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和婉公主

作者:小香竹

如今她的心里只有德勒克,她对明瑞并无男女之?情,怎能嫁给他呢?

“可是皇额娘……”容锦想要说出心里话,却被一旁的和敬给按住了手背。

和敬本想撮合她与德勒克,但母亲已经说了,皇阿玛早有定夺,那她们就不该再反驳。

然而容锦不甘心就这么听从安排,毅然挣开手,起身对皇后道:“皇额娘,实不相瞒,其实儿臣早已心有所属,那个人不是明瑞。”

皇后的笑意逐渐消失,倒不是生气,而?是有种深深的悲哀之?感,“皇室宗亲,何谈心?锦儿,那些个道理你应该明白,不必本宫赘述。”

明白再多又如何?一旦动了心,还不是阵脚大乱?“遇见德勒克之?前,儿臣明白,遇见他之?后,我宁愿糊涂。”

果?然是德勒克,皇后略有耳闻,却一直没当?回?事,“旁人都说你们走得近,本宫以为你会有分寸,怎的也陷了进去?”

“开始的确是朋友,可是后来……”后来相处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容锦渐渐被他所吸引,连她都不晓得自个儿是何时喜欢上他的,等意识到自己开始吃醋时,她才发觉,一颗心早就给了德勒克,

“感情这种事,哪能由自个儿控制?”

皇后也曾年轻过,自然明白姑娘家的心意,“郎才女貌的两个少年人,难免会互相吸引,你的心思,本宫理解,但绝不支持。

你与德勒克,不论情意深浅,那都只能是过去,等忙完木兰秋狝,回?到皇宫,皇上便会为你和明瑞赐婚,此乃板上钉钉之?事,没得选择,你趁早收心,莫要陷得太深,更不能让明瑞难堪。”

从前容锦不想嫁给蒙古人,如今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德勒克,她甚至不明白为何皇上要把她许给明瑞,

“皇额娘,是不是明瑞求的赐婚?”

明瑞确有来找过富察皇后,皇后也曾在皇帝面前撮合二人,但有些?事不能说的太明确,一旦容锦知晓真相,必会生怨念,恨她也就罢了,若是恨上明瑞,岂不是徒添他两人之?间的嫌隙?

念及后果,皇后终是没说实话,避重就轻地道:

“明瑞的想法不重?要,你的婚事与朝局政事皆有关联。你姐姐已经与蒙古联姻,满洲这边也不能冷落,必得有个公主与满洲贵族联姻。

纯妃的女儿才两岁,尚未种痘,现下能定亲的只有你,所以你只能嫁给满洲人,此乃形势所迫,怨不得任何人,只能说明瑞幸运,如愿以偿罢了。”

事已至此,和敬也不敢再帮容锦说话,唯有劝她想开些?,“锦儿,君无戏言,皇阿玛既然这般安排,那咱们做子女的,只有听从皇命的份儿。你与德勒克有缘无分,还是忘了他吧!”

如若昨晚德勒克未曾向她表明心意,今日听到这个消息时,容锦也不会那么难受,偏偏他说了,而?她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是向着谁的,却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叫她如何甘心?

“可我真的喜欢德勒克,皇额娘,这赐婚圣旨不是还没下马?您看能不能跟皇阿玛商议一番……”容锦还想再争取,却被皇后毅然打断,

“于皇上而?言,满蒙皆重?要,两边都不能落下。锦儿,这可不是儿戏,没有商量的余地,德勒克那边必须了断,你们不能再有任何联络,即便你不顾及明瑞的面子,也得顾及德勒克的前程。

皇上十分器重他,这才让他来京读书,你们若是违抗圣意,继续来往,一旦有人告到皇上那儿,那皇上势必会迁怒德勒克!”

皇后拿德勒克的前程来压她,容锦还能说什么?只能黯然告辞,不再多言。

紧跟着她出来的和敬一直在旁劝慰,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她答应过德勒克,今晚要给他一个答案,现下出了这样的事,她又该如何答复他?

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容锦茫然无措,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愿放弃,皇后那边说不通,她就去找明瑞,若明瑞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兴许此事还有转机。

和敬却道此法不妥,“明瑞他心中有你,他对这婚事肯定很满意,怎么可能拒绝呢?你与明瑞注定要做夫妻,若闹得太僵,将来成亲时岂不尴尬?”

和敬劝她认命,别再抱希望,容锦明白皇姐是为她着想,但她已然顾不得那么许多,面上答应的她假装回?了住处,待和敬走后,容锦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彼时明瑞正在带领其他侍卫一起巡逻,容锦问了几?个小太监才在湖边找到他。

明瑞一瞧见她,面上笑意顿现,但看她愁眉紧锁,他便能猜出,她大约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明知没好事,他也不愿让她久等,跟其中一名侍卫交代了一声,明瑞转头来到松树下,含笑与她打招呼,

“容锦,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中秋过后的天已然转凉,尤其是湖边的风,吹在人身上携来丝丝凉意,此时荷花已凋零,惟余暗绿的荷叶还悬浮在水面上,周遭一派枯败之?感,容锦的心也跟着黯淡下来。

垂下眼睫,容锦神情落寞,轻声道:“皇阿玛打算为我赐婚。”

赐婚?这么快吗?怔了一瞬,明瑞忙问道:“皇上把你许给了谁?是我吗?”

他问这句有意思吗?“你早已知情,又何必装傻?”

看来是真的了!虽说是个好消息,但明瑞却是悲喜交加,一丝苦笑自唇角蔓延开来,“我不知道,猜的,若是德勒克的话,你不会是这幅神?情。”

“你若没跟皇阿玛提起,他又怎会突然想起给你我赐婚?”

明瑞是有私心,但此事亦在情理之?中,“你十五岁生辰已过,本就到了该定亲的年纪。放眼当下,最有资格与皇室公主联姻的,自然是富察家族。

先前皇上将履亲王之?女颂凌许给我堂哥明亮,只可惜明亮战死沙场,这桩婚事只能作罢。皇上有意再与富察氏联姻,族中与你年纪相当,又有公爵之位可承袭的,只有我。

容锦,我无法左右皇上的想法,但你我成亲,的确是皇上认为最合适的联姻之举,此乃天意,我们必须接受。”

“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实话难听,但她必须讲明,“明瑞,我真的不想骗你什么,尽管我们相识已久,我却对你没有一丝男女之?情,我不想嫁给你。”

一早就明白的事,此刻亲耳听她说出来,明瑞的心还是会有刺痛之?感,却还要佯装从容的反问,

“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反对这桩婚事,跟我一起去向皇上讲明情况,求皇上不要赐婚。”这是眼下唯一的希望,容锦实在没有旁的法子,这才硬着头皮来央求明瑞,殊不知,她的请求于明瑞而?言是多么的扎心,

“你让我讲什么?说你喜欢德勒克,说我愿意退出,成全你们?容锦,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过分,很残忍吗?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你凭什么要求我放弃与你成亲的大好机会?”

过分吗?她只希望这鸳鸯谱不要错乱,不要让三个人都痛苦,“我心中无你,你娶我为妻只会成怨偶,这样的日子你能容忍?”

他的心是肉长的,他也会嫉妒,也会疼痛,可他更明白,吃醋总好过彻底失去,

“说不在乎是假的,可谁让我他娘的就是喜欢你!我愿意等你,等你回?心转意。我相信总有一日,你能看到我的好,愿意接纳我。”

等待?说着容易做着难,只怕等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疯,“明瑞,你这是在折磨自己,折磨我!”

红线一开始就是错乱的,她只想趁早将其解开,他却偏要将其打成死结,让它们缠连在一起,根本不顾忌后果,

“亲事是皇上的决定,我只是遵从皇命而已,我有什么错?你为何要来责怪我?”

此刻的明瑞双目赤红,已然陷入偏执,任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心知再论下去也无法改变他的执念,容锦怅然哀叹,不再与他争辩,“你没错,错的是我,不该生于帝王家,不该对德勒克动心。”

“你明白就好,皇室不讲感情,但凭运气。假如皇上将你许给德勒克,那我无话可说,哪怕再难受我也会放弃。偏巧我运气好,得了皇上青睐,此乃我心之?所向,我断然不会放弃,你也该与他了断,等着赐婚圣旨下达。”担心她仍有侥幸心态,明瑞事先警示道:

“倘若你们再有纠葛,别怪我对他不客气!后果是什么,不必我说,你也应该明白,你若不想毁了他,那就谨记分寸二字!”

明瑞之?言轻而易举就拿捏住她的软肋,她不怕被皇帝训斥,但她不能连累德勒克,不能拿他的前程去冒险,正因为顾忌这一点,是以她不敢去找皇上。

此事已无回?转的余地,容锦的一颗心像是沉入黑暗的深渊,虚飘无底,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一整日,她都浑浑噩噩,食不下咽,不知不觉间,夕阳已落下山坡,这本该是她最期待的时刻,然而这会子,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德勒克。

她甚至在想,干脆不去见他,可若不去的话,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一直等着,她又怎么忍心让他空等下去?

逃避不是办法,她终究得给他个答案。

前思后想,犹豫了许久,最终容锦还是决定去赴约。

今夜无星,唯有清冷圆月晕开一圈柔光,孤寂的挂在斑驳的枝头,容锦到的时候,德勒克一早就等在湖边。

听到动静,德勒克转过身来,唇角不自觉的缓缓上扬,“容锦,你来了。”

他那清澈的眸子和纯粹的笑容似有一种魔力?,每每望见,她都会深陷其中,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以往她都会回?之?以笑,可是这一次,她实在笑不出来,只因心底的苦涩已然满溢,连勉笑都难。

细心的德勒克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神?情不对劲,“我瞧你无精打采的,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他抬起手背触及她额头,发觉她额头并不烫,问她可是患了风寒,她却垂下眼睫,黯然摇头,“我没事。”

若然无事,她的眸子怎会红红的,好似哭过一般,声音也明显沙哑,

“不对,你肯定有事,容锦,你有什么难处跟我直说,千万别瞒着,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尽全力帮你。”

他越是这般关心她,她越是难受,伤人的话她迟疑着不愿说,可若一直拖着,只会连累他。

违背皇命的后果她很清楚,与其这般痛苦挣扎,倒不如快刀一挥,就此了断!

无路可退的容锦只能忍着心痛对他道:“昨晚你说的那件事,我回?去后仔细考虑过,我觉得我对你……只是友情,并非爱情。”

德勒克一直认为她所谓的需要考虑只是因为害羞才找的借口,他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未料她竟会拒绝!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相处得很友好,你若不喜欢我,又怎会教我学汉文,怎会那么关心我,为了跟我在一起,不惜弄伤自己,还时常与我写信,与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我都铭记于心,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我的。”

他每说一件事,她的心就跟着痛一次,起初她只是被他俊野的容貌所吸引,后来又被他坚毅的性格和端正的人品所折服。

如今再回?想从前,她才惊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对德勒克有好感,才会下意识的去接近他,只可惜她到现在才醒悟,等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时,那桩突如其来的婚事一如巨石压顶,迫得她无处可逃!

尽管两颗心早已相印,她却不能承认,还得编造理由去否认,

“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帮你只是看你被人欺负,觉得你可怜,赶巧我无事可做,这才找你玩儿,打发光阴,仅此而已,并无其他。”

“如若真无感情,昨晚你为何不拒绝我?”德勒克的直觉告诉他,此事有蹊跷,

“容锦,我们认识那么久,你的性子我很了解,你一嗔一笑我都能感觉出你的情绪变化。

昨晚的你并不排斥我,你的眼神温柔又纯粹,可你今晚神?情黯然,明显藏着心事,你态度骤变,一定有原因?,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被戳中的容锦心中越发难受,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想把真相告诉他的冲动,然而仅仅只是一瞬,很快她便恢复理智,

“没有任何苦衷,我不喜欢你,这就是事实,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目睹她那绝情的神?色,德勒克始终想不明白,“那你喜欢谁?明瑞?”

她若真喜欢明瑞,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苦恼,心虚的容锦移开视线,仓惶否认,“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明瑞?倘若你没有心仪之人,那为何不能是我?”

德勒克实在想不通,两人明明那么和睦,那么关心彼此,如果?这都不是感情,那么先前的一切又算什么?

若说不是,只怕他还会猜疑,还会抱有一丝希望,不肯死心,无奈之?下,容锦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去说,

“我与明瑞自小相识,青梅竹马,这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词,她本就痛苦难捱,再看到德勒克那双失望的眸子,她越发自责。

德勒克心地善良,待她极为真诚,她最见不得他受欺负受委屈,可如今,她却成了那个伤他最深之人,无边的愧疚侵蚀着她,快要将她吞没……

她口中所谓的旁人便是他吧?她的每一句言辞都如锋利的利刃,狠狠的刺进他心脏,心都痛得流血了,他却还在倔强的寻找一些?她在乎他的蛛丝马迹,他总觉得她说的那些理由看似很有道理,却又经不起推敲,前后矛盾,

“你既喜欢明瑞,为何还要对我那么好?”

迟疑了一瞬,容锦面不改色的找借口,“因?为琨儿总是欺负你,我觉着亏欠于你,怕你告他的状,所以才对你好,想弥补他的过错。”

他每提出一个疑点,她都能轻易的破解,毫不留情的打破他所有的梦,

“所以你不只对我一个人好,你对明瑞也很好,给我送糕点的同时也会给他送,你对我的照顾和帮助只是出于内心的善良,我却误以为那是独属于我的柔情,以为你喜欢我……”

说到后来,德勒克的心紧揪在一起,疼如刀绞,难以抑制!

容锦感同身受,却又不能安慰他,不能去辩解,只能让他就这么误会下去,唯有伤透心,方能死心,放下执念,他才不至于再被痛苦折磨。

强压下心底的郁结,容锦故作平静地道:“有些?话,说出来大家都难堪,你明白就好,趁早放弃,别再报什么期待,我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会有更好的姑娘在等着你。”

可他的心门只为她开启,旁人好与不好,与他有什么关系?紧扶着容锦那窄瘦的肩,德勒克凝望着她,声悲神切,一双眸子已然通红,似有晶莹闪烁。

“我不要别的姑娘,我只要你!”

只这一句,便如利器重锤,轻易就砸开她心底的防线,容锦心痛难耐,懊悔不已,甚至开始动摇。然而皇后和明瑞的话不断的在她耳畔回?响,犹豫再三,她终是没有冒险的勇气,

狠心一把将其推开,冷然反嗤,“可我不喜欢你,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何必死缠烂打,非得让我讨厌你吗?”

原来他这么努力的去争取,在她眼里竟是死缠烂打,惹人厌烦,那么以前的和睦相处,言笑晏晏都是假象,都是他的错觉吗?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往后退一步,绝不越雷池半步,我们回到过去,还像从前那般,可以吗?”

他那悲楚绝望,近乎祈求的眼神令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若再继续待下去,只怕她会心软,会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他。

强按下心底的苦涩,容锦冷然道:“回?不去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为避免误会,往后我们莫再来往,只做陌路人。”

看似洒脱无情的转身,实则掩藏了太多的无奈和委屈。她不想对他撒谎,不想伤害他,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啊!

她太了解德勒克了,若把真相告诉他,他必定会想办法去抗争,甚至很可能向皇帝表明心迹,可是皇后都说了,皇上之?意已决,定亲是为政局考量,又岂会因?为德勒克的请求而?更改?

一旦他忤逆圣意,后果不堪设想,她不想毁了他的大好前程,是以了断是唯一的选择。

唯有佯装绝情的伤害他,他才会死心,会放弃。

这便是她的目的,她终于做到了,不是应该很轻松才对吗?为何心竟那么疼,像是被谁撕扯,疼的难以自持。

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落,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冰凉而?干涩,好在这夜色替她做了遮掩,没人会看到。

茫然的回?到住处,容锦一句话也不愿说,不管月蓝说什么,她都不吭声,沐浴更衣就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神?情哀戚,不哭也不闹,月蓝见状,忧心不已,

“公主,您若难受就跟奴婢说,或者哭一场也好,这般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才刚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哭过,然而哭又有什么用呢?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吗?能改变眼下的局面吗?并不能,所以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去哭呢?

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自己做的事就该承担后果,她要忍着,忍着不去想德勒克,时日一久,她大约就会忘了吧?

躺在帐中的容锦将长长的青丝捋在枕边,侧躺着的她思绪纷乱,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去想,却满脑子都是德勒克的身影。

半梦半醒之?际,她依稀梦见了他。

犹记得那时皇上与太后等人都去了热河,而?她与德勒克留在皇宫。当?时两人只能书信往来,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有一回?,德勒克居然跑到寿康宫西侧的廊芜后墙外?来找她。

成日的写信,见不着面,他便想了这样的法子。

容锦惊喜的同时又生忧虑,“你怎的会来这儿?万一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德勒克却道无妨,说是提前几?日观察过他们巡查的时辰,此处半个时辰才有侍卫巡逻一次,他来的时候,侍卫们刚过去,

“许久没见你,我想跟你说说话。”

“咱们不是时常写信吗?”信中都会把身边所发生的趣事告诉彼此,两人很了解对方的生活,即便不见面,也不会觉得生分。

“信中只能看到字,听不到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自墙外?传来,低沉而?模糊,然而每个字都烙印在她心底,令她心头一软,唇角微弯,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墙外?的德勒克似是听到了她的笑声,问她在笑什么。

沉吟片刻,容锦才轻声道:“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两人就这般隔着厚厚的宫墙而?坐,一同望着天上的云彩,讨论着它?们的形状,一起感受夏日里难得的一阵清风。

偶尔他也会为她哼一首蒙古曲子,徐徐而?来的小风将他的歌声吹至她耳畔,那样的日子惬意温馨,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再回?想起来,容锦越发心塞。

德勒克对她那么好,她却说了那么多伤他自尊的难听话,他大约会很难受,兴许还会恨她吧?

可那些话都是她亲口所言,她又怪得了谁呢?

悔恨和遗憾悄无声息的吞噬着她,说好的不哭,可枕头还是被眼角的泪打湿。

哭醒的容锦还能清晰的体会到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后半夜她怎么都睡不着,只能下帐来,行至桌畔,拿起碟中的糕点,不停的往嘴里塞。

她以为找点事做,吃点儿美食便能可忘却那些烦扰,可不管她吃什么,都难以弥补心底的遗憾。

入口的糕点明明是甜的,到她口中却成了苦的。

一看到那些糕点,她又想起自个儿曾给德勒克做糕点的场景,非但没缓解痛苦,反而?使得她愈发煎熬。

究竟要怎样才能止住想他的念头?绝望的容锦紧捏着红豆糕,趴在桌边压抑的哀泣着,手中的糕点一如她此刻的心,被捏的稀碎,再不完整……

这些?事,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自个儿默默承受。

自那日以后,容锦没再去见过德勒克,乾隆帝带着一众王公大臣在围场打猎,除此之?外?还会举行各项比赛,猎物最多或比赛取胜者皆有奖励。

容锦本不想过来,和敬看她心情不好便打算留在这儿陪着她,奈何和敬的身份摆在那儿,今日这比赛尤为重?要,满蒙王亲皆在其列,若是两位公主都不到场,难免惹人非议。

为着大局考虑,容锦只能强颜欢笑,与和敬一道出席今日的比赛。

德勒克亦在其列,唯有赛马打猎,身处忙碌之?中,他才能忘却她的那些绝情话,暂时浮出伤痛的旋涡,不至于被痛楚淹没。

箭术比赛中,德勒克胜出,赢了明瑞,明瑞也不恼,只因他很清楚,容锦是他的,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周围皆是恭贺声,德勒克却毫无喜悦之感,当?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容锦时,她却并未看他,若无其事的与其他人说着话。

明知自己与他已无可能,但当?德勒克比赛时,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等到比赛结束,她却不敢再看他,迅速移开目光,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

目睹这一幕,永琨不明所以,凑上前去朝着德勒克眨了眨眼,小声对他道:“是不是想跟我姐单独相处?要不我帮你去传话,让她在哪儿等着你?”

传话?有何用?容锦肯定不会去赴约,默然许久,德勒克闭了闭眼,毅然拒绝,

“不必。”

道罢,他黯然转身离去,永琨莫名其妙,疑惑的挠了挠头,转头去问永琪是怎么回?事,永琪耸肩摊手,他也不知内情。

心知德勒克对永琪更信任些,于是永琨怂恿德勒克去问个清楚。

现下人多,永琪不便询问,待到晚上,宴席过罢,众人各自散去,永琪却没回?房,而?是跟上德勒克,状似无意的与之闲聊着,

“最近怎的不见你与四皇姐说话?你俩碰面连个招呼也不打,互相回避是怎么回?事?该不是吵架了吧?”

提及容锦,德勒克眸光愈暗,不意多言,“没什么,别问了。”

可他若是不管,谁又能帮德勒克呢?冒着被嫌弃的危险,永琪再次表态,豪言劝说,

“朋友之?间就是分享喜悦,分担痛苦的,你有什么烦心事大可与我倾诉,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一直压在心里,岂不是折磨自己?”

那些伤心事,德勒克本不想跟任何人说,偏他喝了些?酒,心情郁郁难舒,永琪正好问起,他晓得这孩子嘴紧,便没再瞒着,道出压抑在心中的苦闷,

“我喜欢容锦。”

永琪嘿嘿一笑,“这事儿不消你说,我跟永琨都瞧得出来。”

是啊!所有人都瞧得出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可惜,世事未能尽如人意,“可她不喜欢我。”

说出这话时,德勒克喉间堵得发疼,停在大树下,望着天上的圆月发呆。

月是眼前月,人却已非昨日心。

中秋节前,他还心怀憧憬,中秋之?后,两人便形同陌路,这样的变故他难以接受,却又无力?去改变。

永琪闻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皇姐明明对你很关怀,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原来有错觉的不止他一人,德勒克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她与我同心,可她却拒绝了我,说她只当我是朋友。”

“这不应该啊!”永琪总觉得不对劲,“兴许皇姐她有什么苦衷,才故意与你说那些狠话。德勒克,你别难过,我想办法去打探一番。”

苦衷?德勒克也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可她的态度太过坚决,他至今还记得她那嫌恶厌烦的神?情,以致于他根本没勇气再去找她。

永琪之言倒是给了他一丝希望,他只盼着永琪能够探得真相,能告诉他,那些绝情之?词不是容锦的真心话。

永琪是诚心想帮忙,奈何这会子时辰太晚,容锦大约已就寝,他只能等明日再去找她。

心知德勒克焦虑不安,次日永琪没敢耽搁,抽空去了一趟,问及此事的因?由。

容锦心道:永琪与德勒克走得近,她若说实话,保不齐永琪会将真相告知德勒克,那她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她不敢冒险,便什么也没说,一口咬定自己对德勒克没有男女之?情。

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永琪看得出来,容锦说话时的眼神明显在闪烁,她肯定有所隐瞒!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永琪干脆告辞,但他并未放弃,转身又去找他皇姐---和敬公主。

容锦一早就交代过和敬,和敬有所防备,亦配合着撒谎,不肯透露一句。

她们越是讳莫如深,永琪越觉得有问题,可现在他又该从何人着手呢?

就在永琪惆怅之?际,永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低呼道:“我知道缘由了!方才我遇见明瑞,跟他闲聊了几?句,明瑞说让我叫他姐夫,我一问才知,原来皇上已经打算为我姐和明瑞赐婚呢!”

赐婚?永琪暗叹不妙,皇阿玛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不过这个消息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激动的永琪赶忙小跑着去将此事告知德勒克,顺便道出自个儿的看法,

“我猜啊!皇姐肯定是得知皇阿玛要为她赐婚,她不敢违抗皇命,是以才刻意说那些狠话,与你保持距离。”

倘若真是为这事儿,那容锦的一切反常行为便都可以说得通了。得知真相的德勒克再顾不得懊恼,当?即去找容锦。

人尚未找着,却在半路遇见了明瑞。

见他神?色匆匆,明瑞特地走过来,问他要往何处去。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德勒克一见他便火冒三丈,然而他此刻赶着去找容锦问清楚,顾不得与明瑞纠葛。

漠然负手,德勒克睇了明瑞一眼,面冷声沉,“本世子之?事,与你何干?”

“世子去找旁人,自是与我无关,但若是去找容锦,那便与我有关。”傲然扬首,明瑞挑眉冷哼,肃声警示,

“实不相瞒,皇上已为我和容锦赐婚,从今往后,她便是我的未婚之?妻,世子实该与她保持距离,若再纠缠,我绝不客气!”

此事尚未公开,德勒克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圣旨未下,一切皆有转机,你别得意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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