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

作者:祈幽

“蜂蜜柚子茶啊,你不是不喜欢?一直觉得?它味道苦苦的,不好喝。”李秀秀细细的眉毛拧了?起来,眼睛滴溜溜地对准了?方年年,狐疑地说:“你不对劲。”

“没有。”方年年当然矢口否认,杏眼瞪得?大大的,定定地看着?李秀秀,绝对不心虚地挪开。

“是嘛……”李秀秀拉长了?声音,话音刚落她就?灵巧地扑到方年年的身边,挤在一起坐,就?像是长在一块儿一样。她抬起手按在柚子身上,小小声地说:“从昨晚开始你就?抱着?柚子,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抱着?回房间?,我?就?想着?你说不定晚上想吃。现在你依然抱着?……”

“憋说了?。”方年年耷拉着?肩膀,五官都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皱了?起来,她明明,明明已经和沈宥豫说得?一清二楚,以后再无?瓜葛、再无?联系,自此?桥归桥、路归路……那她为啥抱着?柚子?

现在,就?是自己?也?说不清楚内心的情绪了?。

“有什么烦恼,和我?说说。”李秀秀拍胸口,年年帮助她,她也?可以帮助年年的。

方年年吐槽,“你这句我?都能唱出?来。”

“哈?”李秀秀不明所以。

方年年摆摆手,无?力地缩在椅子上,像是一只误入歧途的羔羊,咩咩叫着?是给自己?壮胆呢还是把狼引过来呢?她不懂啊,好烦躁!

低头看柚子,就?像是看到某人的脸,不屑地说:幼稚。

方年年,“……”

她不好了?。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想什么。你看啊,我?有个……”方年年想无?中生友一下,抬头看李秀秀聆听的表情,她被自己?蠢得?拍脑袋,两?个人玩在一起,自己?有什么朋友对方不知道的!

方年年生硬地斩断了?要说的话,自暴自弃地直接用“我?”,“我?呢,对某个人有那么一点点好感,我?保证,只有一点点。”

大拇指掐着?食指指尖,就?那么一点点。

方年年说:“长的好看很占便宜的对吧,他长得?好看,身材又好,我?心动一下下还是很正常的,不心动才?有问题呢。”放在未来,大吼着?想睡的小姑娘不要太多,大家也?就?是嘴巴上口花花,她也?是。

李秀秀安静的听着?,手背撑着?下巴看着?方年年,没有出?声打?断。

都说到这个点了?,方年年没什么好犹豫纠结的,半自嘲半吐槽地说:“要是他身份简单点,有个这么好看的丈夫多养眼。但是他身份太特殊,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和我?家有仇,他爹比较厉害,我?爹打?不过,只能够避让着?……”

“谁啊?这么厉害!”

方年年尴尬地挠头,“这个不好说。”

“哦,然后呢?”李秀秀巴巴眼睛。

方年年说:“因为家庭的关系,我?肯定不能和他在一起。”不能因为她,连累家人。“他追过来后,我?就?断然拒绝了?!但他扔了?个柚子,骂我?幼稚!!!气死我?了?,真想把柚子扔他头上。”

“那是挺幼稚的,我?们都是大人了?。”李秀秀点头。

得?到了?朋友的认可,方年年就?像是得?到了?声援,立刻提高了?点儿声音说:“就?是嘛,他太幼稚了?。”

“是你们两?个都幼稚。”

方年年,“……”

控诉地看李秀秀,仿佛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究竟站哪一边的?

李秀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挽着?方年年的胳臂说:“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呀,我?懂你为什么不扔掉柚子了?。”

“啥?”方年年自己?都弄不懂,糊里糊涂的,手指头抠着?柚子的肚脐眼,宛若要抠出?一个理所当然。

李秀秀化身情感大师,她也?算是过来人了?,对吧,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发言权的。轻咳一下,李|大师开口说话啦,“因为扔柚子的不是你啊。”

方年年一头雾水,“哈?”

“我?们年年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掌握主动权,你出?言拒绝了?,划开界限、做出?行动的应该是你,偏偏对方扔了?柚子,多不服气。”

方年年若有所思,难不成自己?的自尊心作祟?

“还有啊……”

方年年假装抠柚子的肚脐眼,其实竖着?耳朵听。

李秀秀小声地说:“你对他的感情,不是一点点,是大一点点。”

方年年惊悚,“怎么可能,我?就?喜欢他的脸和□□……”

“嘘嘘嘘,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李秀秀忙捂住方年年的嘴。

方年年偃旗息鼓。

李秀秀说完了?自己?也?羞涩得?一塌糊涂,这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了?,这么直白地说喜欢。满是红晕的脸上,两?弯眉毛羞涩地靠在一起,李秀秀轻声轻语,犹如?蚊蚋之声,“因为还喜欢,所以放不下。”

她迷茫地眨眨眼睛,她好像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喜欢表哥,说放下就?放下了?……

“竟然喜欢的多一点点?”方年年跟着?陷入的迷茫。

车厢里,两?个小姑娘靠在一块儿,同时?的一言不发、同样的茫然。

驾车的是李家的伙计,他隐约地听到了?一些?嗡嗡声,是小姑娘的窃窃私语,更多的没听见,因为他在看热闹呢!

馄饨摊那边真是热闹,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人,把还算是宽敞的路弄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骂人的、疑惑不解的……人声、牲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简直不要太热闹。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男人的尖叫,像是被掐着?嗓子的公鸡发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周围的人如?潮水一般向后退,跑不及时?的被带倒,大人的哭声、孩子的哭声、牲畜的叫声、各种咒骂声……

方年年他们的马车停得?外,没有受到波及,但马儿烦躁地刨地。

“发生了?什么事?”

方年年掀开车帘子问,她肩膀上探出?个小脑袋,是李秀秀。

稳着?马儿的伙计说:“馄饨摊那边好像出?事了?,具体不知道。”

“哦。”方年年探出?头看向另一边,爹娘那边也?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呢。

方奎和李叔直接站在车外,吩咐两?个驾车的伙计把车再往旁边靠一靠,稳住马,别让马受到惊吓。

又传来了?两?声短促的尖叫,听起来太吓人,李秀秀害怕地抓住方年年的袖子,“究竟怎么了??”

方年年摇头,安慰着?说:“没事儿的。”

李秀秀点头,“嗯。”

两?个人的目光看向混乱的中心,随着?人群散去,被团团围住的馄饨摊终于露出?了?真容。小小的馄饨摊就?一副挑子,两?张桌子加四条凳,连个遮风挡雨的雨棚都没有。

现在,挑子打?翻在地,桌子直接被肢解了?,包好的馄饨散落一地,被踩得?成了?肉饼糊在地上,汤汤水水更是掀翻了?,带着?火星子的炭到处都是。

但吸引人目光的,绝对不是凄惨的馄饨摊,而是铁塔一般的男人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他手上提着?一个正常体型的中年男人,男人又叫又喊的,□□里濡湿一片。

“天,好高!”李秀秀惊呼,抬起双手捂住脸,眼睛又忍不住从手指缝隙里向外看,“还好黑,他是晒黑的吗,还是没洗澡?”

铁塔一般真不是形容词,就?是陈述一个事实,方年年目测黑男人身高超过两?米,是绝对的巨人,身板宽阔粗壮,面孔黝黑粗笨,因为太黑了?,五官都模糊在一块儿,远远地看不清楚。

“应该是黑人,是昆仑奴。”方年年说。

昆仑奴且黑且高且壮,上身裹着?一张制作粗陋的兽皮,大冬天里露出?粗壮的胳臂和长着?护心毛的胸膛。

他提着?正常体型的男人,大手分分钟能扭断男人的脖子。

“昆仑奴?”

“嗯,前朝很多,后经战乱,到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京城一些?仕族公卿、皇亲贵戚家应该还有,他们个子高、力气大,好驯服……”

“是被当奴隶咩?”李秀秀声音低落,透着?冷。

“嗯,不过高祖规定不得?蓄养奴隶部曲,家仆都是雇佣关系,昆仑奴应当也?是吧……”

围观的人散是散了?,但还有不少人停在远处伸长了?脖子看,就?有一两?个在方、李两?家旁边。

方年年朝着?老爹挤挤眼睛,方奎会?意,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表情,“二位,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叔偷笑,方奎真是宠闺女,闺女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干啥。

被问话的二人是主仆,一个穿着?青色儒衫、戴黑色幞头,是个读书人。身边跟着?做小厮打?扮的,背着?竹制的箱笼。听到询问,书生叉手行礼后说:“小子刚才?就?在馄饨摊上吃馄饨,事情经过还是知道的。”

方奎回叉手礼,“麻烦公子说说,我?们待在外围,马车被人群挡着?去路,始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麻烦。”书生笑着?说:“我?正吃着?馄饨,突然身边出?现一大片阴影,我?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位壮汉。壮汉皮肤黝黑,当是前朝昆仑奴后人,出?身应该不是很好,行止粗鲁……”

书生为难地摇摇头,无?奈笑着?不知道怎么说。

“我?家公子说的太斯文,不是粗鲁,是粗鄙。”小厮巴巴地开口说着?,“那昆仑奴身上好大味,往我?们桌边一站,伸手就?往公子的碗里面抓。我?那时?候在挑子那边拿蒸饺,没看见,正在下馄饨的店家看见了?就?喊了?一声。那粗鄙的昆仑奴就?生气了?,钵大的拳头砸在桌子上,桌子轰地就?塌了?,瞧瞧我?家公子的衣服,下摆直接脏了?。”

大家看向书生,下摆、裤腿还有鞋,都脏了?,还有没有弄干净的葱花沾在上头。

书生无?奈笑着?摇摇头。

小厮憋不住这口气,继续说着?:“弄坏了?店家的桌子,店家当然不开心,人家小本生意的,桌椅板凳都珍惜,就?出?来理论,怎知那个昆仑奴不讲理,掐着?店家的脖子提了?起来。”

说完,他心有戚戚地看向远处,昆仑奴手上提着?的男人就?是馄饨摊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