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琨一直对德勒克有意见,他晓得你在教德勒克汉文,便去找他的麻烦……”
听罢永琪的讲述,容锦方知半个月前竟出了那样的变故,永琨这孩子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公然折辱德勒克!
难道就是因为永琨捣乱,所以德勒克才不愿再跟她一起读书?倘若这才是真相,那她岂不是误会了德勒克?
察觉到此事有蹊跷,容锦懊悔不已,暗恨自个儿只顾置气,竟没往这方面去想,若非永琪讲出实情,只怕这误会永远无法开解,
“琨儿他实在太过分了!欺压同窗,恶语相向,他枉为读书人!”
纵然永琪有助人之心,但他还是有些胆小,生怕惹出是非来,一再叮嘱,“皇姐,我只希望德勒克能振作起来,专心读书,并不是要告永琨的状,你千万别拿这事儿去问他,他肯定知道是我说的。”
永琪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令容锦十分不解,“你可是皇阿哥,琨儿不过是王爷之子,你怎的还怕他?”
“他是我四哥的伴读,四哥若是晓得我告了密,肯定也会对我有所防备,不愿再跟我玩儿。”
小孩子最怕被孤立,即便永琪是皇子,他也不希望自己被伙伴们嫌弃。正因为顾忌这一点,他才会犹豫那么多天,一直没敢将真相讲出来。
永琪的这番话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容锦再也待不住,只想尽快见到德勒克,问出心底的疑惑。拍了拍他瘦小的肩,容锦柔声宽慰道:
“放心吧!我不会跟琨儿透露的。多谢你跟我说这些,得空我再给你做糕点,现下我得去找德勒克。”
得她应承,永琪欣然弯唇,点头笑应。
这件事在他心里闷了太久,每一日他都坐立不安,即使他没有欺负过德勒克,但他知晓真相却不讲明,总觉着心里有愧。现下讲出来之后,永琪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暗自祈祷着皇姐可以帮德勒克解开心结,重拾自信。
这会子容锦本该陪着颂凌一起入席,现下情况有变,她得去找人,便让颂凌先进去。
颂凌只晓得容锦在教德勒克汉文,但两人有什么纠葛她并不清楚,容锦的神色明显很着急,识趣的颂凌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嘴询问,只点了点头,轻声嘱咐道:
“此处人多嘴杂,你且小心些。”
急急的应了声,容锦没再耽搁,即刻转身去找德勒克,找了一圈才在一棵木槿树下寻见他的身影。
此刻的他正被几位姑娘围住,她们皆好奇的打量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低笑着,其中一位身着粉蝶氅衣的姑娘月眸微转,掩帕低笑,明知故问,
“这少年瞧着好生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
“他便是那位蒙古来的世子,好像叫什么……德勒克?”
“是吗?”粉衣女子故作讶然的惊呼道:“我记得那位世子黑得像煤炭一样,可他瞧着没那么黑啊!”
面对她们的肆意品评,德勒克面色沉郁,未作理会,毕竟今日是和敬公主的大婚之喜,他不能在这儿发脾气。
不听他吭声,粉裳女子接连追问,“你怎的不说话,还没学会汉文吗?你叫我声姐姐,我教你啊!”
忍无可忍的德勒克抬步要走,却又被这几个姑娘挡住去路,气息各异的脂粉香瞬时飘来,德勒克英眉紧蹙,面上难掩嫌弃,沉声呵道:
“让开!”
“吆!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粉裳女子娇俏一笑,周围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此起彼伏的笑声格外刺耳,德勒克连个眼神也不给她,目不斜视,轻启的薄唇溢出漠厉之词,
“我不是哑巴,只是不想跟你说话,借过!”
立在远处的容锦本不打算当着她们的面儿去找德勒克,想等着他离开人群再说,孰料他竟被几个小姑娘给挡住了去路。她们叽叽喳喳,将他团团围住,他一个男子汉,又不能跟她们动手,一时间竟陷入了困境。
看不过眼的容锦再不顾忌,抬步上前,下巴微抬,扬声嗤道:“岚琇,动口之前先动动脑子,老说人家黑,你去蒙古住几日试试。”
闻听熟悉的声音,德勒克诧异抬眼,当那抹清傲的倩影映入他眼帘时,德勒克心下大震,既惊且喜,容锦不是不愿理他吗?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此,还当众帮他说话?
岚琇一看是容锦,月眸微瞥,一脸无辜地道:“我这人心直口快,他本来就黑,还不许人说吗?我开个玩笑而已,又没什么恶意。”
打着开玩笑的名义说一些戳人自尊的话,这种行为最是可耻,“男子汉才不在乎黑白,只要骨相好即可,德勒克他脸盘小,身形修挺,如竹似松,一点儿也不输给满汉男子。”
这赞美之词似奏乐的拨子,轻易就撩动德勒克的心弦,旁人如何评价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容锦。
他对自己的容貌一向不自信,万未料到容锦居然会这般称赞他!然而她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并未停留太久,很快就移向旁边的姑娘身上,但听容锦继续道:
“反观你的容貌,脸盘比男子还大,眼睛似月牙,一笑都没了。这五官底子不好,再白也没用啊!德勒克待在京城还能修白,你能变美吗?”
被奚落的岚琇美眸圆睁,很想睁大些,奈何她的眼睛就这样,再怎么努力瞪着也没有容锦的眼大,气不过的岚琇怒指于她,颤声恨斥,
“你……容锦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差劲儿?”
她也晓得什么叫难听啊!容锦无谓一笑,反噎道:“开个玩笑嘛!你连这点儿小事都生气,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被呛的岚琇无言以对,跺着小脚愤声指责,“咱们年级虽相仿,但论辈分我可是你的姑姑,你怎可这般羞辱我?”
“既是长辈就该以身作则,管好自己的嘴,别等我这个晚辈来教你。”
理亏的岚琇顾左右而言他,“我说德勒克,又没说你,你跳什么脚?你是他什么人呐?”
不只岚琇好奇,就连德勒克也想知道,容锦为何会反过来维护他,她莫不是忘了先前的矛盾?
心虚的容锦摸了摸鼻翼,状似无意的扫了德勒克一眼,但见他的面上写满了好奇,似是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可是好心来帮他的,现在他抽身而退,她反倒被人追问,这是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