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连跟着皇子身后的宫女侍卫们都捂嘴笑了起来。
白四却恍若未闻，向着崇文殿走去。
这些画面和白四经历过的相同,但也有些不同，比如那些面孔，看起来更加憎恶可怕。
是幻境的原因么，还是因为她的心呢？
想到此，白四却停下了脚步，不再忽视这些人，反而坦荡荡的看了过去。
那些人见了白四这般目光，反而愣了一下。
还是那个三皇子摸着笼子边缘的手紧了紧，随即本算是俊俏的少年面容变得有些古怪,他笑着说道
“那就让虎兽和她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更厉害！要是输了就把它剁碎了拿去喂狗！”
这话从一个孩子的口中说出,有种让人难以接受的残忍。
可是宫中也好,幻境也好，早就已经扭曲了人性,倒是没有人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咔嗒一声,铁笼子被打开。
里面的虎兽四肢着地，迈着缓慢的步伐向着白四走来。
旁边的那些孩子们惊呼一声像旁边散开,一边惊呼一边笑闹。
那虎兽似乎有些惧怕白四，不停的呲着牙想要威慑她，毕竟白四身上沾染着不少阴气，兽类敏感自然察觉的出来。
不过它虽然有些惧怕白四,但是相比身后手握鞭子的三皇子，它还是更加畏惧那给了它不少教训的长鞭。
只不过迟疑了片刻,虎兽便面露凶光,张开了血口向着白四扑了过来。
一阵腥风伴随着它的扑跃同时袭来,白四站在那里不躲不闪。
正当虎兽的利齿到白四面前之时，一个巨大得黑影凭空而出，它似虎似狼，遍体布满可怖的外露血丝，是戡已。
同时，震耳欲聋的怒吼传遍了整个安都皇宫。
在这怒吼之下，那逼近白四的虎兽如同被撕裂开来，血肉炸裂，肉块四散，血液如同雨一般淋满了庭院。
淋在了那些姣好艳丽的花朵上，也淋在了那些皇子宫女和侍卫的身上。
只有白四，一身白衣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白四看向那虎兽散落的尸块，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悲伤。
当初，那虎兽也是死掉了的。
她年岁尚幼，虽然能够召请午时之物的戡已，却并非能够让它完全听令于自己。
虎兽的死让幼年的白四着实有不小的打击，她脑海中经常一次次的浮现出这一天的画面，浮现那些虎兽的尸块。
看着它们，就像看到了自己一般，一个同样的受困于人的野兽。
这受困，不止来自于皇宫，来自于白家，也来自于她自己。
但这些，不过是曾经的她。
而非现在。
幻境中的戡已，在吼叫之后转身看向了白四。
它猩红的眼睛怒视着她，巨大的身体围绕着她打量，仿佛在看一个猎物般，随时都可以让她落得和那虎兽同样的结局。
它声音沙哑如同闷雷，一声一声砸在白四的心里
“被人欺辱，为何不恨？”
白四她直视着戡已。
眼眸里面已经变回之前的清透，回答道
“我非困兽，无人能辱我，为何恨。”
听到她的回答后，幻境形成的戡已逐渐消散。
面前又是一片浓雾，白四继续向前走去。
虎兽那件事情之后，皇宫内派人来对白四表示歉意，还送了不少小孩子喜爱的昂贵物什。说已经罚三皇子和十一皇子去经堂抄书且一个月不得出来，能够让皇家子弟因自己被禁足，看起来是极大的面子了。
但是白四知道，之前那些皇子们所作所为都是上面的皇帝宫妃们故意放纵的，目的就是试探她。
这场幻境还在继续，而且是把她经历过的重演一遍，只不过一切时间都过的很快。
基本上都是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直到白四豆蔻之年
豆蔻，已是凉州女子可许婚配的年纪，自然宫中不能再以庇护皇子为由留她在安都。
可皇族有皇族的办法，他们找了当朝贵妃娘家的二公子向白四提亲。
皇贵妃是当朝长公主朝歌的生母，其家族也是凉州开国功臣。
论门弟论家世，是再适合不过牵制白四的人选了。
日头是在有些灼热，墙并不算高，仅能遮挡一小片阴凉。
白四正一人走路的时候，被那二公子拦在了巷子口。
对方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正是英姿飒飒的年纪，模样也算是俊朗的。
白四也已经十三岁，女子的逸态初显于身，眼似水杏，纤腰玉带，婷婷袅袅。
尽管如此，那二公子的眼中却只有厌恶之情，他说
“一个姑娘家天天弄些鬼魅之事，白四，我觉得很恶心，我一点都不想娶你。”
因他这一句话，皇家与白家的联姻彻底断了。
而二公子也被皇帝一怒之下遣去了边疆。
这一次幻境并没有问白四什么问题。
浓雾再次出现，等它散却后，直接把白四带到了她离开白家去了潆州的时候。
正是二月，天尚寒，有大雪。
那一天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去潆州的云湖边走走，她并不惧冷，身上只穿了一个薄袄。
当白四走到湖边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她为何而来。
她为了一个人而来
而那人正远远的坐在一岸边，在这雪天里垂钓。
白四微愣的看着这副场景，没想到自己再见到他竟然是在一个幻境之中。
她脚下略微迟疑，却还是移步过去。
男子的雪白狐裘只不过是松散的搭在肩上，里面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长衫。
他听到白四的脚步声后，抬起头看了过来。
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看到白四后，眼中先是一楞，随即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此湖的景致从二月开始渐入佳境，一天之中早间与晚间微妙的变化足以让人称奇，你也是来此观这般景象的吧”
这个人就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是带着笑的，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只觉温和的很。
白四心中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不世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怎么回道这句话来着？
“我来此看你”
是的，她是这么回答的。
因为她知道，她确实是为他而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如同世间既有的因果一般。
眼前的不世听了她的话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就笑了。
“是了，你是来看我的。但我以为你会婉转些，而非..如此直白”
“你知我来看你，那你是在这里等我么”
“是等，也不是等。你我之间有渊源，你并非普通人，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白四微微垂头，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结霜柳枝，似是自言自语道
“是的”
不世看着白四静立的模样，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这一世我将舍去前尘，所以曾经的往往，怕是不能再与你相续”
听到他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白四终于转头看他。
她其实并不懂什么前尘因果，那些既定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飘渺，让人难以捉摸。
她只知当时她听到不世这句话后，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微微涩然，那是她之前从未感觉到的感受。
白四轻缓的开口道
“若我不想断呢？”
不世眼睛失神了一下
“之前我有负于你，本就是亏欠了，我本以为你断是不想与我再...你性子向来犟得很。”
听他的话，竟然像是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我不知道那时如何，只觉得你说了要舍弃与我的前尘，心中感到不舍，大约是不想如此的”
她向来说话不喜遮掩，只不过这一句话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直白的过头了。
可就算如此，因为幻境再次经历这个场景的白四，依旧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世听后却轻轻的笑了，笑声带着纵容与温柔
“这景色可持续到九月，你可想与我一同观赏？”
她与不世每日相约于潆州云湖边，一晃就到了七月。
小越过来寻她回白家时，本以为几日就能回来，她便只留了一封信给他。
七月初七，是她祭灵的那日。
而幻境之中，祭炉里燃烧着的并非她，而是她的母亲，白家十一娘。
十一娘在烈火中痛苦的哀嚎大哭，质问着白四
“被迫身陨，为何不怨！”
白四凝视着火中母亲的身影，那身影渐渐变成了她自己，又变成了白四的其他子孙。
她的目光没有一丝偏离，视线没有半分移开，只静静的看着烈火将一切都焚烧殆尽，惟剩空虚。
轻叹一声
“身不由己，心由已。虽身陨但心不灭，为何怨。”
等她眼里再次浮现出场景时，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那潆州云湖边。
湖水清淡，岸上有垂柳，只不过叶子已尽凋零。
这是她变成阴灵之后，再次去潆州寻他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他已不在了。
他或许早就料到了将会发生的一切，断前尘，岂是一人想断便能断得？
需是她同他一起断啊
成为阴灵，脱离轮回因果，岂不正是了断了前尘么。
而幻境之中，不世却是站在湖边等着白四。
他神色有些冷清，不似平时那般满眼的温和笑意，语调平淡的问着白四。
“被断尘缘，为何不悲。”
“我求修真路，不问前尘不问因果，只为真我，为何悲。”
※※※※※※※※※※※※※※※※※※※※
谢谢订阅~
有小可爱说看不懂这章，简单的解释一下
问心幻境，带女主重回她记忆中关键的几段，如果她产生了悲怨恨这种执念情感，就会被留在幻境中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