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还带着盛夏的?暑气,却也有秋风渐渐吹起,九月末又进行了?一次月考,分数下来整体?考的?不错,学校第二天就宣布要开两天运动会。
高中三年里最后一场运动会也是用来调节高三心态的?,高强度的?压力之下不给一丝喘息之机很容易出事。
运动会总共也就两天,一下课班长宋知?明桌子前就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嚷着要报什么项目,时清薏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姜知?意就在她身?边一脸认真的?刷题,练习册当然是时清薏的?,她写的?认真,只是时不时偷偷偏头瞄一眼,又很快转回去,像一只胆小的?仓鼠。
“第九次了?。”系统叹为观止,尽职尽责的?播报。
一个课间操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偷偷看第九次了?,这得多喜欢才能?看不厌啊。
时清薏的?笔顿了?一下,在草稿上?划出一长道划痕。
快上?课的?时候大部分项目都?确定了?,班长宋知?明拧着眉看着剩下的?几个项目,点了?点女生一千五和八百告饶:“大家看看这两个行不行?不能?一个项目一个人都?没有啊。”
跑八百米的?是勇士,跑一千五的?都?是烈士,围在他身?边的?一群人闻言立刻作鸟兽散,生怕惹火上?身?。
邓斯思跟他坐的?近,上?下瞄了?一眼,拿笔点了?点:“不是还有人一个项目没报吗?既然她自己?不报我们给她报不就好了?。”
说着就拿笔在姜知?意的?名字后面勾了?一千五和八百米,又往下看了?看,继续:“拔河和接力好像人也不够?一起勾了?吧。”
两天时间跑一千五加八百米还有接力,饶是宋知?明脸色都?变了?变,但班上?没人报也不行,他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姜知?意也没拒绝不是吗?
“还有一个是谁来着?”邓斯思本来都?准备一起勾了?,看见时清薏三个字猛地一顿,硬生生把手收了?回去。
柿子都?挑软的?捏,这个不敢乱划。
宋知?明认命的?摇摇头,拿着报名表往教室后面走,时清薏是高二才转过来的?,性格又有些冷淡,跟所有人都?不怎么亲近,他一个男生也不敢随便叫,只好喊了?一声时同学。
“这个运动会是所有人都?得参加的?,时同学想参加哪个?我给你?勾一下?”
时清薏把草稿本翻过去,挡住他的?视线,客客气气的?伸手去接报名表:“不用了?,我自己?看吧。”
她伸出来的?手白皙细腻,接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胳膊,宋知?明突然觉得有一道格外冰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奇怪的?转过头,没看见人,只有姜知?意在把笔抵在唇边似乎是在想题。
时清薏拿笔盖从上?往下过了?一遍,目光在某个名字上?一顿,把笔倒过来利落的?划掉了?一千五和八百米。
宋知?目瞪口呆,连忙试图伸手去抢救一下:“时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
别说学校的?表格不能?乱涂了?,那?也不是她的?名字啊。
——姜知?意的?。
”她感?冒了?,不参加这两个有问题?”时清薏往后一仰成功躲过他抢表的?手,往旁边看过去:“你?想不想参加?”
一直悄悄注视这边情况的?姜知?意被当场抓包,连忙顺着她的?意思摇头,鼓足勇气还是有点结巴的?:“不、不想——”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拒绝,宋知?明都?被吓了?一跳,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时清薏继续往后面看,顺手把拔河和接力也涂没了?,直接给她做了?决定:“这两个她也不想参加。”
宋知?明脸色黑了?黑,语气也不大好:“那?她总得参加一个吧?”
还是得参加一个,时清薏的?笔游移着,在跳远和铅球之间考虑了?一下,最后在四公斤铅球后面给她划了?一个勾。
“就选这个,我自己?选排球就行了?。”说完把表格递回去,面色如常,压根不鸟宋知?明黑成锅碳的?脸色:“谢谢班长了?。”
宋知?明脸色差极,一句话没说就走回自己?位置上?去了?,走前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怪异且嫌恶的?往后看了?一眼。
按理来说那?种嫌恶愤怒的?表情姜知?意早就习惯了?,但这一次这种露骨的?恶意不仅是对她,还对着时清薏,她突然有些焦躁。
她盯着宋知?明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冷意的?时候冷不丁被人敲了?敲脑袋,不疼,只是拿笔敲了?一下。
“还看?写作业。”
姜知?意乖觉的?收回目光,揉了?揉额头,不敢再看。
——
星期五有暴雨,雷声轰隆而下把时清薏从睡梦中惊醒。
系统疯狂摇她:“宿主宿主,快点醒醒!”
时清薏把手臂搁在眼上?,困的?不行:“又怎么了??”
星期五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了?是吧?有没有点人性被迫加班。
“你?快起来,姜知?意现在就在你?家小区楼下!”
时清薏懵了?一下,蹭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就往外冲。
“伞!伞!拿伞啊!”系统急的?大喊。
时清薏狂按电梯键,间隙里揉着发?疼的?额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时清薏住的?是靠近学校的?一处高档小区,门卫严格,一般不会放外人进来的?。
“她周末在外面做兼职,教小学三年级学生奥数,刚刚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被赶出来?”
系统欲言又止:“......因为蒋君认识找家教的?那?家人,刚刚过去添油加醋说她同性恋,小女孩刚刚吃坏肚子吐了?一身?,她帮忙换衣服,可不就——”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姜知?意身?上?笼罩的?简直就不是反派光环而是霉运光环。
时清薏眼皮跳了?跳,电梯门打开就往外冲。
“她现在在哪儿?”大雨瓢泼,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前路,夏天的?雨砸的?人身?上?生疼。
系统充当手动GPS定位一路指路,最后才在人工湖旁边的?扶手椅旁边找到缩成一团的?人,全身?都?被淋的?湿透,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裙,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还在哭。
时清薏过去拍拍她的?背,她好像被惊动一样,以为是门卫慌忙抬头:“我马上?就走......对不起......我......”
然后看见金发?少?女撑着伞皱眉看着她,遮住了?她头上?瓢泼的?大雨。
只是一眼委屈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爆发?了?,眼泪混合着雨水一滴滴往下掉,湿漉漉的?长发?贴着瘦的?让人心疼的?脸,看着可怜极了?。
时清薏的?心钝钝的?疼了?一下,连忙别开脸:“好了?,先?别哭了?,跟我上?楼再说。”
她说着就去捞人,姜知?意却像是蹲久了?,一下子站起来腿一软就往下倒,时清薏扶了?她一把,没料到她却挥开了?自己?的?手。
姜知?意眼里都?是泪,拿胳膊挡住眼睛,抽噎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时同学,我受不住你?这样戏弄的?,一次就好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
因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沦陷进去的?。
你?给一点点温柔我就信了?,对你?来说可能?微不足道,可对我来说却是重的?不能?再重,你?给了?那?么一点点温柔,又再把我推开,我会受不了?这种落差的?。
她还在发?着抖,眼泪簌簌而下。
反倒是时清薏愣了?一下,大雨滂沱而下,耳边有压抑的?哭声,她像是走到绝路无处可去,缩在大雨尽头的?一角,天地茫茫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还是时清薏把她拎着上?楼了?。
雨势渐大,伞又只带了?一把,只能?这样别扭的?扶着她往前走,姜知?意的?腿是麻的?,心却慢慢跳的?快了?起来,伞下能?有多少?地方,两个人贴的?太近,她衣裳又都?湿透了?,几乎是埋在时清薏肩上?。
大概是出来的?匆忙,时清薏里面只穿了?一件睡裙,外面披着一件卡其色的?宽大风衣,此刻把她罩在怀里,几乎肌肤相贴。
姜知?意身?上?全都?湿透了?怕冷着她要往外退,时清薏有点烦躁的?收了?一下手臂:“跑什么,就一把伞。”
她于是又跌回去,刚好撞在时清薏心口的?位置。
到了?门口的?时候姜知?意又踌躇了?,时清薏打开房门转过头来:“还不进来?”
她像一只胆小的?猫一样悄悄看着却不敢靠近,时清薏在物质上?面并不奢侈,却依然是一眼可以看见的?家境优渥,日常换的?耳钉全部都?价值不菲,她曾经?听?见有同学悄悄说她常戴的?那?款是什么品牌的?珠宝价值至少?七位数起步。
时清薏直接把她拉进来一脚踹关了?门,她住的?是复式公寓,装修风格偏清新冷淡,姜知?意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湿淋淋的?雨水局促的?觉得站在哪里都?不对。
“愣着干嘛,去洗澡。”时清薏扔下雨伞就去拿了?毛巾扔她身?上?,又去浴室把水温调好了?,语气略微有点凶,“还想感?冒?”
她不说还没事,她这么一说姜知?意就打了?个喷嚏,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可能?是刚淋了?雨又哭了?一场,看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再次流泪。
“浴室在那?边,快去。”时清薏别开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自在,不太敢看她。
姜知?意嘴角往下撇了?一下,还是抱着东西进了?浴室,直到在浴室里的?镜子看见自己?时才明白了?时清薏为什么老别开脸。
——她只穿了?件薄裙子,淋了?雨裙子紧紧贴在身?上?,甚至能?清晰看见文胸的?带子勒进了?肩膀......
她自己?脸上?都?是一红,突然想到幸好是时清薏过来找她,不然她自己?一路走回去该怎么办。
不,时清薏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自己?明明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一直都?只是偷偷看她一眼就好了?——
时清薏会不会知?道自己?是特意在她家小区找的?兼职?会不会觉得这样很过分?
她又无端焦躁起来,手指忍不住扣紧浴缸的?边缘,热水浸满全身?的?时候才稍微放松,感?觉压在心头的?重负轻松了?一点,能?够暂时让她有个喘息之机。
热水很快冰冷下去,她埋头在水里,旁边就是开关,她摸索了?一下,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
时清薏坐在外边沙发?上?发?呆,突然听?见浴室的?门被推开了?一点,少?女从门里探出头来,脸颊被热气熏到发?烫,脸色涨红:“我、我没有衣服......”
她捂着胸口,身?上?只有一件没遮好的?宽大浴巾,露出单薄纤细的?锁骨和肩膀。
那?件裙子肯定是穿不了?的?,时清薏如梦初醒,脸也一下子红了?,连忙起身?去找自己?的?衣裳,比了?比又觉得不对劲。
她都?快一米七了?,姜知?意才一米五多,衣服差着型号。
她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她还会长高吗?”
系统连忙查了?一下:“她长大以后的?身?高好像是一米六三,不过她半身?瘫痪站不起来也看不出来具体?多高。”
原来如此,时清薏点点头,从容关闭了?系统。
系统:“???”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时清薏一脸平静:“没做错什么,纯属我高兴。”
系统:“......”
咔嚓一下光屏闪过,系统含泪闭嘴。
时清薏最后拿了?条自己?没穿过的?裙子给姜知?意了?,是一条她妈打包给她的?小清新裙子,她嫌弃麻烦一次没上?过身?。
姜知?意个子稍微矮一点,但身?材出奇的?不错,平时穿校服看不出来什么,被那?条裙子掐出纤细的?腰线和轮廓,她穿着拖鞋走过来整个人有些局促的?样子,被时清薏一把薅来身?边。
金发?少?女跪坐在沙发?上?拿了?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姜知?意的?头发?柔软贴着头皮,浅褐色的?颜色看起来像是有点营养不良,人却乖的?让人心疼,窝在那?里任由时清薏摆弄。
细软的?长发?穿过指间,热风熏着头皮,姜知?意乖顺的?低下头让时清薏给她擦干净耳朵和后颈。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给她吹过头发?,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是等它自然晾干,她有点昏昏欲睡,冷不丁被人挠了?挠下巴,像是在挠一只小猫一样。
“刚刚为什么那?么说?”说的?好像自己?又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样,明明最近自己?一直在做好人。
姜知?意眼神颤动了?一下,垂下头:“蒋君说你?就是耍着我的?,是你?让她过去的?,过去说我、说我......”
说我同性恋恶心,说我带坏小孩子。
“她说你?就信?”时清薏不让她低头,硬是伸手给他把头抬起来了?,逼着胆小鬼跟自己?对视。
时清薏不止高她一点,姜知?意窝在沙发?上?只能?到她胸口那?里,少?女低头看她,背后透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像是在周身?蒙了?一层清冷的?微光。
“谁说你?都?信,那?你?怎么不信我了??”时清薏伸手给她把半长的?头发?撩开了?,姜知?意不自在的?想躲开,又想到这是时清薏硬是忍住了?。
“那?你?是信我还是信她?”时清薏挨近了?一点,跟她近在咫尺,鼻息相闻,姜知?意甚至能?看见她眼尾那?一颗浅浅的?泪痣。
太近了?,第一次靠的?这么近绯红悄悄爬上?了?耳垂,要不是时清薏还抬着她的?下巴,她肯定是要马上?落荒而逃。
“信你?......”
时清薏盯着她看了?两秒,修长的?手指矜持的?挠了?挠她的?下巴,面色如冰初融,露出一点笑意,奖励一般的?:“乖。”
她平常不笑时生人勿近拒人千里,笑起来却是难得的?动人心魄,姜知?意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在刹那?间懂得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佳人一笑的?冲动,她的?心一瞬酥麻,下巴无意识地去蹭修长的?手指。
“怎么跟猫一样。”时清薏笑了?一下,抽了?手继续去给她吹头发?,姜知?意有点舍不得的?挨近过去,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时清薏吹开她褐色的?长发?,漫不经?心的?随口胡诌:“下去买零食刚好看见而已。”
说完自己?都?是一愣,谁出门买零食能?转去人工湖啊,那?边就只有一堆绿化,她有点懊恼的?把面前乖顺的?脑袋撸成一片乱糟糟,恶声恶气:“这是个秘密。”
姜知?意任由她蹂/躏,只敢小小的?哦了?一声,指尖却无意识的?蜷缩着扣着掌心,有点不安又有些过分的?猜想。
等时清薏把她头发?吹干以后才发?现人竟然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眼下一片乌青,像是累极了?,呼吸也是清浅的?,喷在脖颈旁边,带起一丝细微的?痒意。
她推了?推姜知?意的?肩,没推开,人反倒又她身?边挨的?更近,从鼻腔里发?出一丝声音:“冷......”
推开的?手顿了?顿去碰了?一下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冰冰凉凉的?,不见一丝热气。
时清薏把吹风机扔在旁边,想回房间给她拿条毛毯,刚想站起来就发?现有人偷偷牵着她的?睡裙一角,握的?很紧。
她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一个说法,说睡觉都?不敢放手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安全感?。
睡这儿也不怕感?冒了?,她想了?想扒拉过来手机,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到底没把胳膊抽回去。
姜知?意也没睡多久,刚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始做噩梦,握在人胳膊旁边开始不安的?挣动,额上?满是冷汗,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可怖的?梦魇里。
时清薏扔了?手机去拍了?拍她的?肩:“醒醒?”
人没清醒过来,反而因为她这一拍好像惊动了?什么似的?,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牙齿收紧,无意识的?开始咬自己?口腔内侧的?肉,脸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
这样下去醒不了?非得咬破了?不可,时清薏伸出手去硬是掰开了?她的?牙齿,防止她把自己?咬伤。
一瞬间溺水一般的?窒息,梦魇中的?人终于费力的?睁开眼,眼睛猝然睁开,眼睛极沉,像是深邃的?渊,看不见一点人气。
“梦到什么了??”一只手拿了?湿巾擦了?擦她额头冷汗。
姜知?意连忙依恋的?又往她那?里靠近了?一点,没靠稳,时清薏一下子把胳膊抽开了?。
姜知?意:“......”
委屈。
时清薏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胳膊肘,怕了?她了?:“别靠过来了?啊,我这胳膊下个星期还要为班争光打排球了?。”
那?不是也让她靠了?这么久吗?姜知?意抱不到人,抱了?她身?边的?抱枕,看着她的?手:“我刚刚咬疼你?了?吗?”
时清薏摇摇头,跟小猫力气一样能?咬疼什么,顺手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撕开了?递了?一瓶给她,自己?叼着一瓶窝回来拿起手机。
“想吃什么?”
姜知?意受宠若惊的?接过酸奶,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她。
她的?眼睛清亮,瞳色是纯粹的?黑,鸦羽一般长翘的?睫毛微卷,看起来像是某种柔软无辜的?小动物分外惹人生怜,任谁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温软无害的?女孩后来是无数人一生的?噩梦。
她那?么狠,不留一丝余地,但凡有把柄的?都?进了?监狱,失去自由不见天日,没把柄的?在外面苟延残喘受尽折磨,就连她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都?没逃过。
时清薏垂下眼帘,捏了?一下酸奶瓶,塑料的?瓶子很快凹陷了?一大块。
姜知?意受欺负受多了?,惯会看人脸色,一下子就看出来她不太高兴
是时清薏发?现什么了?吗?她有点紧张,指尖无意识的?收紧:“怎么了??”
“没什么,福龙记的?烧烤吃吗?她们家烤鱼一绝,就是刺有点多,要不然叫小火锅?觉得送的?有点慢。”
姜知?意放下酸奶,手指扯了?扯裙角:“要不然,我给你?做吧。”
本来是怕她饿了?的?时清薏靠在门框上?喝酸奶,看姜大厨动手做饭,她切火腿肠的?动作娴熟,虽然有点没搞明白怎么开火也很快弄清楚了?。
时清薏喝了?一口酸奶,想起系统说她初三就出去兼职帮忙端盘子,钱都?拿来给自己?交印刷费和辅导资料了?不由眼神一暗。
她家厨房纯粹就是个摆设,买这么长时间一点油烟都?没沾过。
姜知?意被她看的?有点紧张,背挺的?笔直,蝴蝶骨撑出一个好看的?轮廓:“叔叔阿姨要回来吃吗?”
时清薏眼神一冷,把酸奶扔进垃圾桶里:“他们才不跟我一起住了?,谁知?道他们哪儿去花天酒地了?。”
糟糕。
姜知?意多敏感?一个人,立刻就知?道自己?踩雷区了?,立刻转移话题:“你?吃辣吗?”
“吃......不吃。”
她家里就几桶泡面加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火腿肠,被瓷白的?新碗盛着的?时候倒还像模像样的?,热气升腾,于是连没什么人气的?屋子都?平白多了?几分烟火气。
端碗的?时候被时清薏挡开了?:“我来。”
等时清薏走了?以后她去洗手才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原来是有伤没有好的?,那?些斑驳的?瘢痕刚刚结疤,有些被擦破了?露出鲜红的?血肉。
她收拢掌心,传来一丝刺痛。
没有人会在意她,发?现她一手的?伤,只会让她去端滚烫的?汤,收拾满地玻璃渣子,她往后靠了?靠,突然觉得冰凉的?心里好像有暖热的?风呼呼的?吹了?进来,让她心口无端发?烫。
时清薏乱糟糟的?脑袋从门外探过来,端着一碗面:“还不出来?”
她碗里红成了?一片,几乎倒了?半瓶辣椒酱进去,她确实是无辣不欢的?,那?刚才自己?问她,她为什么说——
她愣的?一下,突然想到,自己?是不吃辣的?。
鼻子突然酸的?厉害。
吃完面已经?晚上?六点了?,时清薏穿好衣裳开始到处找伞。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从这里回你?家坐公交要两个多小时,现在又下着大雨,我叫司机过来了?,就在楼下,回去也就一个小时就到了?。”
她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弯下去拿鞋,东西摆的?太乱了?,四处没踩到,刚低头下去就被人扶住了?小腿,时清薏懵了?一下,脸上?有点不自在,足弓绷成了?一条线:“你?放开,我自己?来。”
“你?别动啊。”姜知?意的?声音带着一点温柔,一句都?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家在哪儿,还知?道过去回来的?时间。
时清薏低头看她,少?女的?神色很是认真,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里无端柔软,像是被蜜蜂轻轻扎了?一下的?酸疼。
时清薏家不缺司机,只是她自己?爱骑车到处溜达才没配,成年两个月里已经?添了?几辆跑车了?,可惜学校没地方停,老旧的?高中后门只能?停下几辆自行车。
窗外车水马龙,正赶上?下晚班的?高峰期,小城里也拥堵起来,时清薏戴着耳机刷手机,似乎玩的?入迷连旁边的?人偷偷睡着了?都?没发?现。
姜知?意靠在她肩膀上?,不敢放什么力气压上?去,只是悄悄靠着,祈祷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就是这样一辈子走下去也很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哪怕是雨天时清薏家的?司机也开的?又快又稳,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城中村门口,时清薏摘了?耳机推推她:“起来了?,回去再睡。”
姜知?意等了?一小会儿才假装刚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按住想去拿伞的?人:“已经?到家门口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外面雨大,你?别淋着了?。”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自己?就打开车门下去了?,一脚下去就是一腿的?污水,湿冷又黏腻。
她眼神沉了?沉,很庆幸时清薏没有跟着她下来,城中村排水系统不好,每逢下雨天这里就是一片汪洋,里面垃圾堆着废水,偶尔还有活物在雨中奔逃。
时清薏那?样干干净净的?女孩子,连鞋袜都?白的?一尘不染的?人,怎么能?一脚踩进这种淤泥里呢?
她撑着伞往前走,在巷子口突然又转过身?看着那?辆车慢慢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里,刚想转身?就看见巷子口出现的?两个人影。
清瘦的?少?年背着姜知?晴慢慢走过来,大雨,姜知?晴搂着顾川景的?脖子撑着伞,她的?鞋子干干净净的?,少?年没有让她沾上?一点雨水。
顾川景看着姜知?意站在巷子口眼神讶异了?一下,紧接着看着她手里只有一把伞,神色又冷了?下去。
——不是过来接知?晴的?。
姜知?晴白皙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喜色,扑腾着跳了?下来就去拿伞:“姐,能?借一下你?的?伞让川景回去吗?”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姜知?意,她生得好,看着人的?时候楚楚可怜,一双眼睛是从未蒙尘的?干净纯彻,任是谁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可惜,姜知?意没有那?个怜香惜玉的?心。
她握的?很紧,没有丝毫动摇。
伞是时清薏给她的?,叫她给顾川景不可能?。
顾川景清隽的?眉眼间涌现出几分厌恶,神色冷淡的?说了?一句明天见就径直走入了?瓢泼大雨之中,姜知?晴神色焦急的?追了?过去,姜知?意懒得看他们纠缠,自己?往巷子口去。
“姐,”不过两分钟姜知?晴就追了?上?来,她咬着唇角,嗫嚅了?一下才开口:“我刚刚看见是时清薏送你?回来的?。”
姜知?意顿住脚步,等她下文。
“你?知?道你?身?上?这件衣服的?价格吗?”姜知?晴抬起头来,贝齿咬紧唇角:“这件衣服价格是我们家一年的?生活费了?,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知?意停了?一会儿,伞外大雨滂沱,就在姜知?晴以为她会反驳的?时候她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手指抚摸过裙子的?价值不菲的?面料,脚下一片泥泞,她需要很小心才不让裙子沾上?泥水。
她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不能?让时清薏踩进这样的?淤泥里,她要一步一步的?爬起来,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身?污泥的?站在她身?边。
——
运动会星期四开始星期五结束放家回家,排球赛星期四下午开始,可能?是因为异性相吸的?原因,看男生篮球的?多半是女生,而来看女生打排球的?却更多是男生。
姜知?意一个女生挤在一群男生堆里独占了?一个小马扎,手里抱着时清薏的?校服外套,有点淡淡的?柠檬香气,闻着让人说不出来的?心里舒服。
时清薏排球小时候学过,打的?还行,腰细腿长身?形灵活,一头金发?格外惹人注目,上?半场马上?结束,比分已经?是压倒性优势,少?女浑身?上?下都?好像发?着光。
垫球跳起来的?时候起来露出一截格外柔韧的?腰肢,骨肉云亭,白的?晃眼,周围有男生吹了?两声意味不明的?口哨,姜知?意眼底骤然涌现一片阴霾。
——想过去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裹的?牢牢的?,一点都?不露出来。
上?半场马上?就结束了?,旁边有男生被推搡着靠近了?一点,笑着跟她打听?:“同学,那?是你?朋友吗?刚刚看见你?们俩一起过来的?,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
时清薏声名远扬,但到底还没有有名到所有人都?认识的?地步。
阳光一瞬从明媚变成刺眼,姜知?意攥紧怀里的?校服,面前的?男生长相还算帅气,是那?种扔人群里也能?一眼抓住的?小帅哥,怪不得有勇气过来问。
她摇摇头没说话脸色有点阴郁,一点也不想搭理,她是没有手机的?,更不可能?说联系方式了?。
“没有联系方式,那?能?不能?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男生好像不太会看眼色,还在继续追问。
姜知?意抬起头,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她要好好学习,不谈恋爱。”
她这个气势足够唬人了?,看的?对面的?男生一愣一愣的?,还没说话了?,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姜知?意脊背一下子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新了八千!!后面还有一千字免费番外的补偿,这一章留言的小天使全部发红包,过生日散喜气!我知道错了,轻轻跪下
系统:为什么这么对我?!!
时清薏:你觉得那是你能看的吗?(微笑)
姜小可怜的梦想:想清薏天天给我挠下巴!
猫的梦想:想天天有小鱼干!
时清薏≈小鱼干
静萼捡到时清薏那一年是一个初春,万物复苏的时节里却不见桃李。
柳州新发的草木都被逃难来的百姓啃的精光,那一年大灾,人命如同草芥,迫不得已的百姓开始卖儿卖女,实在卖不掉的就易子而食,她一路互送着公主北上,在半路遇见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她生了一张肖似公主的脸,两个孩子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锦衣玉食长大,一个甚至吃不上一口热饭,那个小小的姑娘探头瑟瑟发抖的看着她的时候她心中骤然一动。
皇家自古以来就有替身一说,她那时心如铁石,抱起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当真被追兵追上就把她扔出去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她的心思如此歹毒,却有一只小小的温软的手臂圈在了她脖子上,小姑娘紧紧的抱着她,好像她就是她的全部。
后来时清薏走后很多年她经常梦见那一天,春风很温柔,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小的姑娘把脑袋埋进她怀里,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轻声喊她。
——师父。
后来那个小姑娘喊了她十年师父,做了她手里十年的利刃,她那么听话又孤冷,除了她的话谁都不会听。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一切就都变了。
是因为徐昭苏吗?是她,也不是她,只是她一直培养的那个时清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人生。
她毕生都以复国为目标,可那是她的人生,却不是时清薏的,她会有喜欢的姑娘,会有自己的情绪,也会逐渐发现那些尘封在时光中的真相。
徐昭苏后来还是放她走了,因为毫无威胁,放了她走,养育之恩已尽,此生都不必再见。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没得选的,不可不为,她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去死。
——她如何能够做到放弃毕生所求。
后来徐昭苏驾崩,时清薏殉葬,她在无数个雨夜里梦见当初那个小小的姑娘,她从沉泥里伸出手,悄声喊她——师父。
她从梦中猝然惊醒,窗外雨声如漏,原来又是一年盛夏,只是那个会撑伞而来的姑娘却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后来其实一直在想,为了保住性命,公主一直养在关外,陪在她身边漫长时光的其实一直都是时清薏,那些漫长的年岁里,她待她是否曾有几分真心,后来又是否有几分后悔。
只是这些事除了她自己,已经无人知晓。
只能深埋心底,说予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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