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茶最终还是去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庄浦和出事。
哪怕是还他救助陈蓉琴的恩情呢。
庄老夫人醒过来以后,强撑着要出院,任谁来劝都没办法。
索性庄家也备有家庭医生,在她的坚持下,在医院待了不到一天,连检查都没做完,又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所以庄浦和带着苏茶又回了趟庄家。
令她惊讶的是,庄景同已经走了,舒卿却还在。
庄老夫人对她的态度甚至还称得上不错。
至少苏茶见了她三次,从没在老夫人脸上看到过这样亲切和蔼的表情。
舒卿亲手端了茶过来,庄老夫人皱了皱眉,从庄浦和出现就板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这些事不用你动手。”
舒卿道,“我心里担心您,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好好照顾您才能稍微安心些。”
她神色温婉体贴,美眸中柔情似水,满满的关怀。
仿佛跟亲母女似的做派。
连苏茶看着,心底头忍不住冒出几丝敬佩来。
能屈能伸,怪不得庄景同即使结婚生子,也对她念念不忘呢。
舒卿要是不端着白月光的架子,在庄景同那边扮做无助可怜的姐姐,不光能享受他的照拂帮助,还能理直气壮地对原主说,“我只是拿他当亲近的家人,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纵使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苏茶笑眯眯地开口了:“舒小姐对您可真好。”
“不过也是,盛华这样厉害,庄老夫人手上的股份肯定也不便宜吧?这些钱,哪怕雇个世界上最好的保姆也够伺候到老夫人寿终正寝了。”
她真挚地看向舒卿,“舒小姐,老夫人对您这么好,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才能偿还她对你的大恩大德呢。”
舒卿:“……”她完美无瑕的表情总算出现了那么一道裂痕。
她直直盯着苏茶,恨不得用眼神直接将她撕碎了。
冷笑着说,“苏小姐好歹是庄总看中的人,庄总事务繁忙,可老夫人病了,怎么也没见你露面,哪怕打电话问候一声?”
“直到今儿庄总来了,才得见你现身。”
舒卿轻笑着说,“你把老夫人当成了什么,自己单独竟不敢见么?”
哪怕她身上有庄老夫人的股份,庄浦和也丝毫没有犹豫选择了苏茶。
舒卿悲痛和茫然过后,已经放弃了寄存在他身上的希望。
甚至她恨不得庄浦和跟庄老夫人两败俱伤,让对她留有旧情的庄景同上位。
到时候,庄家这些看得见却摸不着的荣华富贵,不是她唾手可得的?
所以,这会儿舒卿故意拿庄老夫人当筏子,与其说是为了离间他们,还不如说是给老夫人一个把柄能教训苏茶,她不喜庄浦和,自然也厌恶搅乱她计划的苏茶。
果然,庄老夫人神情阴郁,语气中透着讥讽:“没有教养的人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看她,就知道庄浦和在外头是怎么搬弄是非说我的了。”
“说孝顺,”庄老夫人跟舒卿说,“他居然是连你都比不上。”
苏茶眸光一冷,笑容倒是越发灿烂起来,“您这话一说,我才想起来庄先生是您儿子来着,怪我,心里只惦记着那未曾谋面、英年早逝的庄大少爷,还当您是什么孤寡老人,六亲不认的那种……我年纪小,对您的家里事不太了解,实在是误会了,老夫人别跟我计较哈。”
庄老夫人眉目一厉,“混账!”
她涨红着脸指向庄浦和,“你带这贱人过来,是存心要气死我是么?”
苏茶也急,“哎呀您千万别生气,要是气死了,舒小姐可找谁孝顺去呀?”她忙催舒卿,“你还不快哄哄老夫人,她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没撑过去,被别人知道了,还当你是为了股份,刻意要她早死呢!”
庄浦和说的对,庄老夫人那自私自利的性子,不可能把股票直接移到舒卿名下。
她立的转赠合同里有限制条件,除非舒卿跟庄家的男人结婚,或者等她死后,舒卿才能得到她名下一半的股份。
前一条是用来算计庄浦和跟庄景同,后面那条,谁知道庄老夫人能活多久?她死前还会不会改注意?
不过拿来唬人的罢了。
可这会儿,听了苏茶的话,庄老夫人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照庄浦和的能力,完全有可能查到这些条款的真实内容,他会不会私下透露给舒卿,这样,为了能拿到股份,舒卿未尝不会动心杀了她……
老夫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在舒卿端茶给她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推开。
舒卿一个不防,手里的热茶摔了出去,温热的茶水有大半倒在了她的手上,没一会儿,原本白皙的肌肤就红了一大片。
她惊讶莫名,喃喃地唤了声,“老夫人……”
就在这万分尴尬的时候,忽然管家过来说,舒怀礼一家来了。
庄老夫人反应过来,语气和缓:“小卿,你让开一点,别被碎片划伤了手。”
这话说的,舒卿原本也没想去打扫满地的茶杯碎片啊,她是真把自己当佣人了不成?
她抿了抿唇,想到舒怀礼和舒夫人要来,到底还是忍住了,默不作声地移到旁边,几名女佣上来,没一会儿就将那一块地清扫干净了。
舒怀礼人过中年,看着还是斯文有礼,风度翩翩。
“听说庄老夫人近来身体不好,您对小卿多有照顾,身为晚辈,我应该早就来探望的,惭愧惭愧。”
他笑起来自带着春风拂面、温柔虚伪的气息,叫苏茶说,一看就有渣男内味儿了。
庄老夫人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来,“你太客气了。”
舒怀礼随即转身,面向庄浦和,张口又是几句问候恭维的话,关键他态度还特别自然,谈笑间既夸了他,加上个“虎父无犬子”,连庄景同都成了少年英才,
“但凡我这儿子有庄少的半分天资和能力,我这会儿又何必天天忙里忙外,为了公司里那点事,几天都睡不好觉……唉,我没有庄总您的福气啊。”
作为被拉踩的对象,舒泽左耳进右耳出,半点没放心上,还有心情笑着捧了一句:“是,父亲说的对,我应该跟庄少好好学学。”
他故作疑惑,“咦,他今天不在这儿么?”
庄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她干嘛还留舒卿在庄家,不就是为了让她劝庄景同回来么?
她心底的悔意都快将她淹没了,不过庄老夫人向来不擅长反省自己,心安理得地把罪过推到了庄浦和头上,要不是他故意隐瞒,她近二十年来,也不会这样对待庄景同。
璟和的儿子,庄家的一切合该是他的!
想到这儿,她难免又怪舒卿无能,脸也耷拉了下来,淡淡道:“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小卿跟景同关系好,问她吧。”
舒卿面色僵硬,实在笑不出来。
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庄景同却一个都没给她回过。
这是从前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都怪苏茶!
要不是她,小景也不会跟她离心!
舒卿咬了咬牙,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盯着苏茶道:“或许苏小姐知道小景的行踪?这里都是关心他的长辈,为了他的安全,你也应该说出来才是。”
“老夫人身体不好,你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挂念孙子么?”
苏茶还没说什么,庄浦和已经有些不耐了,“你若不忍心,自己出去找,天天待在庄家讨好卖乖就是你的本事?”
苏茶笑盈盈地接上,“这是在为庄少尽孝心呢,多大的功德啊,”
她清澈滢滢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同情之色,看向舒怀礼和舒夫人:“舒小姐对你爸妈都没这么好吧?”
舒家夫妻都是惯会做戏的人,脸色变都未变,舒夫人反而笑了笑,仪态矜持优雅,轻缓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的意思,线条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这位是?”
从礼节上,一点看不出来问题,但你就是能感觉到她的轻视和不屑。
苏茶眸中划过一丝暗色,拦住想要出声的庄浦和,笑靥越发灿烂,这作态她再熟悉不过了。
“舒夫人竟是不认识我么?我还以为舒小姐跟您提过呢,”她有些愧疚,“早知道你们母女间这样生疏,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是我失礼了。”
“不过舒夫人,舒小姐虽然是别的女人生的,但好歹也是舒先生的亲生女儿,她又漂亮又出色,连小三女儿的身份都不能掩饰她身上的光采,您怎么就不喜欢呢?”苏茶煞有其事地劝她,“大人做错了事情,孩子都是无辜的呀。”
舒夫人脸绿了,“你说谁是小三?!”
舒卿气急了,“私生女?!”
苏茶无辜的小眼神恍然大悟,抱歉道,“我听说舒先生早早就结婚了,但舒夫人看着这么年轻,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呀。”
舒家人,除了舒泽以外,脸色都不好看,偏偏她还道歉了,身边又有个庄浦和替她撑腰,这口气咽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倒是舒卿知道庄老夫人不喜欢苏茶,转身泪眼朦胧地向她要讨个公道。
“行了,”庄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见识浅薄、没有礼教,少说点话吧,别出来丢人。”
苏茶扭过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语气中甚至能听出来些许感激,“老夫人您别生气,虽然舒夫人不认识我,但也是因为我与她第一次见面的缘故,说她见识浅薄、没有礼教也太过了,知道的是因为您疼我,传到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就是事实呢。”
众人:“……”
她这边说完,又对着面色涨红的舒夫人说,“只是因为看在庄总的面子上,老人家才爱屋及乌,多照顾我一点,她不是有意的,舒夫人您要怪就怪我吧,可千万不要生老夫人的气。”
语气那叫一个天真单纯。
庄老夫人:“……”
“老人家”和“爱屋及乌”这两个字眼把她膈应得不轻,冷肃的脸上都快结出冰霜来了。
舒夫人怒极反笑,“可不是怪你?你算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么?!”
苏茶笑意不变,“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舒夫人冷笑道:“我倒要好好听听,你是谁啊?”
苏茶轻叹了一声,“瞧,这不就是见识浅薄了?”她眸光温柔,轻声细语,“舒夫人以后不能天天上街问人家是谁了,丢人还是次要的,如果被热心群众扭送去了精神病院,轻易可就出不来了。”
舒夫人差点没气厥过去,身形晃了晃,被舒怀礼给扶住了。
庄浦和由着苏茶胡闹完了,轻咳一声,“看来舒夫人今日身体有恙,让宋医生给她看看。”
宋医生就是专门请来负责庄老夫人的家庭医生。
管家应了一声,赶忙把舒夫人请走了,他是生怕再晚点,她能被气死在庄家。
舒怀礼也跟着去了临时给舒夫人休息的客房,舒泽自然也跟过去了。
不过转身之前,他背在身后的手给朝苏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