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月光星光,黑压压的乌云覆盖整个夜空,所有建筑的轮廓都在黑暗里消融成一团团墨迹。萧染白手扶墙壁,摸索着前行。
“如果罗漳发现我经常半夜外出,不知道会想出怎样的酷刑处罚我呢。”萧染白清晰地记得大夫人惨死时的景象。
黑烟氤氲,鲜血焦尸。
萧染白虽然是个过客,“人生”终极目标仅是完成100%存在感,但她掂量自己的脾气,私奔是不可能私奔,她只会做出比私奔更让罗漳发狂的事情,而且多半等不及任务完成就会暴露,不如先下手为强,不给罗漳惩罚自己的机会。
罗余霞的旧院离萧染白住所距离较近,她很快走到目的地,熟练地把裙角往腰间一掖,两下三下翻门而入,轻巧跳到院子里。
这里黑漆漆,静悄悄的。萧染白进第一次到旧院时遇见罗天轩的房子,见人也不在,心想:“他不该没领悟我的暗示吧?”
罗天轩住在空院的隔壁,放在主世界的城市,他和萧染白的房院位置相当于相邻街道上的小区,隔着绿化带对望,这就是萧染白去东院的路上两人会有一段路程同行的缘故。
萧染白既然已经冒险来到旧院,与罗天轩仅一墙之隔,断没有掉头折返等待时机的耐性,索性推门走进后院,从杂物堆里挑出一小块碎砖,准备制造点响动提醒罗天轩赴约。
碎石在空中划过一个看不见的曲线,飞向隔壁院落。
没有声音。
碎片没有落地,一只手探出围墙,将它握住,随后男人修长的身躯出现,单手一撑,潇洒翻过高墙,立在屋顶上。
他瘦而高,黑夜里看来,阴郁尊贵犹如传闻里的吸血公爵。
萧染白目睹此美景,脸色和夜色一样,黑了。
萧染白的生活字典里,吃和钱占大比重,现在则不得不多加上个生存点,所谓风花雪月,被她吝啬地关在角落里,完全没有撞见小鹿的机会。
她抬手疯狂向屋顶上的罗天轩摇摆示意:“别耍帅,小心被看见!”
罗天轩踩着房侧的砖瓦残石,一步步走下来。
“你约我出来做什么?”
“你不怕被自己的女佣发现?”
两人都顿了顿,萧染白果断抢先:“先回答我的问题。”
罗天轩双手插兜,靠在墙壁上,慢悠悠地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也没问过你是怎么瞒过你的女佣。”
萧染白竖起手掌:“停,我不是来找你吵架。”
“其实我们的问题,认真讲,很有些关联。”
“罗天轩,罗大少爷,你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晚上在自家散步像做贼一样,白天做任何事都处于女佣监视中,不觉得憋屈吗?”
罗天轩轻笑:“你找我就是这件事?”
“是啊,我第一次夜游,也是到庄园的第一个夜晚,就碰见你在水池发呆。直到现在,我们依然会违反禁令在深夜见面,说明你和我是一种人,都不满意也不肯遵守罗漳所谓的规矩。”
“所以呢?”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合作,一起改变这一切?”萧染白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发觉此情此景她的笑有点像反派,于是笑得更欢了:“我前一阵时间恨不得这个世界毁灭掉,现在知道了,那样想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这里明明还有值得我珍惜的人事物,我应该杀人放火胡作非为,把看不惯的事情全扭转成我喜欢的样子。”
罗天轩闻言,身体略微向前探,口中却嗤笑:“合作?我凭什么要与你合作?我是这里的少主人,早晚有一天,罗家的规矩将由我来决定。”
萧染白向前迈一步,迫近罗天轩,两人面对面。即使天色如此昏暗,罗天轩依然能看见萧染白黑亮的眼瞳。
“可是春茵等得到那一天吗?你忍得到那一天吗?讲句不好听的,没准那个老禽兽万寿无疆寿比南山,死期排在我们之后呢。”
罗天轩贴在萧染白耳边,他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和热度。
“你知道你刚才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你知道再无行动,对我们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吗?”
萧染白与罗天轩各向后仰身子,拉开距离,彼此心领神会。
交谈到此,告一段落。萧染白先走一步,罗天轩留在空院,脚下无意识地碾磨着地面一处小小的凹陷—— 罗余霞的秋千支架留下的印记。
罗天轩平淡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消失,神色晦暗难明。过了许久,他忽又冷笑一声,低语道:“你抢走我女人的一切,我抢走包括你女人在内的一切,很公平。”
萧染白回到卧室,火速甩掉外衣钻进被窝:“好冷!”
“我记得半个多月前刚穿越时,外面的草还算翠绿,应该是进入秋天没多久呀,难道这世界秋冬季节会更冷?”
运动时感觉尚不明显,等静止站立交谈,阴森的空气像无数支冷血动物的触手,穿过衣服缝隙,紧贴在肌肤,所及之处汗毛直耸。
系统:“宿主,你的感冒将复发。”
萧染白裹着被子下地,给自己倒一杯热水:“没办法,白天眼睛太多,我只能在深夜找机会和罗天轩沟通。”
“你认为他会和你联手推翻自己的父亲?”
“会!罗天轩之前经常在夜里游荡,也怀念和妹妹相对自由的童年,加上他站在春茵院外时听见的声音……”萧染白又打个寒颤:“当时的情景,我一个旁观者都受不了,不信他没有情绪。”
“他之后表现得越平静,反而证明他内心越不平静。”
“当我表明自己的意图时,他虽然语带嘲讽,身体却靠近我,证明他是感兴趣的……说不定他动手的念头比我产生的更早呢。”
系统:“你有杀气。”
萧染白喝尽热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墩:“罗漳种下的因,我们喂他结出的果,没错,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