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最近他一直在深思,“原本我以为尊严最重要,所以才会疏远你,我以为离开你照样可以读好书,后来才发现,你不在身边,书房里倒是清净,我却心烦意乱,无法平静。
刚认识你时,我的确嫌你话多,可当你消失后,我又开始怀念有你相伴的日子,也终于明白,其实我早就习惯你的存在,你就如同瓷瓶中的花枝,给我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抹色彩。”
默默听罢德勒克的话,容锦既惊且喜,难以置信,“你居然能用汉语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他在努力的向她表达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她却在琢磨他的汉语?德勒克颇觉受挫,黯然轻叹,
“你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点了点头,容锦十分诚恳地道:“听着呢!我很认真的在听。”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听进了心里去。
可她的重点似乎有点儿偏,担心自己讲得不够仔细,德勒克还特地问了句,“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概明白了,”根据他的字面意思,容锦想当然的总结道:“我每日去找你的时候你嫌我烦,不去的时候你又觉得很孤单,你就是想找个小伙伴,以慰寂寥。”
她所理解的只是表象,并非他的内心,“不,我喜欢独处,我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玩伴,但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仅仅只是你,唯一的朋友。”
德勒克的言辞质朴且真诚,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戳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是她唯一的朋友?那么她呢?可以胜任吗?
容锦默然垂目,一直没吭声,德勒克也明白,她曾经那么诚挚的待他,他却残忍的将她赶走,伤了她的心,此刻她会防备再正常不过,但他并未气馁,再次向她表态,
“你想尽办法帮我学汉文,顾念我的感受,我却不识好歹,说狠话伤害你,容锦,是我太莽撞,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你不愿再陪我一起读书也没关系,只要你肯跟我做朋友,别不理我就好。”
其实早在永琪说出真相时,容锦已经消了火,不再怨怪于他,虽说误会已开解,但有些问题还是存在的,
“你可有想过,继续跟我做朋友的话,琨儿他们可能还会奚落你,万一你觉得伤自尊,又把我推开呢?”
他既然向她示好,就代表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你比尊严更重要,那些外人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不会再说任何伤害你的话。”
得他保证,容锦这才稍稍安心,“这可是你说的,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往后若有什么苦衷或困境你就直白的告诉我,不许再瞒着我,倘若你又无缘无故的疏远我,那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把话说开后,两人终于冰释前嫌,随后他们各自回到宴席上,与周围人应酬寒暄着。
岚琇她们就坐在邻桌,瞄见旁边的容锦,岚琇便来火,小声与身边的绯裳女子抱怨道:
“雯姐姐,你来评评理,德勒克不过是个郡王之子,我可是庄亲王的女儿,容锦凭什么让我低头?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与我作对。”
雯瑶心道:才刚你当着容锦的面儿怎的不质问她?只敢背地里埋怨,多半也是个软柿子,暗嗤了一声,雯瑶拍了拍岚琇的手,好言安慰道:
“谁让她是皇上的养女呢!仗着皇上和太后的宠爱便趾高气扬,你还是少碰她这颗钉子,以免她在太后跟前儿说你的坏话。”
“她这般嚣张跋扈,一点儿都不温婉,毫无公主该有的风范,真不晓得明瑞为何对她那么好,我觉得容锦跟雯姐姐你根本没法儿比。”
岚琇忿忿然的为雯瑶抱不平,雯瑶面色微怔,若无其事地笑道:“明瑞既然喜欢她,想来她也是有优点的。”
“除了长得漂亮,足够幸运,被破例封为公主之外,她还有什么优点?”
单单只这两点,已是众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容貌与家世,正是男人们看中的,是以雯瑶认为明瑞会欣赏她再正常不过,但他欣赏无用,关键得看皇上的意思。
正因为清楚规矩,所以雯瑶从容得很,“旁人的优劣与我无关,我做自个儿即可,不跟任何人比。”
容锦亦是同样的态度,旁人如何评价不重要,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岚琇再怎么记恨,终归拿她没办法,只能嘴上逞强。
一派无谓的容锦与颂凌闲聊说笑,品尝着宴席上的美食佳酿,心情大好的她一不小心就多饮了几杯。
起初没什么感觉,待宴席快散时,她才感觉有些头晕,她是想着回去肯定得睡会子,也不晓得能睡到什么时候,便提前告知德勒克,午后不去他那儿,
“难得休假一日,你也别读书了,做点儿自个儿想做之事,好好放松一下。”
听着她的柔声嘱咐,德勒克心下微暖,只觉风轻花香,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明媚又美好。
临走前,他忍不住问了句,“你……明日会来吗?”
容锦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沉吟片刻才道:“明儿个若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去找你。”
得她应承,德勒克这才安心,不由开始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这一幕正巧落在远处的明瑞眼中,目睹他二人有说有笑的场景,明瑞心下不自在,转头去问永琨,
“你不是说德勒克跟你姐已经互不来往了吗?怎的他们还聊得那么投机?”
永琨也觉怪异,好奇的挠着头,“我一直在盯着呢!这半个月他俩的确没见过面,怎的今日突然又说话了?这个德勒克,居然不把小爷的话放在心上!”
这孩子争强好胜,明瑞只提了一句他便咽不下这口气。待他姐走远后,永琨加快步伐,气势汹汹的冲向德勒克,
“哎---男子汉怎可说话不算话?你保证过不再纠缠我姐,怎的又去找她?”
先前德勒克听到类似的言辞还会恼羞成怒,觉得没面子,经历过此番波折后,面对永琨的质问,他再无波动,侧眸淡瞥这熊孩子一眼,德勒克气定神闲地道:
“皇太后说和婉公主会蒙语,可教我学汉文,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你若有意见,大可去找太后说道。”
怎么可能?“太后怎会管这种闲事?”
“你去寿康宫,一问便知真假。”懒声道罢,德勒克微扬首,潇然抬步,信步前行,徒留永琨一个人愣怔当场,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虽有怀疑,却也没胆子去问太后啊!
候在一旁的明瑞一看情势不对,这才近前。得知这是太后之意,明瑞望着德勒克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世子似乎没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看来咱们是低估他了。”
威胁不顶用,永琨也没辙了,无奈摊手,“该做的该说的我已尽力,他不肯离开我姐,那接下来只能看你了。”
“我?”明瑞只觉不妥,“你好歹是容锦的弟弟,有说他的由头,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抄着小手,永琨仰着小脑袋,直白质问,“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