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余霞语气中充满渴望与哀求,二夫人却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
“不可以,不能见。”
“妈,我想出去。”
“不可以,你出门会头疼的。”
余霞声音有点委屈:“我头不疼。”
“你头会疼的”
二夫人不是疑问语气,而是十分肯定地说到。萧染白轻轻倒抽口气,把耳朵贴在窗缝上,超乎常人的听力捕捉到余霞委委屈屈的声音:“四夫人才从外面进来,一定有很多新鲜故事讲,小柔小福还有暮儿的故事,我都听腻了。”
这寻常的实话不知道怎么踩到了二夫人的痛脚,她歇斯底里尖叫到:“不要总提外面!你不想的!你不能出门!”
“外面很危险,庄园里也不安全,你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就不会像大夫人……妈妈害怕失去你,妈妈不能失去你!”
二夫人声音过大,似乎惊醒了女佣,隐约有其他声音响起,母女两人便不再说话,室内又恢复安静。
萧染白怔住,过了半天才回过神,移动因为久蹲而酸麻的双腿,挪回到卧室。后进屋的宵儿关上门,刚走到房间里,看见萧染白握起拳头气愤地砸了一下床铺。
宵儿凑到萧染白身旁坐下,好奇地问:“夫人听见她们说话了?”
“听见了。天啊,你简直想象不到二夫人究竟多变态!”
“罗余霞根本没有患病,她只是被二夫人以头疼的借口关在房子里!”
“十几年,一间厢房面积不过五十平米,她在这么一间小房子里被关了十几年!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屋机会也不过是围观犯禁女佣怎么受罚!”
罗余霞生活在母亲制造的监狱中,不被允许与母亲、几位贴身女佣之外的人交流。她常年缺乏阳光照射,活动范围狭小,骨骼细小畸形,连基本移动都需要女佣的搀扶,在本该无忧的年岁里,活成一只小小的怪物。
与萧染白的气愤震惊不同,宵儿很快理解了二夫人的做法,略显平淡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二夫人特别怕犯错受罚,她又很爱女儿,所以干脆把余霞小姐关起来。让她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触犯规矩的可能自然小了。”
“我就说嘛,我讲故事的能力明明比暮儿好多了,怎么二夫人偏选了暮儿。她根本不图什么讲故事,只求身边人老实守规矩不带坏余霞小姐罢了。”
萧染白脑神经突突跳动:“喂,这会就不要计较谁讲故事讲得好了吧!罗漳当年处死大夫人,结果他还没遭到报应,先让余霞受了这么多年苦。”
“这话怎么讲?”
“虽然故事的悲剧背景早已埋下,但刺激到二夫人的导火索是大夫人之死……”
萧染白从七夜鬼影开始说起,将自己在罗家的见闻细细讲给宵儿听。宵儿先是吓得抱紧被子嗷嗷叫唤,后来怒火熊熊,愤怒到最后,却平静下来,苦笑着看窗外。
天色渐渐明亮,太阳出来了。
“所以导致这一切的不是大夫人的怨魂,而是罗漳的残暴与自私。他苦心建立庄园规矩,让自己成为控制一切的皇帝。反抗的的人会死,顺从的人生不如死——要么变得像二夫人一样胆怯又疯狂,要么像三夫人一样心如死灰。”宵儿把视线从光线上移开,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而我们不过是他的帮凶。”
以前习以为常的生活,在清醒过来后,变得如此可笑与讽刺。
萧染白握住宵儿的手:“一切都还来得及。我有个想法,需要你和柴姐她们配合……”
宵儿忽然得知庄园所有的秘密,白天不免有些心不在焉,萧染白让她回女佣房好好休息,晚上由海雀和自己同住——毕竟是借宿,房间有限,夫人卧室要睡两个人。
明日一早,以斯波就会结束参观,离开庄园。萧染白躺在床上,默默计算时间,在安静的黑暗中,忽听见外面“扑”的一声,像是重物摔倒。
萧染白一下睁开眼睛,又听窗户咯咯作响。声音也惊醒了海雀,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翻身坐起:“夫人,你要喝水吗?”
难道是宵儿有急事找过来,或者罗天轩?萧染白不及多想,一掌切在海雀后颈,将她打晕。
萧染白拉开窗帘,玻璃外果然隐隐约约有个人的轮廓:“你直接走门就……春茵?”
“是我。”
两个人同时说到,然后又同时惊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除了我还有人悄悄找你?”
“等下再说,你先进屋。”萧染白示意春茵快走大门:“海雀被我打晕了,但是怕惊动二夫人她们。”
春茵不敢在院子里点燃打火机,摸黑走路,到门口差点被门槛绊倒。她顾不上脚腕疼痛,迫不及待拉住萧染白手臂:“我刚知道,来罗家的那个客人是以斯波先生。”
“以斯波先生的情况我有所了解,他不喜欢罗漳,生意都是和天轩单独做的,莫名其妙来庄园,一定是罗漳和天轩之间出问题了。会不会是罗漳嫌天轩生意太大,威胁到他了?你比我自由一些,有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
萧染白给春茵点赞,虽然这位小姐天真任性了些,见识却是真的,一猜就猜到:“是的,如你所想。我可以说给你知道,但你千万要沉住气,保守住秘密,别像现在一样自己先慌了。”
“我……”
“嘘!”萧染白伸手捂住春茵的嘴,看向没有完全闭合的门扉。
春茵莫名其妙,感觉萧染白又放开自己,猛扑向门口,一把拉开门。
门外竟然藏着一个人正半蹲着偷听!
那人来不及惊呼,就被萧染白勾住脖子丢进屋里。
“开关在你背后的右边,打开。”萧染白低声命令道。
春茵依言摸索着打开电灯。灯光一亮,这回换她差点叫出声。
跟踪春茵的女佣的脸,春茵和萧染白都很熟悉,在春茵身边时,她叫海鸽,在萧染白身边时,她叫海雀。
海雀已晕倒在卧室,被掐住脖子的,自然是姐姐海鸽。
“你怎么在这?”
萧染白稍微把手指松开一点,海鸽轻咳两声,沙哑道:“才燃起香料没多久,五夫人就跑出来,小人还没睡着,跟在后面想看五夫人做什么,没想到您竟一路来到四夫人这。”
春茵寒着脸,咬牙问:“你!你都听到了?”
海鸽静静地不说话,灯光照在她眼睛里,幽然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