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作者:讨厌夏天

胡问静放下公文,白絮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结了?哪有这么简单。白絮用最激烈的手段挽回襄阳县衙的威望,确实可以最快的让整个襄阳的人都畏惧官府,官府令行禁止,但是百姓未必理解白絮的无?奈。

“说不定有人会跑去告御状。”贾午小心翼翼的提醒。那些百姓以为遇到了天大的委屈,一定会悲愤的四处告状,民间最喜欢的流传就是告御状和遇到钦差了,但是钦差可遇不可求,告御状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她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胡问静,继续道:“要不要堵住了道路……”只要卡住了关键的道路,谁敢去告御状就抓谁。

胡问静斜眼看了一下贾午:“后浪完全不理解韭浪的生活。”贾午完全没听?懂,但是料想绝不是好?话。她愤怒的瞪了一眼胡问静,若不是儿子贾谧和几个外甥女都在这里?,她绝对和胡问静翻脸。

胡问静笑道:“你出身富贵人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洛阳到荆州一路行来,只要关心哪个客栈的床柔软,哪个客栈的菜新鲜,其余统统不用管,可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她懒得详细解释富贵人家出门有多么的麻烦,有多少手下跑前跑后,她只是挑了贾午理解的事情?解释。“没有官府开的路引,那些百姓怎么出门?永远都避开城池,避开官府,走荒山野岭吗?在荒山野岭吃什?么?吃土还是吃草?”

贾午张大了嘴,她知?道路引,可是从来没有使用过。

胡问静淡淡的道:“路引只是出远门遇到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京城在哪里?,有多远,出行要多少钱,家里?的田地荒芜了怎么办,找谁告状,皇帝会不会理睬?”她平静的看着?贾午,在贾午的心中皇帝就是经常窜门的叔叔伯伯,皇宫就是亲戚家,想去就去了,可在见了衙役都惧怕的百姓的心中哪里?是小事了,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惧,所谓告御状的说法只是传说,一年都没有几个百姓会真的实施,更多的只是无?处伸冤的悲嚎和放弃而已。

胡问静淡淡的道:“所以啊,不管荆州杀了多少刁民,这告御状的平民百姓其实是不会有的。”她想着?无?处伸冤、刁民等等词语,心中有些寒冷,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轻易的把百姓踩在脚下,还要污蔑一句“刁民”。

贾午没有听?出胡问静心中的复杂,却注意到了“平民百姓”四个字,心中一动,那么门阀子弟呢?别有用心的人呢?她扫了一眼胡问静,见胡问静不动声色,多半是早有了准备。

胡问静确实早有准备,她完全不在意襄阳的事情?闹得多大,甚至觉得闹得越大越好?,只要事情?足够大,足够让所有的荆州官员关注,仔细的分析前因后果,那么荆州的官员们在遇到了类似的事情?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考量。

胡问静知?道荆州的官员实在是太不合格了,个个都是“草根”,哪里?懂得怎么做官呢,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已。但是当?官哪有这么简单。

胡问静想要荆州的所有官员按照她的尺度做事,以后还会强行的推广她的做事尺度,但是此刻她还有时间,她更希望这些跟随她的草根官员们能够理解她的做事尺度做事方法的无?奈,能够从挫折中知?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哪怕稍微费些时间也无?所谓。

至少白絮如?今知?道了某一种官老?爷的做事方式会有什?么后果,而胡问静的方式虽然很不善良,但是有效,干脆,不牵扯精力。

胡问静沉吟着?,这个“草菅人命”的做法会不会有后患呢?她利用百姓的鲜血培养官员的手段极其恶劣和没有人性,肯定有盯着?她的官员已经笑着?记录下了这个把柄,只等在关键时刻给她致命一击。她笑了笑,若是朝廷是个强有力的皇帝当?政,比如?司马炎,那么她这么做就是送死?,一个告御状就坑死?了荆州所有官员,但是如?今她是“辅政议员”,是荆州土皇帝,还怕了谁?

胡问静举起了毛笔,在公文中批复了几个歪歪扭扭的丑陋文字:“严格执法,以法为本。别以为死?了人就了不起,一切法律说了算。”

贾午伸长脖子看见了那几个字,叹了口气,胡问静果然早有准备。她有些厌烦,有种面对父亲贾充的感觉,这些动不动就挖坑的人太讨厌了,根本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可自己的想法却毫无?遮拦的暴露在聪明人的眼前。贾午将怀里?的司马女彦抱紧了一些,还是纯洁的孩子最可靠了。司马女彦乖乖的看着?贾午,又看向远处,不哭也不闹。

司马女彦是贾南风的小女儿,今年才三岁,还离不开奶娘,却也幸好?如?此,司马女彦太小了,小到对奶娘的感情?比对母亲贾南风还要深,这才没有因为远离了母亲贾南风而哭哭啼啼。

贾午哄着?司马女彦,倒是有些佩服贾南风的果决,竟然把四个幼小的女儿尽数送到了荆州。她微微有些惶恐,贾南风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

贾谧得意的看着?司马家的几个小皇子,介绍着?贾南风的女儿们:“这个是河东,这个是始平,这个是弘农,都是我姑姑的女儿。”他?说的都是贾南风的女儿们的封号,这几个女孩子其实应该叫做河东公主,始平公主,弘农公主的,但是他?从小就叫他?们河东始平什?么的,既没有喊过公主,也没有叫过其他?名字,在他?的心中“河东”等等封号就是几个表妹的名字了。只要为什?么贾南风作为他?的母亲的姐姐是他?的姑姑而不是姨母,贾谧就更加没有想过了,他?灿烂的笑着?:“我也是哥哥了。”

在这些小伙伴中贾谧的年纪最小,只有叫人哥哥姐姐的份,但是司马女彦比他?小多了,终于有人叫他?哥哥了。

司马遐一点都不觉得当?哥哥有什?么可以得意的,叫道:“我们去踢蹴鞠吧?”他?其实是见过贾南风的女儿们的,不过那也就是在司马炎的家宴中见过一两次,还隔得远远的,别说小孩子记性不好?,就是记得也没用,因为他?很有可能根本没有看清贾南风的女儿的相貌,父皇司马炎的宴会中必须遵守规矩,目不斜视,他?哪有可能去看他?的小侄女长什?么模样。

“以前人少,踢起来都不开心,现在问竹回来了,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应该可以玩的很开心了。”司马遐叫着?,在皇宫中好?像什?么都不能玩,到了荆州之后什?么都可以玩,还不用学规矩,真是太幸福了。

司马谟大声的叫:“嗯,踢蹴鞠,踢蹴鞠!”

小问竹牵着?河东公主的手,道:“蹴鞠可好?玩了。”河东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注意到了宫女微微的摇头,急忙细声细气的道:“本宫不能做违反礼仪的事情?。”

小问竹用力点头:“嗯,我们不做违反礼仪的事情?,我们玩蹴鞠。”

河东公主看着?小问竹发亮的眼睛,听?着?司马遐大声的叫嚷,心里?痒痒的,她转头看贾午,贾南风有交代,到了荆州之后一切都要听?姨母的,贾午根本没有看她,好?像与胡问静说着?什?么。

河东公主有些犹豫了,踢蹴鞠到底算不算违反礼仪?

小问竹看着?司马遐等人追着?蹴鞠乱跑,大声的叫:“等等我们!”贾谧拼命的追着?蹴鞠,大声的叫着?:“河东,始平,弘农,你们快点来。”

三个公主被小伙伴的大呼小叫勾得心痒痒的,见贾午没有反对,这是默许了?欢快的追了上去。

一只薄薄的轻轻的皮囊蹴鞠在几个小男孩小女孩的追赶之下到处乱滚,时不时飞了起来。

胡问静大声的叫着?:“谁赢了谁可以多吃一碗绿豆汤。”

几个小孩子欢呼着?,跑得更加的欢快了,一碗绿豆汤的诱惑无?限的放大。

司马女彦挣扎着?从贾午的怀里?下来,也想去踢蹴鞠,却被奶娘死?死?的扯住不放。

胡问静道:“没关系,我还有一个蹴鞠。”取了一个蹴鞠给司马女彦玩,三岁的孩子已经可以跑得飞快了,但是其余孩子未必会让她,受伤的几率太大,找几个宫女陪她玩更安全。

……

旬日后,江陵府中官员汇聚,各地的官员都赶了回来。

胡问静很是不满:“你们不用做事了?”大老?远赶回来在路上需要花多少时间,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的为人民服务。

一群官员愤怒的看着?胡问静,说得好?听?,是谁扔下了荆州的无?数事情?跑到京城去度假了?这一走就是半年,以为这半年来是谁在荆州辛苦工作?

周渝举起了双手,颤抖着?道:“我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批改公文,一直到鸟儿都睡觉了,我还在批改公文,我的手现在已经成了毛笔手,筷子都拿不住了。”一群人盯着?周渝,再用力些抖,不然不像。

胡问静点头:“那就不要用筷子,用汤匙嘛,多方便,我就是用汤匙吃饭的。”一群人怒视胡问静,你没长大吗?

回凉捂着?脸大哭:“我每天都要巡逻,还要练兵,我都瘦了!”一群人用力点头,回凉多可怜啊,还不是因为胡刺史?不在荆州。

胡问静瞅瞅回凉,认真的道:“以后少吃兔子!”

姚青锋指着?自己的右手,呜咽着?道:“为了训练士卒,我从马上摔下来了几十次,手都断了。”轻轻的拍右手,右手无?力的耷拉着?,随着?拍动轻轻的晃动。

胡问静斜眼看姚青锋,伸手去拿茶杯。姚青锋淡定极了,胡问静若是忽然扔了一个茶杯过来,她绝对不会傻瓜一样用右手去接,看胡问静怎么办。姚青锋盯着?胡问静不放,就等胡问静扔杯子了,却看到胡问静浅浅的喝了口茶水,然后将茶杯放下了。怎么不扔杯子?姚青锋有些疑惑了,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拍自己的右手,低头一看,小问竹蹲在地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右手,扁着?嘴:“都不会晃动!”

姚青锋怒视小问竹:“熊孩子!”

李朗没空理会一群幼稚的小女孩,直接说出来意:“胡县令你可回来了,我们好?多事情?搞不定!”推广种植芋头很是不顺利,请求战术指导。

一群官员用力点头,各地都遇到了相同的情?况,百姓打死?不肯种芋头,哪怕去年吃的欢欢喜喜,今年依然不打算种芋头,荆州各地除了农场种了一些之外,老?百姓严重缺乏种芋头的积极性,而各地没什?么流民,撑死?就几百人而已,农场的规模微小,想要按照原计划计算人口的食量和芋头的食用期种植芋头,眼看是彻底失败了。

李朗没和白絮客气,大家都是从混乱的营地中杀出来的交情?,何必遮遮掩掩:“白絮用徭役推广种芋头的方式后患太多,我宁可留着?徭役修水利。”一群官员点头,每年能够向民间征派的徭役是有规定次数的,必须用在刀刃上。

白絮脸上一红,盯着?脚尖不说话。

周渝早就想过怎么解决百姓不肯种芋头了,道:“是不是可以用种芋头抵税?比如?每家每户开垦半亩荒地中芋头,就能抵一亩稻田的税。”数字可以再衡量,中心思?想就是用减税刺激百姓种芋头。

好?几个人一齐点头,百姓不种芋头是因为芋头不能纳税,但若是稍微给些抵税的好?处,百姓一定会大肆种芋头的。

周渝道:“至于税收的影响也不会很大,我们的税赋原本就很富裕。”如?今从门阀收缴的田地都打着?胡刺史?的私田的名号,出了朝廷的税赋之外还有一笔地主的佃租,种植芋头减免的税赋可以从这里?弥补亏空。

众人支持,只要百姓发现种芋头有好?处,肯定很多百姓抢着?种芋头。

胡问静就要点头同意,这个方案其实不错,可以进一步修改一下,比如?开垦的荒地只要种芋头就十年不收税什?么的,那么百姓一定会踊跃种芋头。她的话都到了嗓子口,忽然一怔。

“且慢!百姓真的会去种芋头?”胡问静认真的问道。

周渝等人古怪的看着?胡问静,种芋头可以抵税啊,为什?么不种芋头?

胡问静摇头:“我不要你们认为,我要农民认为。”

假如?她是种地的佃户、地主、小门阀,会老?老?实实的种芋头抵税吗?

胡问静深深的思?索,忽然恶狠狠的道:“干脆,胡某玩一次大的!”

李朗立刻心就颤了,回想起无?数不好?的记忆,小心的问其余同僚:“这里?没有征南王大将军或者几十万蛮夷吧?”

……

江夏郡。

烈日当?空,几个农民坐在树荫之下纳凉,地里?的稻子到如?今长得还算顺利,虽然还看不出是不是丰年,但是只要老?天爷给面子,收成应该还不错。

一个农民低声道:“我表弟的堂哥的邻居的小哥是衙门的仆役,他?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其余农民无?聊的听?着?,打发时间而已,谁也不当?真。

那消息灵通人士道:“县令老?爷要下令大家开荒种芋头。”

其余农民根本没兴趣种芋头,种地这事情?牵扯到一家的活路,别说县令老?爷下令种芋头,就是皇帝老?儿下令种芋头都不好?使,种了芋头之后交不出佃租纳不起税,县令老?爷负责吗?

那消息灵通人士继续道:“县令老?爷的意思?,以后只要开荒种了一亩地芋头就能免两亩地的税。”

一群农民笑了,一点点都不激动。

一个农民淡淡的道:“老?子是佃农,交税关我什?么事?”其余农民也是这么想,税务从来是包含在佃租内的,交税与佃农毫无?关系。

另一个农民在阴凉的树荫下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笑着?道:“就算我自己家里?有地,我也是绝对不种芋头的。芋头又不能卖钱,我种了只能自己吃,我为什?么要花大力气种自己吃的芋头?野菜用不用种,随便摘就有了。”其余农民点头,为了自己吃的东西花力气就不太值得了,让家中的小孩子去摘野菜又不花多少力气,有开荒种芋头的力气不如?种稻子呢,好?歹能够换钱。至于抵掉的税务肯定没有一亩稻子卖出去的价格高?啊,傻瓜才为了抵税不去种价格贵的稻子而去种不值钱的芋头呢。

一群农民笑,以为农民不识字就不会算数只会吃亏吗?

一个农民笑道:“就算那抵扣的税比一亩地的稻子值钱,地主老?爷肯定会要求我们佃农种的,但是我肯定还是不种。”其余人也笑,地主老?爷肯定会贪图抵税,要求佃农开荒种芋头,可是就算不考虑开荒的辛苦,佃农种一亩地的芋头能够抵扣佃租吗?若是不能,谁有空去种?若是能,抵扣多少,少了肯定没佃农种芋头,多了地主老?爷肯定不干,没得为了抵扣税务种的芋头好?处都给了佃农,地主老?爷反而要倒贴的。

那消息灵通人士笑了:“我就知?道你们是笨蛋。”他?得意的道:“这是县令老?爷送钱给我们呢。”他?鬼鬼祟祟的道:“我们只要和地主老?爷商量好?了,大家随便找一亩荒地假装种芋头……”

其余佃农瞬间懂了,大声的道:“对,对!”找一块没有荆棘灌木的地方,随随便便挖几下,就说开荒了,然后撒几颗芋头种子,从此再也不管,只说开荒种芋头,但是不懂种植,没什?么收成,这官府老?爷总不能说什?么吧?但是抵税自然是要抵的,然后地主老?爷和佃农一人一半,大家开心,回家吃鸡。

如?此好?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夏各地,人人笑逐颜开等着?官府送钱。

几日后,县衙果然贴出了告示,衙役敲锣打鼓宣告四方:“……以后不论男女,不论是种地的还是卖服装的,但凡十二?岁以上都必须缴纳芋头税,或者服芋头役……”简单说,官府出了新的苛捐杂税芋头税,所有人等按人头计算,每人每年缴纳芋头税一两银子,不愿意缴纳芋头税可以选择服芋头役一个月。

“一两银子一个人?”百姓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一家五口人就要给五两银子了?多少百姓全部身家都没有五两银子!

江夏无?数百姓怒发冲冠,朝廷无?道,贪官横行,横征暴敛,挖地三尺!

有百姓振臂高?呼:“我们要去京城告御状!”响应者无?数,然后转头就忘记了。

有人不屑至极:“告御状?京城远在天边,到京城至少好?几个月,一路上吃什?么?”

有人根本没想出头:“大家都有芋头税,凭什?么要我出头?若是我被抓了,有人会出来管我的死?活吗?我只管看着?别人去告御状,等着?拿好?处。”

有人摇头:“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怎么可能与官府斗?朝廷出芋头税,难道还能和朝廷说理?依我看,大家就去服芋头役好?了。”他?已经打听?过了,芋头役其实很宽松的,就是开垦荒地种芋头,还包吃住,若是实在没有时间完整的服役一个月,那么可以分八次,每次五天服役,只要在每年的七月之前完成了服役就好?。

无?数百姓点头,江陵城外有人头京观,各地都有小京观,听?说襄阳最近又残忍的杀害了几个无?辜的病人家属,老?百姓怎么可以与官府做对了?老?实服役算了,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服役。想想所有人都要服役,哪怕是打工的也能跟着?东家一起服役,不用担心误了工作被炒了鱿鱼。

“马蛋,为什?么是八次,每次五天,这不是四十天了吗?”有人骂着?,还想着?开荒的工作辛苦,拖延到七月的时候估计就轻松了才去服役,没想到竟然要比一次性服役多劳动十天,这就不划算了。

有人也算清楚了:“唉,我还是一次性服役好?了。”何必为了节省一些力气就多服役十天呢,早点完成才好?。

各地的农庄内,无?数百姓蜂拥而入,骂骂咧咧的开始开垦荒地。各个农庄主管早已收到了命令,只要时令合适,那一定以开荒种芋头优先,若是时令不合适,那就做其他?农庄的活计,总而言之绝不让服役的百姓舒舒服服的服役。

荆州刺史?府中,小问竹眨着?眼睛看着?胡问静:“姐姐,有人说你又被人骂了。”

胡问静得意极了:“小意思?。”用徭役的方式种芋头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也确实浪费了有限的徭役,但是,这都是在清官好?官的前提下啊,胡问静直接抛弃了“徭役有定额”的规定,不顾法律,毫无?人性的增加苛捐杂税,分分钟就搞定了“有限的徭役”。

“清官搞不定的办法,贪官随便搞定。”胡问静鼻孔向天,华夏的老?百姓对劳动力其实一直不怎么在乎,996都在喊着?要更努力,胡问静只要不动百姓的钱财,老?百姓就能飞快的接受就在家乡边上,没有危险,还有饭吃有肉吃的徭役。

胡问静笑着?:“不过,胡某怎么可能简单的用来种芋头呢,胡某还想着?一石数鸟,能够……咦,臭丫头,你在干什?么?”

小问竹眨巴眼睛:“哎呀!被发现了!”扔掉手中的毛笔,欢快的逃跑。

胡问静在后面奋力追杀,衣衫上画着?一只大大的乌龟。

贾南风的三个女儿羡慕的看着?小问竹,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玩。

河东公主看着?两个妹妹,低声道:“要不,我们也去……”

两个妹妹用力点头,兴奋的找毛笔。

“问静姐姐,我有事找你。”三个小公主背后藏着?毛笔,拦住胡问静的去路。

片刻后,胡问静大呼小叫:“站住!被我抓住就打死?了你们!”小问竹和三个小公主拼命的逃,头发都乱了,愉快的尖叫声吵得其余人皱起了眉头。

“娘亲,我也想去玩。”贾谧羡慕的道。

贾午坚决反对:“大字没写完不准去玩!”贾谧不服气:“问竹也没写完……”贾午厉声道:“问竹今晚不准吃饭,你也想要没饭吃吗?”贾谧扁着?嘴,晚上一定要问问问竹到底有没有吃饭。

贾午远远的望着?乱跑的小问竹,这么大了还不懂礼仪,这是个大问题,看胡问静的模样就知?道也是个不懂的,她必须好?好?负责小问竹的教养,不,还有胡问静的教养。贾家现在与胡问静荣辱与共,胡问静丢人就是贾家丢人。

……

江陵城外的农庄之中,无?数百姓看着?大片荒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田地能够种的过来吗?

几个管事冷笑着?:“若不是种不过来,找你们来干什?么?”一群百姓愤怒无?比的盯着?管事们,贪官可恨,贪官的狗腿子更可恨!

有老?年人悲愤的道:“没天理啊,老?朽都六十几了,竟然还要服役!”周围的人附和着?,心里?却没有什?么同情?,人人都要服役,公平的很啊。

向德宝不耐烦的道:“都过来,开始登记户籍。”

一群百姓老?老?实实的排队登记户籍,若是服役了许久结果发现搞错了户籍,替别人服役了,那真是哭死?。好?些人反复的确认:“管事老?爷,是张三毛家四口人吧,我不识字,千万不要搞错了。”

登记完毕,自然会有管事根据体魄和性别分配工作。

某个男子签字画押完毕,看了向德宝一眼,想走,又忍不住,小声的道:“管事老?爷,不公平,为什?么有人就是不用服役?”向德宝大怒:“谁说的?哪个不服役,你指出来我立刻抓了他?!”

那男子道:“有,真有!”江陵城中的大门阀尽数完蛋了,小门阀还在啊,门阀中的仆役丫鬟佃农个个没有户籍,不纳税,不纳粮,官府的户籍中完全不存在这个人,朝廷就算按照户籍去抓人服役都绝对找不到他?们的。

向德宝大怒:“王八蛋!竟然有人逃避服役!来人,跟着?这人去抓人!”他?对着?那男子道:“你干得好?,必须奖励!”思?索了许久,道:“这样吧,要么免了这次的芋头役,要么奖赏你五百文钱,你选一个。”

那男子大喜,这还用问吗?种地一个月哪值得五百文?当?然是拿钱了:“我要五百文!”

一个管事带着?几个士卒跟在那男子的身后去抓人,向德宝麻麻咧咧了半天,大声的道:“都听?好?了,但凡有检举隐户的,要么全家免芋头役一次,要么拿五百文。”

四周的百姓立刻沸腾了:“我知?道!”“管事老?爷!跟我去抓人!”“管事老?爷,我,我啊,我知?道好?几个隐户!”

向德宝愤怒的吼叫着?,心里?笑死?了,真是省时省力啊。

另一个角落,林夕淡定的看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牵着?小孩子的女子,道:“赵氏?你的名字呢。”那赵氏摇头,从小没有名字,就知?道姓赵,嫁人之后更加没名字了,若是一定要说有什?么名字,大概是赵二?丫吧,爹娘和邻居都是这么叫她的。

林夕道:“赵二?丫,你全家只有你和儿子?”那赵二?丫小心的点头,她是寡妇,但有个儿子傍身,总算没有被吃了绝户。她小声的道:“管事老?爷,我儿子还小,能不能跟着?我一起住营地?”

林夕道:“当?然没问题。”赵二?丫大喜。

林夕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管事,道:“小孩子都去那边,白天有人管,晚上你带回来自己管。”赵二?丫用力的点头,只要白天有人管就好?。

林夕让那小孩子单独跑到了另一个管事边上,勾手指,让赵二?丫靠近自己。她伸出手,勾着?赵二?丫的下巴,贴近脸,深深的一嗅,道:“美人,你好?好?的干,我林夕不会亏待你的。”赵二?丫面红耳赤,这个女管事怎么像个登徒子。

林夕哈哈大笑,挥手让赵二?丫站在一边,在赵二?丫的户籍上重重的画了个圈。

……

江陵城中,几个门阀中人脸色铁青,有人冷冷的道:“怎么,官府什?么时候可以管门阀的事情?了?”可惜声音很轻很轻很轻,而那些衙役士卒又距离远,压根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胡问静可不同于其他?荆州刺史?,荆州八大门阀说灭就灭了,什?么八大门阀的影响力,什?么八大门阀扎根很深牵扯很多,什?么八大门阀的触角遍及荆州各个角落,随便一个识字的的人都能想到的问题胡问静统统不理,直接杀了八大门阀,如?此蛮不讲理不顾后果的人谁惹得起?荆州的小门阀们坚决的缩起脑袋做人,坚决不当?众辱骂胡问静一个字。

一个门阀中人低声道:“胡问静是想要借着?芋头税调查人口。”其余门阀中人缓缓的点头,借着?看脚尖掩饰着?眼神?中的愤怒和不屑。这点小动作小心思?分分钟就被识破了,可是就算让胡问静调查清楚了人口又怎么样?这些仆役的徭役赋税与门阀无?关,逃税漏税的是仆役,不是门阀,责罚落不到门阀的头上。

另一个门阀中人冷笑着?:“胡问静没什?么心机。”调查门阀的隐户多半是想要在人口上做文章了,大概朝廷很快又要从荆州抽调人口充实中原了。其余人微笑,胡问静这么容易的暴露了朝廷机密,果然是毫无?心机。

……

十几日后。

赵二?丫忙完了一日的工作,抹着?汗水,欲去接回自己的儿子,却被林夕唤住。

“再过十二?日,你的芋头役就到期了,你可以回去了。”林夕道。

赵二?丫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夕问道:“你要不要考虑留下来在农庄干活?”

赵二?丫的心怦怦跳,半晌无?法回答。

林夕慢慢的道:“你是寡妇,家中没有产业,你怎么在城里?生活?这农庄虽然辛苦了些,每天养鸡养猪养兔子简直累死?人,工钱也少了些,但是有吃有喝有住,比你一个人住要过得好?,你和你儿子这半个月都胖了一些。你不妨考虑一下,在芋头役到期之前告诉我你的选择。”她转身离开,赵二?丫呆呆的站着?,望着?林夕的背影泪流满面,半个月就胖了一些……半个月就胖了一些……当?然会胖一些啊,因为她和儿子几乎没有东西可以吃。

数日后,赵二?丫找到了林夕,愿意留在农场工作,林夕一点点都不惊讶。

林夕喜好?女色,但是她勾赵二?丫的下巴,夸奖赵二?丫的美貌,却完全无?关她的喜好?,而是胡问静一石数鸟的一部分。林夕勾赵二?丫的下巴,凑近了说话,只是想要闻赵二?丫身上有没有脂粉香气。

在这个“魏晋风骨”、“名士风流”、“无?论魏晋”的美好?时代,寡妇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农耕社?会的工作岗位本来就稀少无?比,不能抛头露面的女子更是几乎找不到体面的就业途径,哪怕酒楼中的跑堂或者洗碗的简单活计都必须是男子。每日在家里?操劳柴米油盐,或者跟在丈夫的身后种地的女子一旦守寡就几乎断绝了就业的可能,若是家中有些产业,那么还能收些房租佃租勉强过日,若是没有银钱没有产业,没能够回到娘家,那么寡妇哪怕带着?十七八个未成年的儿子,幸运的没有被吃了绝户,寡妇的未来依然只有非常狭窄的几条路。

第一条路就是改嫁。村口总有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街尾总有瘸了腿的打更夫,一个女子总是能够改嫁的,若是长得还算清秀,说不定还能嫁给杀猪的,从此每天碗里?有点油腥。

第二?条路是出家为尼。尼姑庵虽然清苦些,但是有吃有住,总归不会饿死?。可惜尼姑庵并?不是无?要求无?限制的接受女子出家为尼的,没有关系休想能够进了尼姑庵,那些随意的接受年轻女子出家为尼的,很多是打着?尼姑庵的(淫)窝。寡妇若是带着?子女,那尼姑庵是更加不收了,谁听?说过尼姑庵中有小孩子的?

第三条路是乞讨、卖(身)青楼。这条绝路无?需解释。

寡妇还有别的选择吗?

比如?自己种些菜,卖农产品,比如?什?么水果啊,鸡蛋啊。

附近的农民是绝对不要农产品的,谁家自己没有?去了远了说不定半路上人就没了。就算治安好?到路不拾遗,挑担也是力气活啊,农产品又极其的便宜,有激烈的竞争,若是卖菜就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那些种地的农民都是傻子吗?

或者,寡妇可以做点小生意,卖点小东西,比如?刺绣?

卖些小东西都要本钱,要手艺,要门路。有几个女子学的一手好?刺绣的?大多数西晋女子一辈子没有接触过刺绣,唯一用针线的机会就是在衣服上打补丁。

就算这女子家学渊源,有一手惊天地泣鬼神?的刺绣本事,就有人买了吗?

豪门大阀都有专门的绣娘,什?么手帕啊,香囊啊,扇面啊,衣衫啊,家中绣娘的产品又符合心意,又听?使唤,随时可以更改,何必到外面买。普通人又极少买精致的刺绣,小农经济精打细算每一个铜板,买一件衣服都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还要搞个绣花的手帕?矫情?!没钱!

这有超级刺绣本事的寡妇若是走运遇到了一个超级善良的老?板,那么可以靠刺绣的手艺在铺子里?寄卖上一些产品,但是指望只有普通人光顾的铺子遇到肯花大钱购买的顾客需要极大地缘分了,而这个缘分多半不能让她靠刺绣养家糊口,撑死?就是补贴家用而已。

在胡问静的眼中,在这个美好?的“无?论魏晋”、“名士风流”、“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美丽时代”,寡妇、离家出走的女子、孤苦的女子等等,那么等待她的也就是青楼和乱葬岗了。

这或许不仅仅是“美好?的大缙”的悲剧,在生产力摆脱体力桎梏之前,全世界都如?此。不论是《望乡》,是《悲惨世界》,还是《魂断蓝桥》,道路终究都是同一条路。

胡问静能够靠无?耻和残忍杀出了一条血路,没有成为青楼和乱葬岗的一份子,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有这份幸运?

胡问静的可笑的芋头税背后有好?几个目的,让百姓更多的了解集体农庄是怎么回事,是如?何工作的也是目的之一。集体农庄在大缙朝是新玩意儿,除了在农庄待过的人就没一个人知?道集体农庄是怎么回事。荆州各地都有人妖魔化集体农庄,仿佛进了集体农庄就是被周扒皮狠狠地吸血到死?,有的百姓以为集体农庄之内一天工作十二?个时辰,有的百姓以为集体农庄半夜鸡叫,有的百姓以为集体农庄之内每天只给喝一碗野菜粥,有的百姓以为集体农庄之内暗无?天日,各种谣言到处都是,有很多百姓明明比流民好?不了多少,一家几个人都处于饿死?的边缘,却就是不肯主动投靠集体农庄。

胡问静想要给所有的快要过不下去的百姓指明一条活路。

快饿死?了,来集体农庄吧,这里?有可以吃饱的饭菜。

快冻死?了,来集体农庄吧,这里?有温暖的床铺。

快被人欺负死?了,来集体农庄吧,只要好?好?干活,没人会打你骂你。

……

芋头役期间各地都有一些人表示愿意留在农庄工作,仅仅江陵城一地就有数百个人留下。这些人有的是寡妇,有的是家中快被卖掉的女儿,有的是路边的乞丐,有的是孤儿,有的是没有子女抚养的老?人。

胡问静没有声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给所有人最低的保障,这是身为一地刺史?该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宣扬的价值和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2021.05.30.10:30修改错字。感谢读者“昭昭”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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