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报告。”
裴谨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快一半。
第一节是语文课，任课老师看了一眼裴谨，没有说话,有点装作没有看见的意思,“同学们把课本翻到诗经·卫风·氓篇，这是历来的必考诗词,大家一定要全文背诵下来。然后我们翻到...”
裴谨等了一会儿，抓着她说话间的空隙,又说了一遍，“报告。”
语文老师停下翻书的动作,转头看向裴谨,一时间整个班级都静的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身为传统的教育者，说实话，她是顶看不上裴谨的,打架、斗殴、和校外人员鬼混，就算成绩还可以，可是对方从来没有努力过的样子就让她格外看不顺眼。
之前她没有带过裴谨,一直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光辉事迹,包括他家里那被不知道改变加工了多少道工序的家庭背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很多不了解的人对裴谨的评语。
她对于裴谨的印象,从一开始就不好，及至接了这个班后，更是一落千丈。
从来上课都是趴着睡觉，理科成绩到是不错，可是语文成绩差，又从来没有努力过,和混混们来往，听说夜不归宿，年纪轻轻的就出入一些不好的场所...
桩桩件件，让她几乎将裴谨定性成了害群之马。
经过一个早自习的发酵，他和徐茵被罚站的事，虽然大家可能还不清楚首尾，可想来也是他的问题了。
......
“进来吧。”她说了一句，低头不再看他，只是嘴上却没有安静，“有些人自己不学好，还拽着别人一起学坏，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这样的人，就是将来考上大学了，也不会懂得什么叫珍惜努力和感恩。”
班里的气氛像是被突然注入了液化氮，冷凝的让人心肝发颤。
裴谨背对着她，就站在教室的中间，脸上的表情分毫不变，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有放下，静静的听着。
“现在国家和学校给你们学习的机会，不知道珍惜，上课睡觉，下课打架。大家找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不一定近朱者赤，但是近墨者就很难不黑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在坐的就算不是聪明绝顶，也都不是两三岁的孩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随便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思远早就听的直皱眉了，这会儿更是想要直接站起来反驳。
裴谨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静，用眼神将人安抚了下来。
“嗤。”裴谨淡淡的嗤笑出声，不轻不重的音量，此时格外的清晰。
只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便好像所有颓势尽消，仿佛之前的话，在他看来只是一场笑话。
班里更加的寂静无声了，大家死死的低着头，却都将目光，或明或暗的扫向裴谨和讲台上的语文老师。
“不想上课就出去！”语文老师将手里的教案重重的一摔，沉着脸厉喝道。
“嗤。”又是一声从喉咙间泄出的轻笑，裴谨顶着对方似乎想要扑上来拉扯着将他赶出去的目光，慢条斯理的走回作为，然后又慢条斯理的将书本拿出来，再慢条斯理的摊开。
最后身子一歪趴在桌前，将摊开的书树立在桌前。
挑衅！
赤果果的挑衅身为任课老师的权威。
“裴谨！你给我出去！”语文老师的脸黑的简直无法看。
裴谨依旧沉默的不像是他以往的样子，听话的站起来，耸了耸肩，又一次慢条斯理的将书放回书包里。
他的这一番行为自然被对方看做是更加深程度的挑衅，语文老师的脸甚至都不能看了，一脸出离愤怒，几乎原地爆炸的表情，让整个教室都是一片怒山火海的翻涌。
“这就是你身为学生的态度！就你这样的学生，连起码的尊师重道都不懂，没有素质...”
裴谨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在王思远受不了跟着收拾书本的时候，路过他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裴谨给了王思远一个严厉的眼神，强压下他所有的不忿和反抗，然后伴着语文老师大声的指责和喝骂，慢吞吞的走出了教室。
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有赏过去。
......
结果走出教室便看见了走廊一侧的徐茵。
她看起来似乎是刚刚才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此时站在距离他们班门口不远的地方，捏着书包的背带，直愣愣的看着裴谨。睁大的眸子里犹带几分盛极的水汽。
裴谨愣了一下，这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那厉喝的背景像是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天堑，徒增了几分...尴尬。
教室里语文老师犹自不忿的又指桑骂槐了几句，这才又重新开始授课。
裴谨僵硬了好一会儿，轻轻笑了，“发什么呆。”
他迈动被冷空气凉透的僵硬双腿，缓步走到她面前，大手抬起，然后放在她的发顶。
“冷不冷？”
裴谨的手很暖，放在她带着凉气的头发上，暖气一波一波的透过头发遮挡下青白的头皮传递下来，一股一股的冲击这她的心。
酸酸的，涨涨的，说不出是怜惜心疼不平还是难过。
徐茵小声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扬起头，冲他特别灿烂特别柔媚的笑。
含在眼里的水珠猝不及防被弯弯的眉眼挤了出来，顺着眼位流进了她耳边的发迹里。
裴谨停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落了几分。
“冷。”徐茵眨着因为水汽掉落而更加晶润的大眼睛，一只手抬起按住了裴谨想要抽回去的手，固执的让它停在自己的头上。
带着撒娇的绵软音调，拖着颤颤的尾音扫着裴谨的耳膜。
裴谨一下子就放下了刚刚竖立起的一层围墙，刚刚建立的防线崩塌瓦解。
呼——
裴谨叹了口气，微微用力压了压她的头，又不客气的揉了揉。
“快回去上课。”裴谨这次顺利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徐茵又笑，脚下一点一点的磨蹭了几下地面，“那我下课找你？”随即又怕拒绝似的，急急地辩解补充了一句，“我早餐没吃饱。”
裴谨顿了一下，看着她紧张盯着自己的眼睛，这次笑的更加真实了。
“好。”
裴谨点头应道。
徐茵眼睛一亮，不等裴谨再催促，上前一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用力勒紧了手臂，紧紧的紧紧的环了一下他的腰，然后不等裴谨反应，就跳了出来，急慌慌的往教室跑去。
“一会见！”
像个撸了老虎屁股，着急躲回兔子洞的兔子。
裴谨转身，笑着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突突突的跑过走廊，站在旁边教室的门前，柔声柔气的喊了报道，然后偷摸摸看了他一眼，这才走进教室。
......
......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风刮的呼呼的，有点冷。
裴谨说不上是心灰意冷还是被勾起了什么，理智在灼烧，感情也在沸点翻腾，他难得有这样被激怒，不冷静的时候。
冬天的风一阵强过一阵的，被冷空气包围着，许久，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走廊只有他一个人，旁边还能听到那位语文老师断断续续解析古文的声音，远远的还有其他或是念书或者其他的声音传来。
裴谨卸下了力气，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又走了几步找了个位置，肩膀抵着，头一歪轻轻的靠在了墙壁上。
就这样靠了十分钟，裴谨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离下课还有7分钟左右的样子。
想到小姑娘急巴巴的说饿的样子，裴谨站直了身体，去了操场一侧的小卖铺，买了几样吃的，又走回来。
几乎刚刚站定，下课铃便响了起来，几乎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瞬间变得热闹嘈杂的各种声音。
第二节依旧是语文课，任课老师走出来愤愤地往裴谨的方向瞪了，拿着自己的水杯往办公室走了。
“怎么样，没事儿吧。”王思远紧跟在她身后第一个蹿了出来，急急地凑了过来，皱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裴谨。
裴谨一阵好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刚才干嘛不让我骂她，”王思远抱怨着，“那个老姑婆说那种话你都能忍？！”
“行了，不值当的。”裴谨避重就轻的笑了笑。
几乎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人是裴谨，其实他也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不在意，只是没必要因为自己牵涉到王思远而已。
在被骂的当场反抗，直接怼回去，并不是不可以，可是裴谨没有那么做，不是因为怕了她，而是...
裴谨想着徐茵。
他可能真的喜欢上了。
裴谨笑了笑，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以前可以混不在意，现在却做不到无视。
果然是有了在乎的人了吧。
“裴谨。”清凌凌软软的声音。
裴谨还没看到人，就先下意识的扬起了嘴角，笑容自然而然的飘了出来。
“喏。”裴谨看着颠颠颠跑过来的徐茵，将手里的面包并零食递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一段写的我一堆回忆冒上来。
其实昨天就写好了，基友说老师的话太过分了。但是当时我有点陷入那种情绪了。
几经修改，才把剧情收敛了。
算了，我还是顶锅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