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轩长久的,静默地立在阴影中。
萧染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碰面,踮起脚尖,从院子后方绕道而行,尽管这样会多出七八分钟的路程。
她只走出两步,一声细长的哭叫穿过院墙,刺进她耳朵里。
无疑是春茵的呻吟。
萧染白两下把鞋脱掉,拎在手上,飞快逃离现场。
光脚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较轻,也硌得她很不舒服,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多停留一秒钟。
萧染白因为奔跑开始大口喘息,冷风呛进肺里,她捂住口鼻,压抑咳嗽。
极高的阴影遮覆在萧染白头顶,淹没她的全身。萧染白抬头,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灰塔下。
深灰的塔楼是全庄园最高,也是唯一可以观望到墙外景色的建筑。萧染白额头抵住它冰凉的墙壁,缓缓平息运动带来的激烈心跳,
灰塔东边的小院就是萧染白最后一处要探查的地方,它的外表与其他院子没有区别,等萧染白翻进内部,心里却突兀地闪过预感:“就是这里了!”
真的是这里!因为萧染白把快要锈死的门板推开,发现房间里干净的异常,可谓“家徒四壁”,除了地面一层薄灰什么都不剩。
萧染白点燃打火机,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轻轻一划:“连墙面都在搬走后重新粉刷过,为了抹去大夫人生活的痕迹,他们把事情做得真绝啊。”
小院完全是一间空院,萧染白仔细翻查它的三个房间,没有发现一点线索。事实上以罗老爷的严格要求,加上时间的洗礼,就算萧染白搬来主世界的先进检测设备,也很难查出她想要的情报。
萧染白说不出自己是不是特别失望,只是觉得很疲惫,熄灭打火机,恹恹地准备返回自己小院睡觉。
人是要走的,门还得合上。在萧染白快关门的时候,她眼角余光扫见一件事物,突然停下动作,把门猛地重新打开。
门扇中央多了两个字,血淋淋的“离开”!
萧染白发誓字迹是新出现的,她在之前检查时,门上墙上地板上,绝对只有灰尘存在!
萧染白伸出手指放在字下比较大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个字似乎在扩大,颜色也更浓重。
“怨鬼的能力开始影响到她生前的房间了吗?”
笔画末端的血水过于充盈,逐渐向下流淌。萧染白抽回手,心想:“比起鬼,还是人可怕一点,我把大夫人放出来是做对了,这种地方,毁灭就毁灭吧。”
萧染白把门再次合上,不准备把血字出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她要快速完成任务离开罗家庄园,就算在她走后大夫人爆炸,毁掉半个世界都没关系。
秋风吹散遮住明月的乌云,趴在围墙上的萧染白睁大双眼,她即将翻墙离开时,身边的玻璃窗反射月光,她清清楚楚看见玻璃上一笔一划,从轻到重,渐渐渗出血字。
“这个字貌似和刚才门上出现的字迹不一样啊。话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大夫人的笔迹是什么样子吧。咦!”
萧染白手一松,从爬到一半的墙上掉下来。她吐掉嘴里的土沫,急忙走到窗台边抬头观察。
在“离”字显现出来时,萧染白只感觉和刚才血字不是一个人的字迹,等“开”浮现到一半,她突然醒悟,何止是字迹不一样,根本连文字种类都不是一种!新出现的分明是她主世界的通用文字!
有了这个明悟,萧染白摒除灵魂融合带来的影响,很快认出这个“离开”是自己的笔迹,真正的萧染白,主世界的萧染白的笔迹!
萧染白不可思议地摊开双手,盯着自己手指:“难道怨鬼已经入侵到我思维的深层?它是什么时候做到的?”
“这样的话,门扇的‘离开’也未必是大夫人的字,它又是怨鬼从谁的思想里偷来的?”
没有人回答萧染白一肚子的疑问,庄园的白天一如从前,安静,规矩,大家像一队队蚂蚁,机械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它们的世界是平面的。
在宵儿养伤的时候,萧染白经常去找三夫人聊天。
大约是因为三夫人虽然总是丧着一张长脸,但愿意向萧染白讲述大夫人鬼魂的故事,萧染白对她很有好感。
新炸的薯片泛着金黄光泽,萧染白把碗推到三夫人面前:“我家乡风味,好吃的!可惜我们不能边吃边聊。”
三夫人长时间注视着碗中薄薄的脆片,萧染白脑中闪过各种宅斗片段,补充说:“我给厨房的菜谱,厨娘按谱子炸过好几回了。热量是有点高,不过只要不一次吃太多,对身体没有害处。”
三夫人和萧染白想的显然不是一回事,她放下书,难得地开口问:“我从没看过这种吃食,有趣。四夫人家乡在哪里?”
萧染白搜索记忆,把小村的模样方位大致形容一遍,三夫人深感疑惑:“我大概知道位置了。我妈妈的老家就在你们附近,可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零食。”
萧染白掩饰说:“或许是夫人忘记了,我小时候可喜欢吃它呢,就是那会兜里没钱,一年买不了几回。”
“我怎么会忘记……”三夫人只说了半句话,然后缓慢地闭上眼睛。这些年,她把曾经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溯过无数次,它们从没有在时间中褪色
三夫人再睁开眼睛,眼神略微在旁边伺候的暮儿、阿金身上停留一瞬,改口说:“感谢你的好意,可惜我没有礼物回赠你。”
“又不是我出的材料钱,给什么礼物。”
三夫人惨然一笑,笑容既像讥讽又似无奈:“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身上一针一线,连同身躯在内,有哪样不是罗家的东西。你能找到新鲜玩意,带来让大家高兴一场,就是份得记在心里的人情。
三夫人在鬼魂故事后,第一次和萧染白讲这么多话,可见确实欢喜,然而她在短短的愉快过后,突兀翻脸,态度强硬地把将迷茫的萧染白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