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理变态不喜欢女人,开始以为他嫌弃我结过婚,为让他高兴,菜做他爱吃的,话说他爱听的,一切以他为中心,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我怎么做他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结婚头两年他一直睡沙发,迫于婆婆给的压力才跟我同床,本以为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会舒服些,会对我好点,没想到孩子出生后又开始分床睡,生孩子对他来说像任务,完成任务一切回到最初状态,我母亲告诉我多生几个孩子就好了,于是我又给他生了两孩子,结果梁国祥还是对我不冷不热,有段时间我心灰意冷,跟他维持表面和谐的夫妻关系,直到”
梁母说不出话,颤抖肩膀轻轻抽噎,冷九程掏出手帕递过去,梁母接过那块规整的手帕擦了擦眼角,“两年前梁国祥开始对梁程特别好,起初我没在意,时间一久慢慢发现他看阿程的眼神不对劲,还提出让阿程跟他一起睡,有一天我收拾屋子,在他床下发现几本外国杂志,文字我看不懂,但图全是.......两个男人纠缠一起......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去楼下闲聊提起这事,听说邻居们说有的男人心理变态,不喜欢女人专喜欢同性,我震惊过头,回家找梁国祥对峙,开始他不承认,我闹了半个多月,他受不了终于说出实话,他十几岁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所以一直没谈对象,后来被家里逼得受不了才跟我结婚。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该怎么办,每天除了哭就是哭,他说对不起我,愿意跟我离婚,我跟梁国祥已经是二婚,再离婚我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带着四个孩子在城里又该怎么生活?
走投无路我回了娘家,爹娘得知此事死活不同意离婚,婆婆又来道歉求情,这事也就过去了,重新回家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他过那守活寡的日子,可他却变了,不再对我隐藏,还直接跟我提出条件,说他喜欢梁程......如果同意让梁程跟他,他会加倍对我好......我没承受住他的花言巧语,一时头脑发昏答应了。
从那之后梁程再没笑过......是我害了我儿子,我对不起梁程,对不起梁程他亲爹......可我没有办法,一个乡下女人想在城里立住脚,必须要有个依靠,没有梁国祥,我们母子现在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梁程更不可能上高中,我想.......梁程当报恩了吧.....只能怪梁程命不好......”
三人围靠门边,梁母泪流满面悲痛不已,李寻已惊得目瞪口呆,唯有冷九程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他淡淡道:“这么说梁程是被迫的,他可有向你求救过?”
冷九程的话像根刺扎进梁母挺拔的脊背,她顺着墙壁一点点弯下腰,双手捂面泣不成声,“他求过我......可我......我对不起梁程......阿程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让他忍一忍,为自己也为妈妈忍一忍,忍到高中毕业找份像样的工作离开这个家......他不愿意......我就、我就用扫把打他......只有梁国祥高兴,才能对我们好.......我没有办法.......”
冷九程望向客厅那张全家福,梁程嘴边没有一丝笑容,眼里布满忧伤,他冷道:“带四个孩子一样可以好好生活,其实有很多办法,只是你没做。”
梁母抬头瞪着发红的眼,吼道:“你胡说。”
冷九程没再激怒她,平和地说:“梁程有没有关系较好的朋友?”
梁母眸中怒火少了几分,她想了想,“以前跟方家那个大女儿关系好,两人经常一起玩,自从他......跟了梁国祥后,两人不知怎么突然不玩了,碰到面话也不说。”
梁程妹妹闻声从客厅抛出来,“妈妈你说的是媛媛姐?”
梁母:“没你的事,快进去看弟弟。”
冷九程抓住小姑娘胳膊,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认识方媛媛?”
小姑娘点头,“媛媛姐跟大哥关系很好,他们经常说话,但都是两个人偷偷说话。”
“两个人?”
“是呀,我经常帮大哥找媛媛姐出来,他们在河边见面,两人话可多能聊好久,但平时他们在街上撞见却不说话,很奇怪。”
梁母惊讶,“他们经常在河边见面?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不让我告诉别人,敢说出来他打断我的腿。”
梁母看向冷九程,“方家那丫头跟梁程死有关?她害死的梁程?敢害我儿子,我要让她全家不得安宁。”
冷九程体验过梁母撒泼的劲,赶忙说:“没有关系,我只随便问问。”
离开梁程家,李寻唉声叹气,“变态继父,自私懦弱的母亲,梁程挺可怜的......身世那么惨,还被人用锤子砸死,生而为人到底为什么?梁程社会关系简单,在学校除了惹过丁崇,几乎是个没存在感的同学,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到底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了他?
梁国祥?
可梁国祥为什么杀他?
难道他长大以后,不想再忍受梁国祥欺凌,梁国祥又不想放手,两人谈崩一气之下杀了人?
如果这样没必要选择在学校作案,为赔偿金?还是凶手另有其人?”
冷九程递给李寻一根烟,“先回局里看高清武那边怎么样。”
高清武这次走访结果跟之前无差别,案发当晚梁国祥睡在母亲家里,除了母亲再没人见过他,也就说案发当晚没人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一小时后,梁国祥被带来警局,他依旧是在校长办公室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领导,你们带我来警局干什么?梁程案子有进展?”
冷九程淡然地点头。
梁国祥眼睛瞬间亮了,“找到凶手?还是学校答应给赔偿?”
李寻:“都不是,今天想和你聊聊,你和梁程的事。”
梁国祥闻言色变,“我和梁程能有什么事?”
“梁程母亲全对我们说了。”
梁国祥一拍桌子站起来,“她说什么?妇道人家的话不可信。”
李寻讥笑,讽刺道:“害怕别人说,就别做那些变态的事?”
梁国祥:“我、我、我做什么了?”
李寻第一次知道有男人喜欢男人,这事像个炸弹炸碎三观,一时无法接受,口无遮拦道:“喜欢男人,还是继子,恶不恶心?”
梁国祥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桌下冷九程拍了拍李寻,李寻闭嘴不再多言。
冷九程朝梁国祥比了个坐的手势,“性取向是你的自由,但强迫则是犯罪。”
梁国祥像被抽去骨头般瘫坐下来,盯着桌面出神,愤怒的目光渐渐变得悲凉,许久开口说:“我没强迫梁程,是我妻子主动让梁程进我房间的。”
李寻震得说不出话,看着冷九程眼神在说:夫妻俩一人一个说法,到底谁是真话?
冷九程没纠结这问题,他问:“梁程喜欢你么?”
梁国祥黯然失神,“他喜欢异性,一直暗恋邻居家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
“你烧他日记本,就因为看见他在日记里抒发对异性的喜欢?”
“不全是,梁程日记......写满了恨,恨我,恨他母亲,恨自己,恨全世界......那本日记是黑色的世界,过去梁程还算个快乐的孩子,最近两年越来越沉默,不欢笑,不愿出门,不跟我们沟通。
他睡在我身边看似属于我,其实他砌了一堵墙把自己藏在里面,除了他暗恋的那个女孩,没人进得去他围起来的那个黑色世界,我嫉妒那个女孩,希望梁程快乐,可我放不下。”
“你强迫他,然后又希望他快乐?”李寻难以置信。
“我虽然对他有想法,但一直在压制,只偷偷喜欢爱慕,没做过越界的事,我很早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一直找不到同类,只能克制念头,压抑了三四十年,他母亲主动把梁程送进来,压抑太久根本控制不住......”
李寻:“梁程是她亲儿子,哪个母亲推亲儿子进火坑?”
“她不想三婚,为讨好我,为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冷九程:“案发当晚除了你母亲,还有其他人能证明你在老家吗?”
“干一天农活又困又累,天黑我就睡了,要人证明干嘛?”梁国祥一顿,带着诧异看冷九程,“你们怀疑我跑回市里杀了梁程?”他仰头一声冷笑,“怀疑我?我宠都宠不过来怎么杀阿程?”
李寻言简意赅,“为了赔偿金。”
“人死在学校,说明学校管理有疏忽,他们有责任赔偿,再说梁程死了,我们还活着,供他读书花这么多钱,他死后我要赔偿金有什么错?”梁国祥提高声音,“因为这点事怀疑我,你们还算个屁警察,我爱阿程,怎么会杀他?你们这帮混蛋......”梁国祥扯开嗓子大吐苦水,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控。
离开审讯室,冷九程跟李寻交代完后续工作,独自回办公室,众人出去跑外勤,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人,他站窗边拿出烟点燃火,随手按开窗台边的收音机,女性声音从喇叭里传出,“近日我市有中到大雨,请市民做好防范措施,专家预测本次可能会导致西临河水暴涨,请大家近期不要去河边。”
冷九程抬头转头望向窗外,黑云压城,暴雨将至,一根烟的工夫,电闪雷鸣,下起大雨。
远处楼道晒的衣服纷纷被收走,街道上行人奔跑,几辆自行车从警局大院门口驶过,自行车上的少年们在雨中说笑。
李敬维坐张成斌车后座,拉开雨衣帽子,展开手臂,仰头享受雨水的拍打,后面跟着白刃的车,白刃也摘掉雨衣帽子,大声跟李敬维交谈。
白刃车后座上的少年穿着蓝色波点雨衣,蓝雨衣在众多黑雨衣中格外突出,脑袋全包在雨衣帽中,车骑到警局正门,丁崇偏头往办公楼里看了眼。
穿过雨水,冷九程看清帽檐下的精致五官,丁崇、大雨,他倏地想起曾经陈灵说过的话,1990年夏天,天降大雨,她亲眼看见丁崇埋了方媛媛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