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苏茶一时没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黎梓熙满是认真地拉着她的手?,这对一向高傲的荣安郡主是个极其亲昵难得的动作,
“南伊,我只是要想办法给苍恒一个交代而已,你放心,我不会真让你受到什么惩罚的。”
苏茶缓缓瞪大了眼,忽然有点后悔上个世界对陆暖太过苛刻的评价,跟黎梓熙比起来,陆暖都能称得上机灵聪明了。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黎梓熙或许是对南伊有误会所以要杀了她,也?可能是别人要谋害她,让忠心?的南伊挡了劫,但万万没想到,原主的死劫是应在这里。
黎梓熙居然是想让她去跟苍恒那边承认,之前?她做下许多针对他的错事,其实是南伊出于想要帮主子解决烦恼的忠心?,自作主张做下的,她是荣安郡主身边最信任亲近的丫鬟,说能假传黎梓熙的意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现在的意思只是让苏茶去担个罪名,但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黎梓熙这样在乎苍恒,万一哪怕南伊承认了是自己的错,苍恒还是不肯理睬她,黎梓熙会不会觉得这是他还在怀疑、责怪她的缘故?会不会索性把南伊交出来,重责她让苍恒消气?
没办法,一旦知道原主的死劫就在这几天,苏茶什么事都得往最坏的可能去想。
封建社会的当权者,她可不敢高估黎梓熙对人命的珍惜程度。
苏茶垂下眼帘,乖巧顺从的脸上瞧不出一丝异样,“若是能解郡主的烦忧,奴婢自然什么都愿意做。”
没等黎梓熙露出高兴的神情?,她又有些迟疑地说,“但,原本苍恒少爷受到的那些怠慢,只是底下奴才们的疏忽,若是奴婢主动去认错,还是会难免连累您的名声。”
她顿了顿,看着黎梓熙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不在乎什?么名声,当即话锋一转,“那苍恒少爷对您的误会就会更深了。”
果?然,黎梓熙微微皱眉,“那要怎么办?”
她又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南伊犯错,她这个当主子的面上能好看么?
只是苍恒对她的敌意太重了,黎梓熙又不是能忍住脾气到他身边做小伏低刷好感的性子,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个人,把苍恒对她的仇恨和偏见转移到另一个身上去。
苏茶唇角微扬,轻轻开口道:“说到底,本来都是些没有实证的事情?,就算是下人借着您的名声去欺负苍恒少爷,但只要您日后好好对待他?,做出跟传言中截然不同?的模样来,苍恒少爷和您交好,自然会相信您,到时候,郡主怎么说,他?都会愿意听从的。”
黎梓熙犯愁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南伊你说得对!”
“我会让苍恒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她信誓旦旦地说,方才的急切犹豫顷刻间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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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黎梓熙就让人把苍恒从柴房里放出来,还给他?换了个住处,另外拨了几个下人去照顾他?,方方面面都十分照顾。
她的动作这样大,自然被长平长公主给知道了。
她疑惑地把女儿叫过来,“你怎么忽然那么关心他?了?”
黎梓熙对苍恒穷追不舍的折腾,长公主自然是知道的,可一来她也?不待见苍恒,二来,这是女儿心疼自己的缘故,令她十分受用,所以长公主只当不知情,以前也?没有过问。
黎梓熙撒娇着窝进?母亲的怀里:“哎呀上回我不小心,把他?打得太严重了。”
长公主宠溺地笑着:“你啊,就是脾气太过急躁,总是学不会修身养性,跟个野猴子似的,要不是已经有了婚约,我都愁以后哪家能让你入门。”
黎梓熙笑容一僵,别别扭扭地小声说:“娘,我能不能、不嫁给太子哥哥啊。”
长公主闻言愣住了,奇怪地望着女儿:“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太子哥哥么?”
黎梓熙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原因来,挫败地一挥手:“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
长公主摸摸她的头,无奈道:“宝儿,你现在也是大孩子,不能想小时候那样任性,太子的婚事那是多重要的事情?,哪有你说不需要就不要的。”
她耐心?温柔地哄着女儿,直到看见她脸上露出往日般活泼肆意的笑脸,才放心。
然而,苏茶在旁边冷眼看着,黎梓熙滴溜溜转悠的眼珠,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就把这件事放下。
她在心底叹出一口气来。
看来,还是早点想办法从黎梓熙身边离开吧。
否则,迟早有一天她闯了大祸,南伊的身份就是头一个倒霉的。
在争取让苍恒对自己改观这件事情?上,黎梓熙还是做出了一些努力的。
但接连三回去找苍恒,从头到尾都没听见他?说一句话,黎梓熙的耐心?也?彻底告罄了。
“南伊,你帮我去看看苍恒吧。”黎梓熙找来苏茶,“你就说,这些天我要帮娘生?辰的事情?,没有工夫去看他?。”
是,没有工夫去看他?,倒是有空去马场上玩儿。
长公主的生?辰,多得是人操办,不说黎梓熙还小,就是她的身份,谁敢让她辛苦一点点?
苏茶轻叹一声,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
她心里有些可惜,如果?再多看几回黎梓熙和苍恒的相处,等她不耐烦生气的时候,说不定能暴露许多有趣的秘密。
不过,相比起在黎梓熙跟前?当丫鬟,她当然是宁愿和苍恒相处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苍恒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体仿佛也?养胖了一点。
杂乱的发丝被整整齐齐的梳理好,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众人这才发现,他?继承了异族母亲的长相有多深邃精致,苏茶十分怀疑,黎梓熙那样坏的脾气,对着苍恒能生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看起来,确实很赏心悦目。
“苍恒。”
她轻轻敲响了门,“我能进来么?”
沉默了一会儿,苏茶听见从屋子里传来了两下声响。
这已经成了她和苍恒的习惯,每次她问话,如果?好,他?就敲两下,不好,就敲一下。
苏茶轻轻推开房门,这不算是一个多好的屋子,黎梓熙总要顾及到长公主的心?情?,这地方,连南伊的住处都比不上。
认真说起来,苍恒其实也?是这府上的主子。
苍恒似乎一直都是安静沉闷的样子,只要不闯进他?给自己划下的范围内,无论别人在他面前干什么,他?都不会理睬。
苏茶见他?一动不动,便把东西都找了个桌子放下来,搬起一把凳子,缓缓往他?的方向走去,直到苍恒抬起眼来看她,才停下脚步,在这个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郡主要忙夫人生?辰的事情?,所以没来,只有我一个人。”
她轻声道:“正好下午我没什么事情?,一个人无聊又觉得孤独,我们互相说说话,或者就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安静待着,好不好?”
苍恒迟疑着用手指关节处,在他坐着的床沿上,敲了两下。
苏茶抿唇笑开,盈盈的眼眸中尽是开心?欢喜的笑意,令人看着,便不由自主也?跟着心?情?轻松愉悦起来。
她之后果然没有说话,也?不强逼着他?开口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下午,但双方都不觉得尴尬。
苏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顺带帮苍恒整理了一下前?些日子,因为黎梓熙突然转变的态度,闻风而动的人持续给他?送过来的东西。
这些原本就是应该在苍恒的份例里的,只是以前?一直被克扣下来,现在一次性补上,再加上某些人为了赔罪讨好另外添上的礼物,满满当当的,将他?屋里一半儿都塞满了。
她慢条斯理地把这些一大堆分门别类,看起来悠闲地就像是在逛街时挑选喜欢的东西。
苍恒的眸光慢慢落在了她身上,定定地望着她,就这么顿住了,许久没有移开。
转眼,等苏茶回过神来,外头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她琢磨着,黎梓熙也?应该回来了。
“你到用晚膳的时间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啦。”苏茶笑了笑,转身走到苍恒面前,这次,她比刚才的距离要稍微走近了一些,苍恒浑然未觉,只安静沉默地看着她。
“苍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你,”她黛眉微蹙,清凌凌的眸光似乎是要望进?他?的心?里,“你能不能想一想,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下回见面的时候,说给我听好么?”
迎上她柔柔,仿佛蕴含着某种期许的目光,苍恒看了她一会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苏茶粲然地笑开:“那就好,作为回礼,等下次见面,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的。”
她周身的空气也?仿佛被感染得明媚欢快起来。
苍恒沉默着目送她离开,知道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缓慢着垂下眼睛。
他?有些不明白,只是说句话而已,为什么能让她这么高兴?
经过苏茶有意无意的整理,他?的房间发生了许多陌生?的变化?。
苍恒慢悠悠地站起来,依循着记忆中刚刚苏茶走过的顺序,也?同?样走了一遍。
窗棂前?被摆上了几分清新可爱的绿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原本沉寂呆板的屋子平添了些许灵动和活力。
就像她一样,是跟其他所有都格格不入的存在。
苍恒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片嫩绿色的叶子,然后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但那片叶子在他松开手?后,依然微微晃悠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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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长公主是皇帝同?母所出的亲姐姐,是所有皇家公主中独一份的荣宠。
她的生?辰,即使不是整寿,还是有数不清的客人带着珍贵的礼物,登门祝贺。
但长公主都一一婉拒了,只说简单举办个家宴,不必太过张扬。
当然了,皇家对于“简单”的定义,显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幸好苏茶现在作为黎梓熙身边的大丫鬟,不用跟全府上下一起忙得脚不沾地,还能就近看戏。
比如现在,太子李章代太后和皇上来为长平长公主祝寿,笑呵呵地说完了祝贺的话,俊秀温润的太子将柔和的目光投向了一袭盛装的黎梓熙,眼底依稀划过一道惊艳之色,
“宝儿长高了不少啊?是大姑娘了。”
长公主笑着将黎梓熙拉了过来:“你在家不是常常念叨着要见你太子哥哥么?怎么这会儿成闷嘴葫芦了。”
黎梓熙动动唇角,她到底不擅长隐藏情绪,眉眼间的冷然和排斥呼之欲出,“荣安见过太子。”
简直用全身心?诠释着“我们不熟”四个字。
霎时间,她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惊讶、疑惑、审视……各种各样的眼神齐刷刷地望过来,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黎梓熙的脸上。
这时候,哪怕她眉头挑动一下,都能被解析出不同?的意味来。
但归根究底,中心思想是一样的——
黎梓熙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