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卿云正啃着手里的卷饼,见容曾突然冷着脸站起来,她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身后走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有点眼熟,但她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那人身旁还有三个人,穿着统一的服装,看着应该是官家的人。
容曾见小姑娘也看到了,担心一会儿再给她吓着,于是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
四人阔步都近,站在了容曾三四步远的地方。
三位穿着衙役服的人上下打量着容曾。
“哟,这不是容秀才嘛。”
其中一个胖胖的衙役笑着说道。
这里地方不大,附近也就五六个村子,这统共没有几个读书人,大渔村出了一个秀才算是一件大事。
当时还是胖衙役去村里报的喜,得了十文的赏钱,所以对容曾有着几分印象。
“容曾见过官爷。”
容曾拱手一礼,一句官爷抬高了小捕快,胖衙役赶紧摆摆手,连说不敢当。
“容秀才,刚才有人举报,说你不仅不交管理税,还私自杀牛卖肉,没有上报官府,可有此事?”
若说不交管理税,不过就是两天的摊位费,左右不过三四文,北城门外这一亩二分地的费用最低。
所以容曾不担心这个,反而更为担心牛肉之事。
虽然他们一直对外说是在丰裕村买的,但若真的查起来,那就是丝毫没有遮掩的余地。
三角眼见他犹豫不敢吱声,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容曾果然不是买的正途牛肉。
“嘿……嘶嘶……”
想到一会儿容曾会被抓走,小三角眼没忍住笑了出来,可刚一咧嘴,嘴角的伤又被扯痛。
容曾见此没有否认。
“我们这两日的确没有交管理税,官爷算算需要多少我们现在补上。”
但他没有提牛肉的事儿。
听到他承认没有交税,三个衙役里比较高的一人站出来。
“两日的管理税总共四文。”
容曾从身上拿出四文钱,交给了高个的衙役,那个衙役收钱后,从腰上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笔尖放在嘴里抿了抿,又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胖衙役还没有忘记之前的事,“那容秀才这牛肉又是从何而来?”
容曾犹豫了一下,说是从丰裕村买来的话在舌尖滚了滚,但还是咽了下去。
“这牛肉是……”
“这牛肉是我们村里的,前日才报上去的。”
容曾的话被打断,钟卿云和他同时回头看去,康伯的牛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不远处。
这次车上不仅有康伯,还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见容曾和钟卿云回头看过来,扶着车辕下来。
“我是上域村的,前日我们村里的康家刚刚上报,黑水牛一头,十年龄,前腿瘸……”
少年将登记的细节一一背出来,高个的官员拿出本子,翻看,一字不差的全部对上。
衙役三人对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转而看向站在身边的三角眼。
“城门口寻讯滋事,你跟我们回去吧。”
这个转变大家都没有想到,小三角眼不服,刚才容曾的样子明明就是心虚,明明就是说不出牛肉从哪里来的。
“他们说谎,他们的牛肉肯定没有上报,三位官爷再查查吧,不要放过他们……”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又被衙役踹了一脚。
“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你以为衙门是给你报私仇的吗?!”
不等三角眼抗议,胖衙役再次恐吓道。
“这位是咱们县里唯一的秀才,你在这里污蔑秀才你可知是什么罪?!趁着爷心情还好,你最好乖乖听话。”
虽然心里不服,但三角眼也不敢多说什么,被三个衙役押着回去了。
见四人进了城门,站在这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容曾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对其拱手一礼。
“多谢公子解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来日定会相报。”
说话间康伯也从牛车上下来,见容曾如此这般,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咱们还是上车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城门口码头边人多眼杂的,指不定又会出现什么问题。
容曾也没有异议,拎起地上的竹筐,牵着钟卿云朝着牛车走去。
四人都坐在牛车上,起初无话,可走到远离人群后,少年最先开了口。
“今日之事原不应是你们谢我,而是我来谢你们。”
这话没头没尾的,钟卿云也猜不出他到底要说什么,康伯微微侧身,手里还挥着赶牛的小软鞭。
“这孩子就是我兄弟的独子,今日我去了三弟家中,按照丫头说的法子,给三弟喂了药,睡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人就醒了。”
少年脸颊带着微微的婴儿肥,看着比容曾小了不少,但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今日得知恩公在城中,所以趁着家父午睡,特来感谢恩公。”
听到康三叔见好,容曾的心里也大为惊讶,下意识的看向钟卿云,但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他想着回家再问。
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这个药是云儿的,不是我的,所以康公子还是不要叫我恩公了。”
得知这药是容曾身边的姑娘给的,康健坐直腰身,冲着钟卿云拱手鞠了一躬,要不是牛车站不稳,他就站起身了。
“多谢姑娘。”
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内心依然十分的感激,却不像刚才对容曾那般的热情,道谢之后,康健就没有在看钟卿云,反而看向了容曾。
“刚才城门口见容兄和姑娘交了管理税,容兄可是想在镇上做点买卖?”
虽然大多的读书人看不上做生意的,但这两人却是救他父亲的恩人,而且这些年自己的父亲也在贩卖,自己吃喝和上学的束脩都是如此来的。
他也就更没有瞧不上商贩一说。
“家中有几亩薄田,可是父亲年纪大了,我还要温书,所以地里的庄稼照顾不上,所以想着做点别的养家。”
容家的事康健听康伯说了个大概,见人的确是想要做生意,心里的想法也更为坚定。
“小弟家中有两间铺子,大的一直都是父亲在经营,小的那个靠近刚才的北城门,之前租给卖烧饼的,后来经营不善,也就收了回来,容兄若是不弃,不如用着那间铺子。”
说完不等容曾开口拒绝,康健又接着说服。
“容兄不要急着拒绝,我也不是白给你们用,我还是要收租金的,只是那间铺子面积小,又在北城门那边,所以价格低点个,榆树巷的摊位费差不多,容兄不妨再想想,若是有意明日过来找我,我带你们去看看。”
牛车离着城不远听了下来,康健纵身跳下车,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等看着侄子走了,康伯才说话。
“这孩子心思重,你们回去再想想吧,这件铺子我也是知道的,他说的不全是假话,房租的确不贵,只怕你们拒绝接下这个铺子,他还得想别的法子报答你们。”
小少年看着年纪小似乎软软的,可是脾气倔的很,容曾和他聊了两句,也大约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好,我回去和父亲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