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逢母丧,浑浑噩噩的未能完接受这个事实,严佑云被迫出京。
虽是理解父皇苦心,不过严佑云仍是不开心。
皇后惦念着找他的麻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总是母妃和父皇合力护着,而今母妃忽然病逝,父皇分身乏术,唯恐皇后加倍的找自己麻烦。
他不过十六而已。
严佑云的目光幽暗,皇后如此忌讳自己。
母妃因病身亡的第二日,他开始受人暗杀,父皇唯恐他夭折,急切的给他封了个闲散王爷后,将他托付给了苏溪镇,送出了京都。
加上,那伙人…本就阴沉至极的神情刹那变得阴鸷了。
父皇年岁大了,总会有不周全的地方,加上他的心性,的确应出京暂避风头为好了。
论起来皇后倒也是不错了,最起码的心思都用在了明面上。
严佑云冷笑着。
转念一想,不禁愤恨,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自己托付给了苏溪镇?
难不成让自己流落江湖,再不准回去?
一路上苏溪镇给他选了许多地方,都能够护他周全,严佑云皆是不能满意,不是嫌弃人多口杂,地方窄小,就是嫌弃过于偏僻,屋舍寒酸。
打马走出了扬州城后,走到一处不知名的山下时,苏祁恍然大悟的对着苏溪镇道:“师傅,我们好像到了家门口了。”
苏溪镇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苏祁笑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倒不如上去看看吧,也有一年左右没有回来了。”
苏溪镇依旧没有想要上去的意思,拍马继续前行。
严佑云听得真切,瞬间精神了许多,早听闻苏溪镇有个女儿,自从出生就被送走了,不知养在何处,难不成是养在荒凉僻静的山上了?
又是为何呢?
“既是到了苏大人家门外,何不进去看看,也许本王会选在这里安顿呢。”
在严佑云的怂恿下,苏祁期盼的眼神,苏溪镇不好再驳回了什么,并不情愿的带着一行人上山去了。
山上雾寒露重,一连数日奔波的严佑云有些畏寒,阴沉着脸色,将自己裹在了黑貂裘内,阴恻恻的打量着屋内寒酸的摆设。
苏溪镇竟敢让自己来了这种寒酸的地方?
下过雨后的山路上的泥泞蜿蜒暂且不论,满院子的鸡飞鸭跳,并着几间矮小的房屋,前不挨村后不挨店,便是离群索居也要有人烟吧。
便是遗世而独立,也要人知晓吧。
放眼放去,满山上只有这么一个院子。
算是什么世外桃源?
苏溪镇好歹也是个御前带刀侍卫统领,怎么能选在如此穷乡僻野的陋室安顿他?
这是苏娴活到了十八岁,第一次见到外人,迷惘的站在屋门外,看着屋内端庄肃穆站着或坐着的人,端着茶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苏溪镇呵斥道:“想什么呢!茶水为什么不送进来!”
苏娴忙端稳了茶盘,进到屋内。
这是谁啊,严佑云心内纳罕,衣着的简直不能用寒酸形容了,一头乱发像是没打理的乱草,并不能轻易分辨出性别。难不成苏溪镇在山上放了个丫鬟?这山上破成这个样子,能有人住才是奇怪。
“成事不足的东西!”苏溪镇碎碎骂道。
往日里看着苏溪镇话不多,也不是个挑剔的性子,怎么今日这么反常。
苏娴抖着胆子,脚步虚浮的迈进屋内,慌里慌张的不断出错,不断的连声致歉,引得苏溪镇不耐烦的责骂。
打量了许久之后,严佑云勉强来了兴趣,正一正坐姿问道:“她是谁?”
“她是我的女儿。”苏溪镇不情愿的回答着。
“多谢苏姑娘。”
当茶盏递到了严佑云身旁时,眉目间扬起轻笑,看呆了苏娴的眼睛,觉得他要比师兄和爹爹都好看许多。
苏娴目不转睛的看着严佑云,脑袋里乱成了浆糊,不知想什么才好了。
陪着严佑云在山上左一圈右一圈的逛了一天,暗卫们将整个山都摸清了的不能再清楚了,李感言心内略微放下了几分。
山形陡峭,上下艰辛,易守难攻,又杳无人烟,任凭皇后再有什么心思,也断然找不到这里。
“王爷既然在山上看了,又觉得如何?”
“我倒觉得不错,山清水秀的。”严佑云假意的咧嘴笑了。
苏溪镇心内气馁,倒也不知山上有什么好处,竟然能让挑剔的云王爷觉得尚可?
“既然王爷要留下,总归要个礼数名分吧,不然一个外人整日与苏姑娘在一起,若是传出去算什么。”李感言笑道。
严佑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言之有理。”
“总要为了苏姑娘清誉着想的。”
“王爷实在客气,既然赏面,臣并不可挑。”苏溪镇并不走心的应承着。
“我要拜在你的门下。”严佑云望向苏溪镇的目光中,带着并不掩饰的挑衅。
“我已经不收徒了。”对于严佑云的挑衅,苏溪镇恍若未闻。
“我拜在她的门下。”
苏娴伸手指着自己,得来了少年骄傲的点头应允,仍是带着不敢置信。
自己怎么会成为师傅呢,什么都不懂,怎么会有人想要拜自己为师。
“小女年纪尚小。”苏溪镇恼火的瞪了一眼苏娴,怨恨着她的不知礼数,转瞬想好了推辞:“她从小顽劣,更是不曾见过外人,王爷三思。”
“那他又是谁?”严佑云指向了苏祁。
“他是我的徒弟。”
“我要拜在他的门下。”严佑云挑衅的笑着。
“他是小女的未婚妻,云王爷并不方便。”
“那我更要拜在他的门下了。”严佑云倏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灿烂的仿佛要咬人:“我瞧着这山清水秀的,风景足够好了。苏统领也不必再领着本王去寻安稳妥帖的地方,自去忙吧。”
苏溪镇与苏祁互相看了一会,一向知道云王爷为人任性,喜怒无常,路上早有领教,倒不如顺了他的意思,由着他在山上住下。
“既然是拜入了我的门下,以后要叫她为师姑了。”苏溪镇叹气道。
年少轻狂的桀骜样子转瞬间被收敛了起来,变成了温驯有礼拱手道:“师姑好。”
苏娴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直觉着应该做什么,但并不知应该怎么做,学着严佑云的样子拱手道:“师姑好。”
严佑云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你是师姑我是师侄,师姑不必回礼的。”
苏娴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挠着头皮,不好意思的笑了。
严佑云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娴,虽是穿着粗布衣衫,眸色清凉的仿佛可以一眼看到底,可越是能够看得清,严佑云越是执着的想要继续追着看下去。
他从不知人心可以干净,而今想要看一看。
“以后王爷就是你师兄的徒弟,你的师侄,你要好好的照顾他。”
苏娴懵懂的点头,在心内将爹爹的话反复再念几遍,想让自己理顺的明白些。
既然安顿好了云王爷,苏溪镇带着苏祁赶着下山去了,他已经带着严佑云奔走了半年有余,还要回去为陛下办差,一点也不想在山上多呆。
既然苏溪镇走了,严佑云叮嘱暗卫着,任凭是谁,都不准在苏娴面前露面。
严佑云说的振振有词:“师姑从未见过外人,你们还是躲起来。”
暗卫们面面相觑着:“那我们要如何?”
“安静躲着,别作别的祸事。”严佑云抬起眼眸,威胁的笑着:“别给本王露出什么马脚。”
既然云王爷的意思如此,暗卫们认命的去寻法子了。
“师侄,吃饭了。”
“师侄,我要洗衣,你有什么要洗的吗。”
“师侄,要烛火吗。”
“师侄,要睡了吗。”
整日里师侄师侄围着他殷勤的团团转,若不是他早习惯了这种被簇拥的生活,只怕心内会起嘀咕吧。
说起来也奇怪,若是府中仆役如此,他必定觉得聒噪,而此刻严佑云很享受。
“师姑,”严佑云撒娇道:“我有名字,不要一直师侄师侄的叫我,好像我们生分了一样。”
严佑云腹诽着,好似我们只有辈分关联一样。
“那…怎么称呼你?”
“我是严佑云。”
苏娴困惑的看着严佑云快速的收敛了玩世不恭,又快速的收敛了拘谨换成了玩世不恭。
“那我叫你佑云可好?”
“叫我云儿可好。”严佑云嬉笑着,得寸进尺道。
苏娴奇怪的偏过头,词不达意的表达着心情:“好像叫的太…不顺手。”
“叫着叫着就顺口了嘛。”
在严佑云死皮赖脸的要求下,苏娴没有法子的应了下来,试探的叫了几声,得到严佑云亮晶晶的眼神,干脆硬着头皮一直叫下去了。
直到越来越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