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长歌当哭

作者:妖曦瑾

夜幕渐临,李感言趁着黑色轻敲了严佑云的窗户,闪身进了房间。

“王爷,陛下遣人送来了节礼。”

严佑云目光深邃的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的笑了:“是了,快到中秋了。”

以往的中秋,是热热闹闹的团聚在一起,坐在宫内看月亮,欢声笑语,说笑打闹,而今是再也聚不齐了。

严佑云的心内未尝不是有遗憾的,他自小顺遂,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而今面对生离死别,心内便以为再无比这更重要的事儿了。再其中心情许久走不出来,也是能够理解。

“王爷先过目?”

严佑云想了一会,笑道:“我去看看,先拣几件先给师姑送去,剩下的咱们分了过节吧。”

“谢王爷。”

既然严佑云在苏家住下了,父皇送来的礼节中,备出了时新的女子的衣裙并着簪花,严佑云出神的看了一会,嘴角扬起了轻笑。

光是想着如何能确定的知道,师姑穿在身上是什么样子呢。

“你去哪了?”苏娴坐在饭厅内,守着一盏随风摇晃的烛火,昏昏欲睡的等着。

严佑云自知理亏,摸着鼻子笑了,他不想对苏娴说谎话,也不想去说实话。

他挑东西挑花了眼,挑挑拣拣的过于认真了,回过神时抬头看到屋外已经漆黑一片,抱着许多东西,脚步慌张的跑了回来。

既是不说,虽是好奇也不继续追问了,苏娴接过他怀中的东西,对他笑道:“快点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严佑云如蒙大赦,笑着坐下大口的吃饭。

师姑又炒了猪肉,真好。

不知为何,他觉得师姑炒的猪肉最为好吃,有种厚重的香气。

按理说,宫内的御膳是天下最贵重的膳食了,精致细巧最是谨慎的,他自小吃到大,只觉得腻味,但师姑做的饭,他永没有觉得腻烦。

“师姑帮我拿回去可好?”

吃完了饭,正在收拾桌子的苏娴,面对严佑云求助的无辜眼神,实在无法拒绝,拿了大半的东西走在了前面。

等着严佑云推开了门后,苏娴迈入房间,探究问道:“放在哪里?”

“放在书桌吧。”

严佑云忙走到书桌旁,慌手慌脚的放下了东西清出地方来,一边与苏娴饶有兴致的说着闲话,一边一一摆放。

“这是你的毛笔?”苏娴好奇的端详着:“怎么看起来不一样。”

这是父皇特意遣人做出来的笔,刚送来的。严佑云掩盖着心内得意的欢喜拿了起来,递给了苏娴:“师姑试一试。”

“不好吧。”苏娴忙摆手推拒着:“毕竟是你的东西。”

“师姑随便试就好了。”

“那我…”苏娴望着严佑云腼腆的笑了,小心翼翼的接过笔,不住的婆娑着。

“用着更是顺手呢。”

“当真是好看。”

屋外鸡飞鸭跳的声音响起,聚精会神的苏娴受惊了,笔从举起的手中跌落在了桌面,瞬间裂成了两半。

“我不是故意的…师侄,我…”苏娴慌了,望向严佑云的神情中带着恳切,不知要如何表示歉意,她应该有所赔偿的吧,要如何赔偿才好呢。

“没事没事。”严佑云勉强笑着,心疼的捡起了笔,愁眉苦脸的想着怎么才能拼回去呢。

苏娴不安的搓手道:“我能做些什么?这是什么材质,我去再给你做一只。”

“师姑…这是和田白玉…”喊住了转身就想出去寻材料的苏娴,严佑云的心内在滴血,一字一顿说的艰难不已。

“什么?”苏娴并未听清,反问着:“什么是什么玉?”

算了算了,也值不得什么钱的,严佑云心中安慰着自己,假笑着:“师姑不用在意了。”

“摔了你的东西,怎能不在意呢。”

“不是重要的东西,也不贵重,师姑多为我炒两顿猪肉吃就好了。”

“是吗。”苏娴半信半疑问着。

“是的。”严佑云笑的越发灿烂:“我哪里能欺骗师姑呢。”

“哦。”

苏娴信以为真的转身走了,留下严佑云捂住了眼眶,欲哭无泪,他的狼毫笔,和田白玉笔杆啊…

刚刚到手,连试都未曾试过的,摔断了,断了…

第二日起时,天已大亮,想必师姑早已洗漱完毕了。

严佑云心情并不好,躺在床上沉默了许久,并不想起床。

连师姑叫他,回应的懒洋洋的没精神。

“快来吃饭吧。”苏娴憨憨的笑着。

严佑云坐到桌前,见到师姑为了等他一起吃饭,还未吃过,心里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了。

“师姑怎么还未吃啊。”

苏娴讪讪的笑着:“昨儿弄坏了你的笔实在错了,今儿我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肉,你快吃。”

“师姑你不吃?”

“不吃了,肉没有多少了,你吃就好了。”苏娴没所谓的笑着:“我还是更喜欢吃菜。”

“师姑也吃。”

严佑云夹给苏娴的肉,又被苏娴忙夹回去了。苏娴笑着:“我已经将你所有需要清理的物品都清理过了,需要清洗的也清洗过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想必师姑为了赔礼,表示歉意,忙了许久。

严佑云的语气软的不能再软了:“师姑不必如此的,我不是如此计较的人。”

“不是你的问题,”苏娴陪笑道:“是我摔坏了你的东西,自然要认错的。”

“师姑何必如此生分。”

“总归是我的错误,不能如此轻轻翻过。”

“我说的没事,当真是没事的。”严佑云诚挚的看向苏娴,道:“师姑信我。”

苏娴半信半疑,道:“看着你并不像是好脾气的样子。”

“我年幼的时候,的确脾气不好,”提及旧事,严佑云也知自己理亏,摸着鼻子笑了:“我曾将父皇的寝宫砸了。”

“你父皇没有罚你?”苏娴惊叹不已。

“那时候我还小,父皇在母妃的寝宫内住了几个月,让他们又将寝宫重新修缮后,住了回来。”严佑云不甘心的嘀咕着:“然后把我撵去了十四所。不能再任性的进出内宫。”

苏娴不可思议的笑了:“我倒是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什么?”

“想不出来,我若是惹祸了,爹爹会怎样。”

“师姑可有闯祸过?”

苏娴定定的想了一会,腼腆的笑了:“我不敢。”

想着爹爹严肃的一丝不苟的神情,任凭什么胆子苏娴都没有。

胡乱说着话,吃完了饭,苏娴去收拾碗筷,准备拿去洗时,严佑云忙喊出声。

“师姑暂且留步,我有东西给师姑。”严佑云脚步飞快的回去,抱着东西飞快的回来了,对着苏娴笑着:“昨儿就准备给师姑了,倒是忘了。”

“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你倒要给我东西。”苏娴不好意思的不住摆弄着衣角,见严佑云抖开展示给她看,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父皇送给师姑的衣裙。”

“给我的?”苏娴开心的接过来了,摆弄了一会,实在是分不清上下左右,捧着衣服对严佑云尴尬笑道:“我并不懂怎么穿。”

“不碍事的,我帮着师姑穿着。”严佑云笑着奸诈,好似一匹大尾巴狼。

苏娴信了,随手脱下了外裳,由着严佑云摆弄着穿的妥当了。

若是再买黄色的衣衫,也应当会好看。严佑云的眼神意味深长着。

苏娴腼腆的对着严佑云笑着,她并不知道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师姑不去照照镜子,看一看?”

“我没有镜子的。”

师姑是个女子,屋内竟然连个镜子都没有。严佑云心内喟叹着。

听闻此话,严佑云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苏娴只觉得好闻。

打开了盒子,严佑云笑道:“这是桂花油,是专门用来梳头发用的。”

“原来梳头发也有专门用的油啊。”苏娴恍然大悟道。

苏娴接过来,摆弄在手中,不住的婆娑着。

“师姑,我帮你梳头可好?”

“头发有什么好梳的。”苏娴笑道:“我自己梳就好了。”

“我还从未见过师姑梳发髻呢,想为师姑试一试。”

“梳头哪里许多花样?”苏娴来了兴致,对着严佑云笑道。

“师姑试试?”

对着严佑云的笑容,苏娴实在无法拒绝。

欢天喜地的严佑云从自己的屋内拿出了镜子,从镜中看着严佑云的手灵巧的上下飞舞,苏娴觉得厉害。

“你梳的头发真好看。”苏娴发自肺腑的称赞着。

“我自小养在了母妃膝下,日常看着宫女给她梳头,即便再不会,也烂熟于心了。”

“你好聪明。”苏娴笑着称赞着。

严佑云被夸得面红耳赤,低下头抿着嘴,想要忍住笑意。

不枉费他多日的辛苦了。

趴在屋顶上的李感言苦哈哈的一张脸,心内想着,王爷你又说瞎话,明明在我们的头上练了许久,嘞得太紧了,现在还在疼呢。

身边一干众人揉着头皮,都是受害者。

桂花油将师姑毛躁的头发归顺了许多,打扮过后的师姑,在他心底更是好看了千百倍。

“行动并不方便,哪有穿着普通衣衫舒适。”苏娴站起身后,不自在的扯着袖子笑着:“好别扭。”

“山下的女子都是这么穿。”严佑云忙制止师姑的动作:“况且师姑穿着格外好看。”

“当真?”

“当真。”

严佑云腼腆的笑着:“师姑信我。”

信了他才有鬼!

苏娴简直要气炸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推开门准备带着苏姝子去洗漱后吃饭的苏娴,犹如见到鬼了,对着身着着里衣,站在院内悠然自得洗漱的严佑云怒目而视。

“自然是住在了师姑的对门,一个院子了。”严佑云笑眯了眼睛,伸手比划着。

还用你说!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

苏娴气急败坏的吼着:“谁准你住下的!”

严佑云委屈的看着她,神情中写满困惑:“难不成,是希望为夫直接与娘子同房而卧?”

“你不要脸!”想起被坑蒙拐骗的旧事,苏娴涨红了脸,字字雪恨的控诉道。

“而今并未成亲,不算太好吧。”严佑云心内窃喜,自说自话的说的开心:“虽许久不见,是有婚约在身,到底需遵循礼法。”

“你!”苏娴气急,伸手指向他,又说不出什么话了。

看着他狡黠的笑意,明白他就愿意看着自己为难的样子,更是恼火了。

当真如同旧时一样的嘴脸,要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又要被骗了。

当初和严佑云站在一起,倒好似自己是个粗苯的男子,他是个精细养着的姑娘。

不同于他的温柔细语,自己膀大腰圆的好像凶汉。

而今还是,苏娴难免有些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