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淅淅沥沥,不大,却很密集,在雨里面稍微走走就黏了一身,手往上摸一摸就感觉自己成了落汤鸡。
方年年在下马车前被娘亲按头穿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绣鞋底下套了木屐。
本来觉得娘亲是小题大做,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冬雨,犯不着从头裹到脚,反正几步路的事儿,很快到船上去的。从马车出来后,她发现姜还是老的辣,一定要听妈妈的话,不单单是一场冬雨,更是一场冰雨。
好冷啊。
“好冷。”方年年抱着手炉,抖抖索索,牙关上下敲打,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
看到不远处从船上下来的人,明显是一家人的样子,男人提着行李,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小女娃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整个人被宽大的雨具罩着,就露出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帽檐,眼睛透过缝隙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新世界。
方年年看了好生羡慕,她怎么就长大了呢,如果一直小小的,是不是就能够一直被娘亲揣在怀里。
“想什么呢?”娘亲的声音。
方年年回过神来,“没什么。”
“那快走,早点进船舱里,早点暖和。”塔娜催促着。
方年年轻盈地诶了一声,加快步子跟在阿爹的身后。地上有些滑,她走得小心翼翼,但还是差一点滑一跤。
始终留心着女儿的方奎手疾眼快地扶了一把,“当心。”
方年年心有余悸地抓紧爹爹手,“地上太滑了。”
“走的人多了。”方奎扶住女儿,放慢了速度,他继续说:“等冬天过了,到春天的时候会征调民夫来这儿修路。”
因为有高祖的横空出世,土法水泥的制作方法出现在了科技生产力还不发达的大齐,水泥被大量使用在基建建设上,码头便是如此。但使用时间长了,经过千万双脚摩擦过去,路面变得光滑,必须人工开槽,增加摩擦力。方年年这般想着,已经不知不觉上了船,站在甲板上看陆地,心头弥漫上奇怪的感觉。
她的手捏着袖袋里的东西,无意识地摩擦着。
忽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视线很轻、很快、很锐利,几乎是扫过自己就挪开了,但那一瞬间的感觉她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猎物,如芒在背。
张皇地看看左右,方年年没有在岸边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不是说冷嘛,怎么还不来。”娘亲喊着。
“来了来了。”方年年忙不迭地回应,抱着手炉就小跑着去船舱。
甲板上湿滑,她这么几小步就和溜冰似的,幸好距离不长。走进船舱内,方年年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真吓人。”
“怎么了?”方奎上前给女儿解着蓑衣。
方年年说:“感觉有人看我,不,不对,不是看我,就是视线扫过我,总之是很可怕的眼神,我一下子就起鸡皮疙瘩了,差点儿叫出声。”
“夸张,狼的眼神都没有这么可怕的。”塔娜倒水,热水氤氲出暖意,仿佛一下子温暖了凉冬。
“才?不是,被看一眼就知道了。”方年年挠挠头,难不成是自己太敏感了,“好吧,有可能是刚才?是一阵冷风。”
“过来喝热水。”
“来啦。”
一家三口在船舱内取暖的时候,沈其在外头吩咐着尽快开船。这是一艘小型的客船,眠桅一层,从虹桥底下慢慢过去,就可以把桅杆竖起来,挂上风帆,顺风而行,无风时自有人力。
但,船刚刚起锚就听到了喝止。
岸上有郎官大声喊着停下。
沈其顿住,没有违抗,因为他看到一群厢兵走来,穿着府尹卫兵的衣服,但打头的那个他认识,是宫中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