再次把宵儿留在自己的床上,独自走进她的房间,等待大夫人的鬼魂出现。
萧染白坐在椅子上,把头仰靠在椅背上,又打个哈欠:“她怎么还没过来。”
“说好的七天,居然提前退场。”
萧染白等到快要睡着,宵儿半掩门的卧室里轻轻传出一声含糊窃语。
萧染白一下坐直:“是在卧室?她换了地方!”
她推开门,果然看见宵儿的梳妆台前小凳子上多了一个朦胧身影,她正对着镜子做梳妆的动作,口中“离开”两字频率降低很多,语气也不再激烈,变成喜悦,难怪萧染白一时没察觉。
“原来鬼魂每天的行为有变化啊,不知道她出现了多久,我差点就错过了。”
大夫人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落叶色的花边长裙,头发梳成几条辫子再汇总到一起扎成发髻,脖颈上带着一串白色珍珠。她愉悦地对着镜子触摸耳垂,好像在别耳环。
“她是碰见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萧染白灵光一现:“第一天我睡着错过去了,大夫人应该像是三夫人描述的那样,变得焦躁不安,看着窗户外面,产生离开的念头。第二天,她会像我昨天看见的那样,陷入绝望,但依然有离开的意愿。第三天,就是现在,她会遇见转机,重新充满希望。”
“大夫人的鬼魂其实是在试图向新进入庄园的人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有七夜那么长!”
大夫人似乎对自己的打扮满意了,离开梳妆台,伸手在空气里拧了一下,仿佛在开门,然后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扑到空气里,双臂向前环住,好像有看不见的人紧紧抱住她。
萧染白听见她发出两天来最清晰最响亮的一句话:“离开!”清脆婉转好像小鸟在早晨树梢的一声鸣叫。
萧染白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