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作者:讨厌夏天

府衙外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挤着数千人,一眼看去竟然望不到尽头。天色早已?全?黑,却在无数的火把下宛如白昼。

一群百姓悲伤的看着府衙,不少人泪流满面?,喊声中带着哭音:“马护军!马护军!你出来见我们啊!”

马隆忙着整理衣衫,大难之后?,他就是这些百姓的最温暖的家人,必须用最整齐的形象见他们。

某个将领急忙扯住马隆,顿足道:“将军,你连日赶路,憔悴非常,走路都走不稳,何必强撑?”使劲的向马隆打眼色,见难民?的时候衣衫整整齐齐满脸油光算什么意思,群众情?绪稳定??

又是一个将领用力点头,你看见满身污渍浑身恶臭的胡问静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她为了百姓辛苦到了极点,是个好官清官必须嘉奖?见难民?必须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满脸的污渍,这才像是为了难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马隆顿足:“假装?马某难道不是三日赶了一千里路前来救援?马某就不辛苦?”一群将领哀怨的看马隆,三天赶一千里路当然辛苦极了,马都差点跑死了,可是百姓不知道啊。

马隆厉声道:“难道马某是沽名钓誉之徒?”瞪几个将领,还不快点把我的头发弄乱了,脸上抹一点泥土。等一切妥当,这才和?胡问静等人慢悠悠的出了府衙。

火光之中,马隆看着武威郡的百姓,只见一张张淳朴的脸上带着激动的泪水,他老泪纵横,颤抖着道:“乡亲们哪,你们受苦了!”

一群将士同样悲哀的哭泣,有人捂住脸嚎啕大哭,有人悄悄的提醒,早了!早了!现在就嚎啕大哭,后?面?高(潮)的时候怎么办?那嚎啕大哭的将士后?悔极了,一时忘记了。

马隆和?一群将领娴熟的哭泣着,心?中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无非是几个女子抱着孩子大哭,“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以后?怎么办啊”,然后?是几个男子愤怒的叫,“官府要赔钱!”,最后?就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马隆的面?前跪下,大声哭嚎,“将军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马隆流着泪,淡定?的看着百姓们,他对?这个场面?实在是太熟悉了,他能怎么样?当然是说?几句“本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抱着老人哭几声,然后?回到府衙继续安排打仗的事宜。

那些孤儿寡母怎么办?自然有府衙处理,他一个将领难道还想干涉地方的政务吗?

官府为了战争赔钱?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官府肯免费修建房屋,安排饮食已?经尽了全?力,想要赔钱就是告御状都没人理你。

为百姓做主?官府除了杀贼,还能怎么做主?

马隆哭泣着道:“马某来迟了啊。”心?中对?此刻的情?景厌烦透了,有这时间他或者去补充睡眠好好休息,或者去抓紧时间安排防线,考虑会不会还有胡人作乱,谁忒么的有空和?一群百姓扯淡!

马隆心?中苦笑?,他竟然会以为安慰一群遭遇了劫难的百姓的哭诉是扯淡,这颗为国?为民?的心?是不是变了?他娴熟的流着泪,心?中审视自己的内心?。他和?手下的将领们的心?中对?这些遭遇劫难的百姓就没有悲凉和?同情?吗?有的,但是不足以让他们哭出来。他马隆也好,那些手下的将领们也好,一辈子都在干着刀头舔血的营生,见了太多的残破的城池、破碎的尸体、站在血泊中大哭的孤儿,他和?手下们依然对?这些惨剧报以同情?和?怜悯,希望阻止悲剧的发生。但是,见得多了,就哭不出来了。

马隆心?中苦涩,是啊,哭不出来了。可是百姓需要他们哭,百姓想要看他们哭,他们只能假哭。同情?是真的,怜悯是真的,想要替百姓报仇是真的,但这泪水却是假的,这算真情?还是假意?

马隆偷空悄悄的看胡问静,却见胡问静一点点哭泣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嘴角带着冷笑?。他止不住叹息,胡问静真的是太嫩了,当官必须学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痛哭流泪的。咦,刚才见门阀中人的时候胡问静不是假哭的很不错吗,怎么现在不会哭了?

见到了马隆哭泣,数千百姓的哭声更加的响亮了,好些人哭得满地打滚。几个妇女抱着孩子从?人群中挤出来,踉跄的走向马隆。

一群将领看马隆,那事儿来了。

马隆悄悄深呼吸,心?中哀伤无比,如此悲凉的画面?他竟然哭不出来,非要假哭才行,这行伍之人心?硬如铁果然不假。

那几个妇女抱着孩子,悲凉的看着马隆,大声的哀嚎:“马护军,胡司马杀了我丈夫!”“胡司马杀了我孩子他爹!”“我孩子还这么小,就被胡司马杀了爹爹,这还有天理吗?”

马隆和?一群将领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妇女,假哭都忘记了,你们搞什么鬼?

一个妇女痛苦的抱着孩子,泪水如雨点般落下:“我丈夫就是说?了一句不愿意杀贼人而已?,就被胡司马杀了!”周围的人悲伤的看着那妇女,真是冤枉啊。

另一个妇女坐在地上大哭:“孩子他爹就是个卖菜的,这辈子苍蝇都没有打死过一只,怎么会杀人?胡司马非要逼他杀胡人,不从?就杀了,这还有天理吗?”周围的人泪流满面?,好人没有好报啊。

又是一个妇女紧紧的搂着孩子,愤怒的看着马隆:“我们一家原本好好的都在床底下,一个胡人都没有见到,若不是胡司马杀了我丈夫,我全?家现在一定?开开心?心?齐齐整整。”周围的百姓伸手擦泪,俗话说?惹不起还躲不起,没想到在胡司马的面?前躲起来竟然也不行,这是不给老实人活路吗?

一个男子愤怒的挥舞着拳头,大声的道:“我爹五十几岁了,胡司马还要逼他拿着刀子站在第一排,他就这被胡人杀了!这是胡司马害死了他!”周围的百姓愤怒的看着马隆,才五十几岁,退休都还有十几年呢,若不是胡司马逼他打仗怎么会这么早就死了?

一个老人奋力推开身前的百姓,颤抖着指着胡问静,道:“我儿子不就是退了几步吗?就被她下令杀了!凭什么?朝廷有这样的法令吗?赔我儿子的性命!”无数百姓痛哭,就是!必须赔命!

一个男子被几个人搀扶着,蹒跚的走出来,举着自己包裹了无数绷带的断臂,嘶哑着怒吼:“打仗是士卒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就是一个店小二,为什么逼我打仗?我的手臂被砍断了,赔我的手臂!”周围有人哭泣:“没了手臂,怎么干活怎么活下去啊。”

有十几人对?着胡问静唾骂:“我们就是捡了一些没人要的东西而已?,被胡司马杀了百十人!百十人啊!胡人没有杀我们一个人,却被胡司马杀了百十人!这朝廷还有王法吗?”众人用力摇头,胡问静比胡人还要凶残。

有人凄厉的叫着:“我的房子啊!我祖祖辈辈住了百年的房子啊!胡司马一把火就烧了!胡人只是抢走了一些锅碗瓢盆,胡司马却烧了我的房子!我一家人住哪里啊!”周围的人悲凉的看着马隆,你必须做主啊。

四周无数人愤怒的嚎叫着谩骂着,每一个人都恶狠狠的看着胡问静,若不是胡问静草菅人命,他们现在一家人齐齐整整,身体健健康康,生活和?和?美美!

“胡司马滥杀无辜,放火焚城!”“胡司马比贼人还要凶狠!”“赔钱!赔命!不然我们就去告御状!”“马护军,你是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马护军,你要为民?做主!”“不杀胡司马不足以平民?愤!”

四周嚎哭声凄厉非常,字字滴血,句句含泪,若苍天有眼,必将为之哭泣,若大地有灵,必将为之流泪。

府衙前,哭嚎声冲破云霄。

马隆假装哭泣的心?都没了,唯有不屑和?愤怒的冷笑?,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但他并不算太意外。刀子威逼之下就是杀贼的勇士,杀红了眼之后?更是万夫莫当,可当冷静下来却又开始抱怨和?憎恨,这就是普通人,马隆在几十年征战中见得多了,甚至都没有了怨恨和?失望。

但是,胡问静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会不会感?到寒心?,震惊,以及无法述说?的悲愤?

马隆急忙转头看胡问静,打算安慰她几句,却看见胡问静平平静静的,不但没有一丝的悲愤,反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马隆心?中有些悲凉,胡问静这是怒极反笑?了。他有些无奈,在传说?中为了百姓流血拼杀的将士都会成为英雄,会被无数人传唱,会被无数人拥戴,会被无数人端上茶水瓜果,会有少女羞红着脸送上花环,会有老人捋须佩服的夸奖,会有孩童仰慕的望着,可惜,现实中这些统统没有。有的就是被百姓责怪,被百姓唾骂。

马隆向几个将领打眼色,他此刻万众瞩目,需要留在这里安抚百姓,只能让几个手下护送胡问静回到府衙内去。至于怎么安抚胡问静破碎的心?,马隆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了。

几个将领会意,不动声色的走到胡问静的身边,低声道:“胡司马,我们回府衙内商谈。”胡问静转头看他们,忽然笑?了,缓缓的摇头。

几个将领轻轻叹息,很是理解胡问静为什么这么倔强,胡问静不过是小小的辎重队伍的军假司马,对?这次浩劫需要承担个P的责任,武威城破的责任往后?数一百个都轮不到刚到武威的小小的假司马,胡问静若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守住了辎重营地那就是大功一件,若是见事不可为,带领辎重队护着几个百姓逃走,军中又有谁会指责她临阵脱逃?说?不定?还会因为她保持了辎重对?的完整,又救了百姓,重重的嘉奖。但胡问静却冒死带着军民?杀入了武威城,力挽狂澜,血战一日,而战后?又为了武威城百姓的福祉忙碌的换一身衣服都没时间,吃口肉都觉得吃了豪华大餐,这怎么看都是为了武威城百姓尽了全?力了,可这拯救了武威城无数百姓的第一功臣却被武威城的百姓指着鼻子大骂。胡问静作为一个小女孩流血流泪却没有好报,只怕此刻的愤怒委屈绝望不敢置信突破了天际,只剩下了想要留在这里绝不退缩的不知所谓的倔强了。

几个将领轻轻的扯胡问静的衣角,柔声道:“胡司马,回去吧。”若是再留在这里,只能面?对?更多的羞辱,说?不定?会被砸鸡蛋,英雄何必流血又流泪。

胡问静笑?了,这些人竟然以为她会感?到悲愤,她不屑的道:“胡某可是读书人!这种事情?书中早就写?过了,胡某一点点都不惊讶。”

马隆情?不自禁的转头看胡问静,哪本书敢写?百姓忘恩负义?

胡问静开始背书:“如果你遇见社会上有不平事,万不可挺身而出,讲公道话,否则,事情?倒会移到你头上来,甚至于会被指作反(动)分子的。如果你遇见有人被冤枉,被诬陷的,即使明知道他是好人,也万不可挺身而出,去给他解释或分辩,否则,你就会被人说?是他的亲戚,或得了他的贿路;倘使那是女人,就要被疑为她的情?人的;如果他较有名,那便?是党羽。”【注1】

马隆皱眉,虽然有些词句听不懂,但听来是长辈教训晚辈的言词。这些话其实与此刻的情?况不怎么符合,但这以为人心?皆恶,做好事没好报,百姓都是瞎的无耻的卑鄙的核心?倒是通用。他微微叹气,这种暗黑的言语怎么可能在讲究道德完人的大缙朝公然说?出来?也就关系亲密的长辈才敢说?这些真话了。

四周的人群中,一个壮汉红着眼睛,愤怒的骂着胡问静:“……若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死!”他拿出一根棍子,恶狠狠的打向胡问静的脑袋。

马隆脸色大变,惊呼道:“住手!”

那壮汉理都不理,继续奋力打向胡问静。

平虏护军、西平太守、青天大老爷马隆就在眼前,被胡司马害死了亲人的可怜百姓动手打元凶,胡司马敢反抗,敢还手?那壮汉狞笑?着,胡司马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被他打破了脑袋,然后?面?无表情?却眼角带泪的看着他和?所有百姓,惨然道,“我也是为了所有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想要报仇只管打我,我绝不还手……”

“噗!”

沉闷的声响中,数千百姓陡然鸦雀无声,纵然是哭泣的孩童也被家人捂住了嘴巴。

那拿着棍子的壮汉笔直的站着,保持着一棍打落的姿势,脑袋却在数尺之外滚动,他的脖颈出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向着天空抛洒,溅在胡问静的身上脸上,溅在马隆和?一群将士的身上脸上。

马隆呆呆的看着胡问静,忽然嘴角露出了笑?容,杀得好!以为就因为将士拿着朝廷的饷银,所以哪怕浴血奋战依然可以被百姓肆意的(欺)辱?他愉快的看着四周,忘记这武威城中没有一个文?官了,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百姓P事都不会有。

胡问静平静的看着府衙前的数千百姓,陡然重重的踏前一步,数千百姓齐声惊呼,向后?退了十几步,每个人都惊恐的看着胡问静

胡问静冷冷的看着四周,手中的剑在火光中没有一丝反光,黑乎乎的像一根铁棍。四周的百姓惊恐的看着胡问静,这一幕为何如此的熟悉?

胡问静忽然笑?了:“谁要和?胡某算账,站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胡问静指着一个妇女道:“你丈夫被我杀了,在地下很寂寞,我送你去见她好不好?”那个妇女惊恐的尖叫,死命的向人群中挤。

胡问静指着一个男子道:“你爹站在第一排死了,你是不是很想见他?我帮你啊。”那个男子面?色如土。

胡问静指着有一个男子,道:“你家被我杀了一半,你很恨我对?不对??”那个男子拼命的摇头。

一个男子看看四周,对?懦弱的百姓愤怒和?鄙夷极了,大声的道:“你们的愤怒?你们的委屈呢?你们的血仇不报了吗?为什么要怕了胡司马?有马青天在,胡司马敢把我们怎么……”

他的声音陡然中断,扑倒在地,咽喉中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胡问静斜眼看数千百姓:“下一个!”

数千百姓沉默着,有人在人群中悄悄的伸长脖子,期盼着仁慈威严公正公平的青天大老爷马隆出面?,却只见马隆灿烂的笑?着。

人群中有人绝望的道:“官官相护!”还以为马隆会处决胡问静,没想到马隆竟然包庇胡问静。

有人恨恨的骂着:“马青天?我呸!”今日才知道以往秉公执法勤政爱民?的马隆根本是装出来的,马隆的心?中根本没有百姓。

有人压低了声音:“蛇鼠一窝!”

有人闭上了眼睛:“马狗官!胡狗官!”

某个男子在人群中压低声音道:“怕什么?胡司马有刀,我们也有!胡司马杀过胡人,我们也杀过胡人!我们杀的胡人不比胡司马少!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我们就能杀了胡司马报仇雪恨。”

周围几个男子用力的点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刀柄,眼中杀气四溢,经过了武威城的血战,谁不是刀头舔血的勇士,谁还会怕了胡司马。

“大家都拿起刀剑,不要怕胡司马,我们人多。”几个人压低声音劝着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中有人缓缓的点头,有人握紧了刀剑,有人蠢蠢欲动。

那带头的男子心?中闪过一丝凶狠和?得意,以为拿刀逼着我杀胡人,我就只能老实的忍下这口气了?以为我现在活着,全?手全?脚,我就该感?恩戴德,忘记被刀子逼着站在第一排的恐惧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胡人一刀砍过来的时候的绝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杀人时候的震惊和?恶心?。那带头男子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数千百姓,什么为了家人报仇,什么官兵威逼百姓毫无人性,什么被烧了房子无家可归,这些统统都是借口,集结在这里的数千人个个与他一样恨极了胡司马,恨极了逼自己站在第一排,差点被胡人杀了的胡司马。

那带头的男子阴冷的看着胡问静,心?中发狠:“你不在乎我的性命,我就要你的性命!”他混在人群中,陡然厉声叫道:“杀了胡问静!”他得意的看着四周,只要挑起了百姓的怒火,数千百姓足够杀胡问静几百回了。

四周的人群陡然散开,露出了那带头男子的身形。那带头男子愕然,却见胡问静冷冷的看着他。

这是被胡司马发现了?那带头男子冷笑?,一群胆小的懦夫,他大声的道:“列阵!杀了胡狗官!”四周的百姓鼓励的看着他,你是英雄,你去杀了胡狗官。

那带头男子愤怒的看着众人:“懦夫!”众人淡定?无比,胡司马真的敢杀人,马狗官又不站在人民?的一边,白痴才站出来送死。

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带头男子身边,大声的道:“兄弟,今日只有我和?你是英雄!”

又是十几个人走了出来,大声的道:“胡狗官!你杀我兄弟,此仇不共戴天!”

十几人飞快的列阵,刀剑并举,齐声厉喝:“杀!杀!杀!”

马隆的脸上笑?容收敛,冷冷的看着胡问静:“老夫还以为你带人平乱,已?经收尽民?心?。”菜鸟!竟然这么多百姓没有感?受到你救民?于水火的恩义,反而一有机会就跑来告状,还闹到了想要杀了你,你丫怎么当官的。

胡问静笑?了:“民?心??”她举起了手中的剑:“民?心?利得过刀剑吗?”

马隆大笑?,那些朝廷大佬每天说?着高大上的言语,却从?来不见他们到前线作战。他转头看身边的将士,不过是十几个百姓而已?,随手就杀了。

马隆下令道:“来人……”

胡问静的人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已?经在了十几人的侧翼,一剑斩下,立刻有人脑袋飞起。

“杀!”那带头男子大叫,十几人一齐冲了过去。刀光剑影中鲜血飙射,不时有人倒下。

马隆气急了,胡问静以为自己很能打,可以一个打十几个人?刀剑无眼!他急忙厉声呵斥百姓:“住手!”一边转头呵斥着手下的将领们:“还不快去帮忙!”那武威城中幸存的将领愤怒的看着一群百姓,这些王八蛋竟然敢动手,早知道让这些王八蛋都死光好了,他招呼周围的士卒:“跟我去平乱!”

有几个将领急忙去调集部队,眼前只是十几个百姓闹事,谁知道这数千百姓会不会闹事,有骑兵在手,还怕了他们不成。

马隆见那将领带了人冲向那十几个百姓,这才放下了心?,却看见那将领和?士卒陡然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看着前方。

马隆的视线被几人挡住,看不清楚,心?中大惊,难道胡问静已?经被那些暴民?杀了?他抢上几步,奋力推开那将领和?士卒们,却见那十几个与胡问静动手的人只剩下了那带头的男子依然站着,其余人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隆张大了嘴,马蛋啊,怎么这么猛!怪不得能够在战火中杀光了胡人。

“猛将啊,猛将。”马隆喃喃的道,只觉捡了大便?宜了,凉州有此猛将在还怕了胡人?

他转头看那武威城中幸存的将领,笑?道:“你说?你想要和?她争夺武威城的控制权?”斜眼看他,你确定?你有命争夺权力?

那武威城幸存的将领陡然汗如雨下,坚决的说?清楚:“我是说?我绝不和?胡司马争夺武威城的权力。”

胡问静冷冷的看着那带头的男子,那带头男子惊恐的倒退,又愤怒的看四周的百姓:“不要怕!我们有几千人,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挡不住几千人的围攻!大家一起上,我们一定?能够杀了胡狗官!”

胡问静悠闲的看着周围的百姓,笑?着:“快出来厮杀啊,别让胡某扫兴。”

周围的百姓不断的退后?,看胡问静的眼神之中恐惧到了极点。

那带头男子厉声叫着:“都出来啊!都出来啊!懦夫!不要怕,她就一个人!”

胡问静踮起脚看四周的百姓,等了许久,依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她扫兴极了:“唉,没得玩啊。”

周围的百姓更加的惶恐了,好些人深深的后?悔,好不容易从?胡人做乱中活下来,为什么要跑来送死?

胡问静失望的看着那带头男子,那带头男子惊恐的看着胡问静,死死的握紧了手里的刀子。

胡问静忽然眼睛放光:“要不,你让胡某开心?一下?胡某只砍下你的两只手两只脚,然后?把你埋在酒缸之中,每日浇水,百日之后?会不会长出新的手脚?”

周围的百姓死死的看着胡问静,胡变态!马蛋啊,一个正常人怎么可以招惹变态疯子精神病?

那带头男子踉跄着退后?,绝望的看周围的百姓,周围的百姓毫不犹豫的再次退后?,绝对?不和?那带头男子扯上关系。

“噗!”剑光一闪,那带头男子的右手落地,那带头男子和?周围的百姓齐声尖叫,难道胡问静真的要砍下人的手脚?

“不!”那带头男子惊恐的尖叫。

“噗!”那带头男子左手落地。

周围的百姓整齐的倒退了数步,惊恐的看着胡问静,这不是人,这是妖怪!

“哈哈哈哈!”火光之下,胡问静大声的笑?着,眼睛诡异的放着光。“胡某杀得人实在太少了,竟然有人敢和?胡某算账!”

有百姓想要逃走,却发现街道两头都被马隆的士卒堵住了道路,刀剑在火光中闪着锐利的光芒。

胡问静慢慢的走向那个带头男子,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待胡某砍下的两只脚,就把你安置在酒缸之中,放在武威城最热闹的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胡某的下场。”

她放声狂笑?:“哈哈哈哈!看武威城中谁敢再找胡某报仇!”

周围的百姓瑟瑟发抖,好些人膝盖发软倒在了地上,有人更捂住了嘴呕吐。

一把利刃从?那带头男子的背后?透了出来,那带头男子倒在地上,很快没了呼吸。

胡问静皱眉盯着马隆:“武威城这么无聊,让胡某开心?一下都不成?”

马隆摇头:“杀了就杀了,何必浪费粮食。”

一群百姓惊喜的看着马隆,马隆虽然官官相护不为民?做主是个狗官,但是还算是个有人性的狗官。

胡问静皱眉看周围的百姓:“这些家伙不怎么老实,不如杀一半?”

周围的百姓浑身颤抖,别的官员说?杀一半百姓是假的,胡司马说?杀一半肯定?是真的。

马隆摇头:“武威城重建需要人手,杀了他们谁建造城池?若是胡人复来,谁与胡人厮杀?”

一群百姓用力的点头,对?,对?,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胡问静长叹一声,万分舍不得看着周围的百姓,肝肠寸断:“唉,死罪能逃,活罪难免,来人,从?明日起,这些人三日内没有任何的口粮,若是不服,直接杀了。”

四周的百姓用力的点头,不就是官府不发三天的口粮吗?那又有什么关系,官府不发,他们自己家里有啊,谁家没有一点粮食?就算家里被烧了,这偌大的武威城中随便?找个废墟挖一会就能找到粮食。众人谄媚的笑?着:“胡司马救了我等的性命,杀退了胡人,是我们的救星,我们这辈子都记得胡司马的大恩大德。”“胡司马是我一家的救命恩公,我要给胡司马做牌位供起来!”

欢声笑?语中,数千百姓小心?翼翼的避过了一群士卒的刀剑,飞快的散去。直到走出老远,再也看不见胡问静和?士卒们,这才有人低声的咒骂胡问静:“胡狗官迟早死全?家!”“胡狗官不得好死!”“老天有眼,一定?打雷劈死了胡狗官!”

有人如释重负,能够活着出来真是不容易啊,下辈子也不想见到胡司马了。

有人跺脚骂着:“我就说?官官相护,不要去告状,你们偏不听!”

有人悲愤的泪水哽住了喉咙,难道胡问静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子就不用赔吗?

不少人回头看远处的府衙,没了百姓的火把,府衙一片漆黑,宛如人间地狱。众人厉声大骂:“这该死的狗官!”

……

胡问静与马隆等人回到了府衙之内,马隆埋怨着:“你血战武威城,杀敌无数,早已?凶名赫赫了,何必做的这么过分?既然已?经镇住了那一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该做多余的事情?,砍下人的手脚做人彘的事情?后?患无穷,被朝廷知道逃不过一个酷吏的名声,你以为酷吏很得意吗?”他叹了口气:“而且做个变态很开心?吗?女孩子家家终究要照顾到自己的名誉的。”

胡问静坐下,案几上的肉已?经凉了,她随手拿起一块吃了,摇头道:“世?人都是贱人,畏威而不怀德,杀胡人杀贼人对?胡人而言是威,对?武威城中的缙人而言却是德,胡某杀了再多的胡人和?贼人,武威城中谁会惧怕胡某?可是胡某今日杀了几个闹事的缙人,从?此以后?就真的凶名赫赫了,谁敢再对?胡某不敬?”

几个仆役扶起翻倒的案几,又给马隆重新端上了酒菜,马隆浅浅的喝了一口,老实说?他现在真的有些倦了,身体倦,心?也倦。

他看着乖乖的坐在胡问静的身边吃肉的小问竹,忽然想起小问竹从?头到尾都没有哭过,哪怕是见了杀人和?鲜血依然没有一丝的哭闹。

马隆心?中微微一动,仔细打量小问竹,却见小问竹眼神灵动,不像是被吓得痴呆了,心?中顿时明白小问竹只怕是见惯了血腥和?尸体。他心?中叹气,这胡问静的人生只怕是充满了血光,才会有这杀人如杀鸡的心?性啊。

胡问静完全?不知道马隆在想什么,她大口的吃肉,又忙着给小问竹切肉,瞅着那武威城幸存的将领叫道:“老赵,你有没有牛奶羊奶?”那赵将领使劲的摇头,大男人谁会去搞牛奶羊奶。

胡问静想了想,就不信武威郡下的各个县城和?乡村没有牛奶羊奶。“胡某就是翻遍整个武威郡也要找到牛奶羊奶!”

小问竹细细的咬着肉,不满的对?胡问静眨眼睛:“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用不着喝牛奶的。”

胡问静瞪她,牛羊羊奶要喝一辈子的,就你这小不点也敢说?不是小孩子了?

小问竹盯着胡问静:“姐姐,你脸上有血。”急急忙忙的在身上找手绢。胡问静无所谓,随手拿袖子抹掉了脸上的血迹,又招呼附近的仆役:“准备热水,胡某要沐浴!”

如今所有的事情?自然都交给马隆处理,她自然可以去好好的洗澡换衣服睡觉了。

马隆坚决的反对?:“你再支撑三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胡问静大惊失色:“你要休息三天?”仔细的看马隆,身体竟然这么差?

马隆冷冷的看胡问静:“一千里路,马某只赶了三天!”就这速度谁能比得上?一把老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一群将领用力点头,纵然是他们也受不了,何况是老朽的马隆?

众人齐声夸奖胡问静:“胡司马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民?,且在辛苦三日。”“胡司马已?经做的很完善了,我等若是茫然插手只怕坏了胡司马的大事,且让我等学习三日也好。”

胡问静笑?眯眯的看马隆:“考验?”这是怀疑她能够管理政治,认为她背后?有能人?还是想要借刀杀人?或者是想要躲在幕后?钓鱼?

马隆失笑?道:“老夫终于确定?你不是豪门大阀中人!”就说?门阀贵女怎么会跑到穷苦的西凉当大头兵。

他笑?着解释:“你背后?有没有能人,手下有没有能人有什么重要的,门阀中人谁不知道手下的功劳当然是自己的。只要你能够办事,是阿猫亲手办理的,还是阿狗亲手办理的,老夫何必去管?”

其余将领也笑?着乜视胡问静,菜鸟,果然是寒门中人,自己人啊!

胡问静脸色铁青,没想到马隆竟然这么肤浅,她想多了。“聪明人果然猜不到白痴的心?思!”

马隆笑?道:“且让老夫休息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后?老夫自然会接手武威的各项事宜。”有十二个时辰的休息虽然这把老骨头依然处处疼痛,但是当兵的谁身上没有七八处疼痛的。他随意的瞄了胡问静一眼,就从?胡问静鼓气的衣服中确定?胡问静的身上其实也有七八处伤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PS:080章搞错了品级,校尉应该是五品官,马隆也不过是五品,七品的武将应该是督尉。

注1.该段文截取自鲁迅《世故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