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官场一日内出了两?件大事,其一是王恺将各地禁止杀女婴明确作为?乡品评定的重要要求,甚至是唯一一条明文规定的,可?以明确操作的要求;其二是司马攸要求吏部立刻任命大量的女官。
洛阳城内的官员和门阀中人一齐皱起了眉头,深感朝廷又起风了。
有官员在衙门中关起门来拍案大骂:“王恺脑子有病啊!知道人伦纲常吗?父母打死了子女算什么罪?想要有个儿子都?不成吗?”
这个官员不是礼部的,对最近一直深深的潜水绝不冒泡的王恺毫无畏惧,完全不怕得?罪了王恺。
“得?罪了王恺?他敢冒出来就?已经是奇迹了。”那个官员嚣张无比,可?周围的同僚都?默默的点头。
王恺以前是皇帝司马炎的舅舅,算是根正苗红的外戚,万事有皇帝兜着,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了他,可?现在的皇帝是司马遹了,王恺这外戚的身份就?不那么靠得?住了。
外戚指的是皇帝的母族和妻族,司马遹的母亲在法律上应该是贾南风,而五岁的司马遹有个P的妻子?
这王恺此刻已经没了外戚的身份,也就?是一个礼部尚书而已。但王恺和司马炎走得?太近,司马炎倒台,谁敢保证王恺不被清算?王恺自?己都?不确定当年身为?皇帝的舅舅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某个不入流的皇室鼻孔向天,一脚踢开,而如今这个不入流的皇室成了四十九个辅政议员之一,所以老?老?实实的躲在家里,坚决不出门,不上朝,不到?礼部管事,摆明了就?是想要无为?而治躺平混到?退休。
努力扮死狗,不敢有任何动作的王恺何足道哉?
王恺如今真是人见人欺啊。
一个官员道:“其实我倒是理解王恺为?什么要忽然冒出来搞事。”
他笑了笑,看着同僚们,道:“王恺眼看危在旦夕,可?他又不敢辞官归隐,一旦辞官就?是平民,一个县令就?能让他家破人亡,这待在礼部是找死,离开朝廷也是找死……”
一群官员点头,王恺以前的名声极差,无才无德说得?就?是他了,洛阳百官对王恺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与石崇斗富了,想要找出王恺其他值得?说道的事情竟然压根想不起来。可?“斗富”其实是与贪婪和愚蠢两?个词语有密切关系的,王恺能够当礼部尚书完全是因为?外戚的身份。
“……王恺唯一的活路就?是给自?己刷名望了。若是王恺有了天下闻名的仁慈的名声,想要动他就?要掂量掂量了。”
众人点头,禁止杀女婴是不是合法合情有待争议,大缙朝就?没这方面的法律,但是仁义是绝对仁义了,王恺若是能够推行到?全天下,这“仁义无双”的名头绝对跑不掉了,又保住小命又保住官位,真是绝妙好计。
有人长长的叹气:“王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可?把我们害苦了。”
众人一齐点头,他们大骂王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家中也有洗女的习俗或者想要杀了女婴生个儿子,而是因为?他们的家族、亲友、家乡、支持他们的门阀或者地方势力中很多?人都?在洗女,若是将禁止洗女列入了连累当地所有人乡品的“一票否决”,那用P股想都?知道将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一个官员喃喃的道:“轰动?只怕是暴动!”
朝廷的律法可?以管住为?了乡品为?了当官的门阀,难道还能管住普通百姓?民间自?然是一定会洗女的,可?一人洗女,牵连一地,那当地的门阀子弟又会怎么做?他们能够强行在各地禁止洗女吗?也像荆州胡问静一样将百姓抓起来千刀万剐?想想广大的人民百姓的数量,想想洗女的人口的数量,这将百姓抓起来千刀万剐只怕必然是血雨腥风啊,搞不好各地就?造反了。
另一个官员皱眉道:“此刻才知道胡问静竟然是有些?本事的,又软又硬啊。”又是收购女婴,又是禁止杀女婴,给那些?想要洗女的人一条出路。
有官员默默摇头没有说话,为?什么荆州可?以淡定的推行禁止杀女婴?不是因为?胡问静愿意花200文钱,是因为?荆州的屠刀高高的举起来过了,杀得?荆州没人敢不服,其余各地的人能够照学吗?门阀倒是想要学胡问静杀个血流遍地,可?地方官未必答应啊。门阀的人要乡品,想要禁止杀女婴,关地方官何事?地方官又不归礼部管。这门阀、百姓、地方官矛盾激烈恶化?,谁付得?起责任?王恺这各地禁止杀女婴的命令几乎不能落实,只是一个口号而已。
一个官员再次破口大骂:“唉,王恺王敞父子真是作孽啊!”接下来将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事了。
魏舒的府邸中,魏融轻轻的咳嗽着,魏舒担忧的看着魏融,魏融轻轻地摆手:“爷爷,我没事。”
魏舒叹了口气,还以为?魏融的身体好些?了,没想到?忽然毫无征兆的又开始病了。他难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魏融见魏舒伤感,急忙扯开了话头,问道:“对王尚书为?何要推行禁止杀女婴,我还是能够猜得?到?的,但齐王殿下的行为?就?诡异了些?,我怎么都?想不到?目的。”
魏舒看了一眼魏融,知道魏融只是想要岔开话题,他心中微微一酸,顺着魏融的话题道:“齐王殿下只是想要给司马炎找点麻烦。”
魏融微微的点头,又不停的咳嗽。魏舒转过了头,不忍目睹。
赵王府邸。
司马伦闭着眼睛,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的敲着,四周的歌舞声丝毫没有进入他的耳中,他只顾着想着司马攸的行事。司马攸忽然给吏部一张单子,要求大量任命女官,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针对胡问静或者司马炎吗?
一个年轻的男子朗声道:“司马攸这是在投石问路。”
司马伦身体一震,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年轻的男子,道:“为?何?”
那年轻的男子站了起来,四周的歌舞不敢就?此停歇,却非常识趣的降低了声音。
那年轻的男子道:“胡问静在荆州渐渐有了章法,若是任由?她继续下去,只怕不仅仅荆州的民心落在了她的手中,这天下的民心都?要尽数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
司马伦笑道:“胡问静就?如此厉害?”意似不信。
那年轻的男子道:“是,胡问静是本朝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大堂中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对着歌舞者们挥手,一众歌舞者急忙鞠躬,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其中好些?人心中悲凉,总有人以为?进了豪门大阀乃至王府做一个歌姬舞姬乐师是极大地荣耀,其实进了深深的庭院之后才知道在权贵们的眼中完全没有把歌姬舞姬乐师当做人。
大堂中静悄悄的,十余人一齐看着那年轻的男子,酒肉的香气在大堂中飘荡,可?众人谁都?没有感觉到?。
那年轻的男子负手而立,慢慢的道:“本朝宣皇帝司马懿在建安十三年被曹操征辟为?‘文学掾’,到?建安二十年才成为?曹操的主簿,以宣皇帝之能,七年时间不过是小小的主簿,胡问静用三年时间从乞丐到?了荆州刺史,这大缙朝谁有资格藐视胡问静?”他隐藏了司马懿有司马家的名望和人脉财富的支持,而胡问静一无所有的对比,但亲人都?不是傻瓜,自?然都?听?了出来。
虽然这些?话有些?犯忌讳,但是大堂之内都?是自?己人,并且为?了大局在讨论要事,有些?话没有必要太过追究。
那年轻的男子继续道:“胡问静在关中能够在短短几个月内让千阳县从胡人横行变成胡人循规蹈矩,这大缙朝几人能够做到??扶风王司马骏是定然不成的,朝廷有几人比得?上司马骏?”
“胡问静数次厮杀,身被十数创,这战功谁能否认?”
“胡问静到?了荆州不过年余,这荆州新?开良田无数,百姓安定,这能力难道就?真的比朝廷衮衮诸公差了?”
那年轻男子长叹道:“朝廷诸公不屑胡问静,以为?此人出身低贱,不学无术,毫无节操,能够窃居高位纯属因缘际会,站在了风口浪尖,可?这些?经历若是放在了其他人身上,谁会认为?这是一个普通人?朝廷诸公只是被胡问静是女子,是平民,是污妖王遮蔽了眼睛,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而已。”
一群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赞同那年轻男子把胡问静提得?这么高,但是若把胡问静的经历放到?在座的某一个人身上,这不世天才之名定然是众望所归。
那年轻男子看了一眼窃窃私语,似乎有些?动摇的众人,道:“胡问静就?真的无才吗?若真的无才,怎么写出《二十四友艳行记》?自?古以来写小黄文的人数之不尽,谁写出了如此奇文?莫说雷同的,相似的都?不曾有。”一群人微笑着看着那年轻男子,对于这旷古奇文,他一定是有非常深刻的想法的。
那年轻男子淡淡的道:“是,刘某对这片旷古奇文有极其深刻的想法,这篇奇文的文思之绮丽,震古烁今,写成小黄文简直是浪费了。”
好些?人忍不住笑了,司马伦却没笑,他也翻过《二十四友艳行记》,也被那诡异的剧情吸引住了,完全忘记了这是一篇小黄文。
那年轻男子认真的道:“胡问静能抓住机会,能审时度势,能趋炎附势,能攀附权贵,能不惜自?身,如此人才往前数三百年,只怕唯有刘备堪与她相提并论了。”
众人心中一凛,陡然想到?了荆州,瞬间理解了那年轻男子用刘备与胡问静相提并论的原因。
司马伦慢慢的道:“你认为?胡问静会从荆州出兵叛攻洛阳?”
那年轻男子盯着司马伦的眼睛,道:“胡问静有先帝托孤之名,有朝廷重臣之实,若是以荆州为?基业,得?数万精兵,以勤王之名突袭洛阳,或为?先帝复辟,或扶司马遹临朝,天下谁不赞她一个义字?”
众人沉默,若是胡问静想要自?立为?帝自?然是绝不可?能,但若是扶助司马炎或者司马遹那简直是名正言顺了。
那年轻男子道:“刘某不知道胡问静有没有此心,但齐王殿下显然也很是担忧。”
“所以,齐王殿下一则想要消除隐患,二则想要警告胡问静和司马炎,三则想要为?自?己造势。”
“若是齐王殿下手中有一个张问静,李问静,这天下民心又会如何呢?若是齐王殿下能够拉拢天下贵女之心,是不是就?能够进一步影响各个门阀的选择呢?若是这些?女官或能够治理一方,或能够纵横沙场,或能够运筹帷幄,或能够治世安民,一地百姓归心,天下敬仰,而这些?女官却尽数是齐王妃子或者宜都?王妃子,这天下民心是不是尽数都?归齐王所有呢?若是雍州刺史张问静是齐王的三生三世的爱妃,豫州刺史李问静是齐王十里桃花的爱妃,兖州刺史赵问静是齐王殿下青梅竹马的爱妃,这天下不是齐王殿下的,还能是谁的?”
司马伦重重的点头,用几个女官试探天下的反应,退可?以限制胡问静的崛起,进可?以争夺天下,却几乎没有什么成本,只要看着几个女子深情的用舌头甩嘴唇就?行了。马蛋!这也太便宜了!
他盯着那年轻男子道:“刘琨,以你之见,本王该当如何?”
刘琨眼睛闪着光,道:“我们也任命女官!”
司马伦微笑着点头,刘琨有没有猜错完全不重要,他只要与司马攸做一模一样的事情,至少不会落了下风。他举起酒杯,欢喜的道:“本王得?贤侄,如得?卧龙凤雏矣。”
刘琨急忙谦逊的行礼。在胡问静和司马伦之间他终究选择了投靠司马伦,司马伦是他亲戚,司马伦出身尊贵,司马伦就?在洛阳……投靠司马伦的理由?有无数个,而不愿投靠胡问静的理由?只有一个。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余王侯也想到?了司马攸的意图:“不就?是任命女官抢胡问静的风头吗?难道我们就?不会?”
一日之内,洛阳城内风起云涌,各个司马家的王侯争相要求吏部任命女官。无数门阀贵女和民间女子怦然心动,虽然胡问静不是一个好的榜样,抛头露面成为?朝廷官员也不是淑女所为?,但是,若是她们能够成为?了朝廷命官……
一个贵女兴奋的满脸通红:“若是我成为?了朝廷命官,我就?提高张公子的乡品。”张公子是个寒门子弟,没什么资格当官,但是文采和相貌都?是极好的,不能当官就?太可?惜了。
另一个贵女笑着道:“若是我成了刺史,我就?直接征辟李公子为?太守。”这可?比提高乡品更加的简单和实在。
其余贵女嘻嘻哈哈的笑着:“若是我成了朝廷命官,天下都?会传扬我的名声,就?会有无数英俊的公子任我挑选。”
一个中年女子呵斥着:“休要胡说!你们若是能够成为?朝廷命官那就?是为?了百姓造福。”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说到?嘴上就?只能说造福百姓!造福百姓!造福百姓!
一群贵女用力点头:“对,我们是为?了造福百姓!”
某个贵女懒洋洋的坐在远处,与众人保持着疏远,嘴角带着不屑的鄙夷。这些?女子怎么会想着要去当官?身为?女子怎么可?以当官?怎么可?以压男人一头?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的人也配称作贵女?这些?女子家中是怎么教养她们的?她淡淡的看着天空:“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人出生在豪门之中,披着贵女的外衣,却不知道什么是贵女的气质啊。”
她无奈的缓缓地摇头,可?怜,可?叹,这些?女子难道都?没有读过班昭的《女诫》吗?那是贵女的基础啊:“唉,能够从最基础的事情中看出贵女的本质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了。”她矜持的笑着,世上果然只有她才是真正的贵女,可?惜这皇帝年纪太小了,不然她一定是当朝皇后,母仪天下。
苏小花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她果然打动了司马攸和卫瓘,她此刻已经是宜都?国的太守了。她没有一丝的骄傲和得?意,行百里半九十,在没有打倒胡问静取而代之之前,她不能有一丝的松懈。
几个苏家的年轻男女围在苏小花的身边,眼神?中又是羡慕又是惊喜:“小花,我们什么时候去宜都?国?”“官印刻好了吗?”“让我看看,我没看过官印。”
苏小花由?着他们闹着,苏家终于出了一个官员,从此扬眉吐气,他们怎么会不高兴不兴奋呢?苏小花微微的笑了,在苏家人的计划中,其实这次应该当官的是苏家的阀主。苏小花只是苏阀出蜀打前站的普通子弟而已,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苏家在洛阳了解时局。
苏小花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她只是苏阀主支中的一个普通子弟,并不是阀主一脉,苏阀的全部资源都?在阀主的子女身上,莫说她是女孩子无法当官,就?算苏阀只是想要推出一个年轻人进入洛阳的贵公子贵女圈子也轮不到?她的。何况苏阀的阀主一心当官,从来没有想过让年轻人出头。
苏小花自?问以她在苏阀的地位是怎么都?没有资格在这大缙朝出人头地的。可?是事情远远的超出了她的预料。
苏小花出了襄阳后才搞明白?原来那凶巴巴的女县令不是胡问静,而是胡问静手下的一个普通女县令而已。而在蜀地被传得?沸沸腾腾的大缙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官的胡问静竟然已经是荆州刺史了。
荆州刺史!荆州刺史!荆州刺史!
苏小花在这四个字面前震惊的呆住了,一个写小黄文的女刺史!一个十几岁的大缙朝的女重臣!
她头晕目眩不敢置信,什么大缙朝唯一的女官,荆州有一大群女官了!什么靠救了任恺才当了小官,胡问静是大缙朝数得?着的大官了!
这该死的蜀地的消息落后至此!
苏小花晃晃悠悠的到?了洛阳,很快又探听?到?了更震惊的消息,朝廷如今由?四十九个辅政议员控制,而胡问静就?是四十九个辅政议员之一。
也就?是说,除了大缙的皇帝陛下,胡问静就?是大缙朝最有权势的四十九人之一?
苏小花的眼前陡然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胡问静能够当大官,她为?什么就?不能当官呢?
她疯狂的收集了胡问静的所有资料,仔细的研究了胡问静的所有信息和经历,得?出了一个自?己都?匪夷所思的结论,那就?是她可?以比胡问静做的更好。
不是她猖狂的认为?自?己比胡问静聪明一万倍,恰恰相反,苏小花认为?胡问静非常的聪明,远远的超出了她,能够在大缙朝成为?女官而且是大官的人怎么会不比她聪明呢?
苏小花真心认为?胡问静比她聪明,但是并不妨碍她认为?自?己可?以比胡问静做的更好。
胡问静开创了从零到?一,而她可?以从一到?一百。她不如胡问静可?以开创一条道路,却不妨碍她站在胡问静的肩膀上。
苏小花心中冷笑着,胡问静才气纵横,开创了女子当官的道路,但是,胡问静受到?自?身的局限性?,没有将这条路走得?通透。
“胡问静三大缺点每一条都?限制了她的未来。”苏小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胡问静的缺点她全部都?没有,而胡问静的优点她却可?以简单地复制。
是的,苏小花就?是要复制胡问静的成功路径。
胡问静已经证明了她的道路虽然看上去脑残无比,可?其实每一步都?有深刻的用意,每一步都?能带来预料不到?的好处,每一步都?能打开一个新?的世界。
苏小花没有愚蠢的认为?胡问静的道路是唯一的成功道路,大道九九,哪一条不能大成?但她不想新?创一条道路,因为?她没有时间。
苏小花必须在苏阀的阀主和苏阀的主力到?达之前快速的完成她的计划,届时木已成舟,苏阀除了放弃原有的计划,大力支持她之外还能怎么样?
苏小花心中冷笑着,“门阀和家族的支持”,这就?是胡问静三个弱点中的第一个。
胡问静身边干干净净的,直到?做了荆州刺史依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必须从当地的百姓中努力的寻找可?用的人,可?人才哪里这么好找的,胡问静就?像在沙滩上找钻石一般的艰难,明明荆州任由?她说了算,却有大量的官职空缺,有限的人手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而她却没有这个问题,苏家虽然不是豪门大阀,但是百十个子弟还是有的,虽然没有杰出的人才,但是怎么都?比不识字的平民有才华,更重要的是可?以信任。
苏小花心中微微有些?怜悯胡问静,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每次打仗都?要带着一个幼小的妹妹同生共死,真是凄凉啊。她只要尽快完成她的计划,让洛阳的门阀子弟跟随在她的身边,苏阀就?会认为?她大势已成,苏阀的支持只是锦上添花,不得?不反过来以她为?主,为?她奉献苏阀的资源和能量。
苏小花微笑着,她已经如愿以偿的借司马冏的手见到?了司马攸,得?到?了官位,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只是藩王的属下,但官老?爷就?是官老?爷,太守就?是太守,权柄丝毫没有因此而逊色。这苏阀已经必须以她为?主,现在她只是需要一群门阀子弟跟随她,制造大势,威压苏家而已。她又一次笑了,胡问静的出身太低,声名狼藉,拉拢不到?其他门阀子弟投靠她,而她就?不同了,她是正经的寒门子弟,没有任何的污点,那些?门阀子弟投靠她毫无心理负担,她一定可?以轻松的招募到?不少门阀的子弟做手下。
街上有很多?人,不时有马车呼啸而过,风中飘荡着贵女们的催促声:“快点,快点!”
苏小花微微侧身,躲开了一辆马车,她知道那些?贵女为?什么疯狂,还不是因为?司马攸和一群王侯拼命的向吏部试压,要求大量的任命女官。
这些?女官会是什么官职呢?
县令,顶多?就?是县令。不可?能再高了,而且县令的职务只怕也不会很多?,毕竟各县原本就?有县令,县丞或者其他更低的职务空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小花的心中有些?得?意,快鱼吃慢鱼,她快了一步,所以顺顺利利的得?到?了女子可?能得?到?的官位中最高的职务,不知道洛阳有多?少贵女羡慕妒忌恨得?今晚睡不着觉。但是,等这些?慢了苏小花好几步的贵女们从无数人的争抢中千辛万苦的得?到?了一个小县令的职务而欣喜若狂的时候,苏小花已经在宜都?国拿着太守的官印,坐着太守的椅子,稳稳当当的为?国分忧了。
苏小花有些?好笑,以为?女县令很稀奇?荆州有很多?女县令!可?为?什么不论是司马攸司马冏还是卫瓘都?认为?胡问静是大缙唯一一个女官呢?
苏小花有那么一刹那以为?司马攸司马冏卫瓘的消息像蜀地一样的落后,竟然不知道荆州有好几个女县令,依然想着老?黄历。可?很快就?想清楚了。那些?女官必须走朝廷任命的流程,司马攸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胡问静在荆州任命了女官,当年胡问静插手地方官任命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好些?人坚决反对呢,只怕这荆州官员的名单早已被所有人研究得?清清楚楚。
那么,为?什么司马攸司马冏卫瓘的眼中和心中大缙朝只有胡问静一个女官呢?
苏小花很快就?理解了,因为?荆州的那些?女官虽然穿着官服,虽然有着官印,但其实在朝廷官员的眼中她们只是胡问静的手下,而不是朝廷的手下。胡问静是一个符号,是一个门阀,是一个势力,而荆州的女官被吸纳、遮掩在其中,没人认为?她们值得?单独拎出来评价。
苏小花冷冷的笑着,所以,她在襄阳看到?的那个凶巴巴的女官其实在朝廷的眼中就?是胡问静的傀儡?所以,她才是被朝廷公认的第二个女官?
她有些?得?意,她果然没有看错,胡问静果然不被朝廷的体系所吸纳。
苏小花更加坚定了要沿着胡问静的道路复制一个成功的“苏问静”,但必须大力改良细微之处的决心。
“小花,我们该怎么做?”一个苏家的子弟欢喜的问着苏小花,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小花看了一眼那个苏家子弟,关键时刻看出每个人的水平,在其他苏家子弟为?了苏家出了一个官员而兴奋乃至癫狂的时候,能够迅速的想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已经算是人才了,值得?她以后多?下功夫培养了。虽然其实只知道问该做什么的“才”根本是垃圾,但她不是缺人吗?作为?苏家自?己人,她必须好好的利用。
苏小花淡淡的笑了笑:“我们去做旗帜。”她分析过无数次了,胡问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崛起的?胡问静为?什么要在某个时刻做某件事?胡问静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苏小花认为?胡问静有一件事打开了她在洛阳的局面,奠定了以后成为?大缙重臣的基础,那就?是“两?面旗帜”。
“大缙太尉贾充之忘年交胡问静”,“吏部尚书任恺之救命恩人胡问静”。这两?面散发着恶臭的旗帜彻底打响了胡问静的名号,整个洛阳谁不知道胡问静?
苏小花坚决的重复胡问静的道路,第一步就?是去做两?面旗帜,然后招摇过市,让整个洛阳都?知道她的存在。她已经想好了旗帜上写什么。
“齐王殿下最赏识的平民女子苏小花”,“司徒卫瓘击节赞叹的才女苏小花”。
苏小花仔细的想过了这两?面旗帜上的每一个字,既真实,又夸张,既不得?罪齐王和卫瓘,又攀扯上了关系,既没有阿谀谄媚之意,又牢牢地将她与两?人捆绑在了一起。她甚至仔细的斟酌了用词,故意用最浅显的词语,力求整个洛阳所有百姓都?能听?一遍就?记住旗帜上的内容,记住她的名字。
“我或者可?以再做第三面旗帜的。”苏小花微微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做一面“宜都?国女太守苏小花”的小旗帜挂在马车的最前面?两?大一小的旗帜会不会有些?乱了层次?到?了店里实际做出来后看效果就?能知道了。
一个苏家的子弟惊讶的问道:“做旗帜?”他指着某个方向道:“是这种旗帜吗?”
苏小花淡淡的笑着,以为?她找一个饭店酒楼的招牌横幅吗?但没有必要呵斥不开眼的苏家子弟,这些?人将来都?是她的班底,就?算不能奉献智力也可?以奉献体力。苏小花和和气气的转头,看向那苏家子弟指着的方向,嘴里问道:“哪一种旗……啊!”
苏小花死死的看着那个方向,眼珠子都?要掉了!
那个方向,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靠近,马车上竖着两?面大大的旗帜,黑色的旗面上绣着金色的文字:“大缙皇太后娘娘之至交好友刘幂”,“大缙太尉贾充之救命恩人刘幂”。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子端庄的坐在马车上,傲然看着四周。
苏小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某个女子站在一辆马车上,兴奋的叫着:“我是赵语嫣!大家记住我哦。”马车上,“大缙汝南王殿下之忘年交赵语嫣”,“大缙司空张华之隔壁邻居赵语嫣”两?面旗帜迎风招展。
苏小花恶狠狠的看着马车慢悠悠的靠近,两?面旗帜上的文字时隐时现。她恨不得?破口大骂:“你也有资格抄袭!”
远处,又是插着两?面旗帜的马车飞快靠近,两?个丫鬟使劲的扯着旗帜的一角,露出大字,“大缙梁王殿下之救命恩人王敏”,“大缙东海王殿下之青梅竹马王敏”。
一个骑士骑马而过,背上插着一面大大的旗帜:“豫州第一才女南宫婉儿”。
一处店铺外,有仆役使劲的敲锣鼓:“大家都?来看啊!”另一个仆役使劲的摇晃旗帜,同时大声的呼喊:“洛阳第一围棋女高手上官秀珣挑战天下围棋高手!”,“拳打南山棋待诏,脚踢北海围棋王”,“敢饶天下先!”
一个苏家的子弟惊讶的看着四周,低声问苏小花:“小花,怎么回事?这洛阳人是不是都?疯了?”
另一个苏家子弟诡异的看着苏小花:“你就?是想要做这种旗帜吗?”看苏小花的眼神?如看白?痴。
苏小花满脸通红,死死的咬住了牙齿。马车到?了一个布料铺子前,铺子早已挤满了几十个贵女等着铺子做旗帜,铺子的伙计们满头大汗,现场开工,下笔如有神?,走针如游龙。
一群贵女们一边等候,一边淡定的聊着天:“你是哪里弄来的?”回答的贵女唉声叹气:“汝南王啊,早知道就?不找汝南王了。”
另一个贵女抖着手中的纸条,很是不满:“大缙河间王之忘年交?还以为?我家与河间王有些?关系,能够要一个好点的称呼,没想到?河间王就?给了这个,太没格调了。”
一个贵女得?意了:“看我的,看我的!”她的纸条上写着“大缙皇太后娘娘之救命恩人”,“大缙太尉贾充最佩服的才女”。那个贵女得?意的道:“我娘和贾太后关系非常的好,就?去随便说了一声,我就?能用这个称呼了。”
苏小花颤抖着凑上去,问道:“请问,你们……”她指着贵女们手中的纸条,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些?贵女很是善解人意,秒懂苏小花的意思,一个贵女热情的道:“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旗帜?当然是学胡问静啊。”另一个贵女笑道:“胡问静有两?面旗帜多?威风啊,我们也要搞两?面旗帜。”一个贵女认真的劝苏小花:“别看我们这里人人都?做旗帜,其实上面的称呼都?是与人家打过招呼的,不是随便就?能写的,你若是也想绣旗帜,千万不要乱来,一定要和人打过招呼。”一群贵女用力点头,乱写称呼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苏小花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惶恐,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学胡问静?”
那些?贵女友好极了,反正整个洛阳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再过一两?天全天下都?会知道,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当然是制造下一个荆州刺史啊。胡问静能够成功登上高位,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脑子不够聪明胆子不够大,想不出怎么成为?第一个女官,但是抄作业总会吧,分分钟复制一个荆州刺史。
苏小花真是佩服死自?己了,她竟然还能微笑着问道:“难道你们都?已经是朝廷命官了?”
一群贵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先把名声炒作起来,当官的可?能也就?大了。”“别人都?在炒作,要是我们不炒作就?输了。”“对,大家都?炒作,凭什么我们不能炒作!”“胡问静不就?是这么炒作的吗?”“咦,你要不要学胡问静写小黄文?”
一群贵女嘻嘻哈哈的打闹,苏小花的慌乱的心慢慢的冷静了。
“天下英雄不止我一个啊。”她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她能够详细的分析胡问静的所有经历,发现胡问静的成功可?以复制,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有同样的分析和发现呢?
苏小花只是有些?不屑,既然洛阳的贵女们早就?发现了可?以复制胡问静的成功道路,为?什么就?不敢主动出击,非要等着机会送到?眼前呢?
苏小花一点都?没把看穿可?以复制胡问静的成功道路的贵女放在眼中,不敢主动出击,只会借势,这就?是成功者和失败者的区别。
一群苏家子弟眼巴巴的看着苏小花,这么多?人都?在做旗帜了,他们还做吗?
苏小花笑了,蠢货,当然要做!这些?还没有得?到?官职的京城贵女们只能在京城招摇过市,可?她能够一路招摇过市到?宜都?国啊。
但是,计划要稍微改变一些?。
“来人,去找几百个闲汉敲锣打鼓,把我已经是宜都?国太守的事情宣告京城所有百姓。”
“去找尽量多?的马车,每辆马车挂三面旗帜,去各个城池来回驰骋。”
苏小花优雅的笑着,虽然局面稍微有些?变化?,但是没关系,她应付得?过来,她一定要取代胡问静。
一个贵女欢喜的挥舞着一张纸条跑进了店铺,大声的道:“我拿到?了王炸!”
一群贵女围了过去,什么王炸?
那贵女大声的道:“拳打荆州刺史胡问静,脚踢大缙先帝司马炎!”
一群贵女大声惊叫:“果真是王炸!”一看就?知道是司马炎亲自?御笔亲批的称呼啊。
苏小花脸色铁青又通红,有惨白?,最后黑如锅底,大缙朝的高官就?没有一个有节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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