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不在外界,而在内部。
失踪已久的怨鬼终于现出痕迹。
萧染白想,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但这个错误不能完全怪她反应迟钝,毕竟穿越的时间不够长,加上环境闭塞,对本地气候风水认识严重不足,眼界决定她无法迅速将寒冷与怨鬼联系到一起。
事件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夜恶化成全员封闭,这时再想有些举措也不容易做到。
“好麻烦,在这里,除了我和罗漳……不,罗老爷也不会比我更清楚怨鬼和寒气的缘由,我需要想办法把原因告诉罗天轩,让他有所准备。”
“唉,一定要找天轩少爷吗?这不好吧……”宵儿为难地问,随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夫人怎么会知道寒气的缘由?”
萧染白怎么知道?萧染白不但知道,制造严寒的怨鬼还是她亲手从漩涡里拔出来的呢!
她摸摸下巴:“此事说来话长……先问一个问题,宵儿,你觉得你心里承受能力怎么样?”
宵儿想也不想地回答:“很差。”
“人胆子大点,总归有好处,就从今天的鬼故事开始练起,刚好这里有安魂香,不怕晚上睡不着。”
宵儿哭丧着脸:“别讲!小人不想知道了。还是想办法找人帮忙吧,有些事就得靠男的去做,咱们不能硬逞强。”
“罗天轩担任公司要职,罗漳不能连他一起禁锢,有自由行动的权利等于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晚餐时想办法和罗天轩接头吧,东堂的聚餐是现在我唯一可能与他有所接触的机会。”
在前期,内外气温差距尚在可容忍的范围,加上正值换季,冷一天热一天是常有的事,有资格进出庄园的人们都没放在心上,直到罗家父子未归的几日里,寒冷加剧,反差之大终于不许他们在主观上忽略身边的异常现象。
虽然知情人都被罗老爷封口,但戒严令简直像在鼻尖上跳脱衣舞一样张牙舞爪地通知女人们罗家发生大事,她们一个个脸色灰败,坐在饭桌旁小心翼翼,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控制住——真.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引火上身。
除了萧染白。
萧染白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耳语般的音量说:“女的都在,偏偏罗天轩还没来。”
宵儿稍微抬头瞧一眼,立即垂下目光,并悄悄用指尖捅一下萧染白的腰,提醒这位小祖宗别做得太明显。
女佣情绪都很低落,不敢做出太多动作,直到听见动静才纷纷扭头看向萧染白,倒是错过主仆二人的异动。萧染白把脸一板,小步走到自己位置旁,抚平裙子,默默坐下。
国内俗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国外作家则称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此时室内十几个正值盛年的女性,却安静如一屋子灵牌。
十多分钟之后,罗天轩终于跟在罗漳身后,姗姗来迟。
罗老爷一出现,原本压抑气氛更加沉重,这时的女人不仅像立椅子上的灵牌,更麻木腐朽似千年老尸,别说一口活气不在,连原本坚硬的骨头都化成灰了。
宵儿本该和以往那样,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罗老爷一皱眉,她就惶恐地三省吾身——反思自己有没有触犯规矩,反思看顾的夫人有没有触犯规矩,反思女佣同伴有没有触犯规矩。
而如今的宵儿已经不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冷眼旁观罗老爷做派,愤愤地想:“这个老东西,家里发生大事,却把女人当罪犯当凶器一样防着瞒着,只图自己地位安稳,完全不在乎我们是生是死!”
“可是他一心隐瞒,把大家管死了,以前吃饭时就不能随意说话,现在夫人小姐们更是连咳嗽一声都不敢,夫人该怎么知会天轩少爷啊?”
通知罗天轩。
这句话写在大纲里只占一行字,念出来需要两秒钟,看似简单,实施起来却是一项艰巨危险的任务。
萧染白位置是门口方向的末座,家主罗老爷自然坐在最尊贵的上座,他旁边依次是罗天轩、罗琦兰。
就是说,萧染白要把暗示准确投递给斜对面,坐在老爷与罗琦兰之间的罗天轩,并不引起包括女佣在内的其他人怀疑。
萧染白借着夹菜的机会,朝罗天轩方向的盘子伸筷,同时迅速瞥了他一眼。
罗天轩正在拨米饭,没有对上眼神。
萧染白又朝那盘菜伸筷子,看了他一眼。
罗天轩刚好把碗递给女佣盛汤,没有对上眼神。
萧染白再朝盘菜伸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罗琦兰的筷子停在菜的上空,诧异地与萧染白对视。萧染白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筷子与眼神。
你说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萧染白放过了那盘菜,现在轮到罗琦兰频频掠夺摆在萧染白前面的菜肴。身旁妹妹的举动引起罗天轩的注意,他终于把目光投向萧染白。
正在低头扒饭躲避罗琦兰视线的萧染白没有察觉,于是他又多看了几眼。
罗天轩每看萧染白一眼,站在后面把一切收在眼底的宵儿身上就多冒一层冷汗。在丈夫和继女眼皮子底下试图和继子偷情……原谅宵儿的小心脏它受不了啊!
罗老爷也不是个瞎子,已察觉下面的异常。他拖长语调,发出开饭以来室内第一句人声:“嗯?”
宵儿重重一抖,罗琦兰也是一个哆嗦,连忙乖乖吃饭,捧着饭碗非常温驯可怜的样子。
罗老爷满意地点点头,饭桌上恢复平静。
宵儿重新挺直身体,心里疯狂咆哮:“你点头干什么!你真的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满意个鬼啊!”
直到饭餐结束,萧染白都没有机会和罗天轩互丢眼色,更别提对话交流,罗天轩在茫然无知中与大家分手,各回小院。
萧染白和宵儿站在空静的路口,过了一阵,萧染白才感慨说:“真不容易啊,我和他距离这么近,却连交谈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宵儿幽幽吐槽:“当着老爷的面和儿子私通,放哪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