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阳光透过树叶留下斑驳的影子。
十?几个护卫驾着司马柬拼命的逃,可这密林之中的土地?狗屎的并不?平整,看上去长着草的地?方有时候竟然是个深深的凹洞,一脚踩上去就摔的一塌糊涂,怎么都跑不?快。
司马柬悲愤的看着身后,树木和杂草的遮掩之下已经完全看不?清胡问静的人影在何?处,但身后时而有惨叫声传来,显然胡问静锲而不?舍的在追杀他,隐约还能?听见?胡问静的咒骂声:“司马柬属死兔子的,跑得倒是快!”
司马柬完全无法理解胡问静的思维,明明合则两利,为什么要你死我活?就因为他派人打江夏,扫了胡问静的面子,或者让胡问静损失了一些?城池?
这种小事算什么?胡问静何?以如此不?明事理!
司马柬愤怒无比,该死的,胡问静是P民出身,不?懂世家大族的平衡、交易和妥协之道,更不?像世家贵胄子弟将颜面、利益只?当做了工具,为了大目标随时可以抛弃。
司马柬骂着:“小门小户害死人啊!”他心中埋怨着父皇司马炎和贾充,既然要利用胡问静,要把胡问静当做手中的刀,那么至少该教导胡问静基本?的上流社会社交礼仪啊!像个小流氓小痞子一般死死的盯着蝇头小利算什么?不?知道上流社会一天650文的餐饮费都不?够吃鸡蛋喝牛奶吗?
司马柬被护卫拖着混乱的跑着,他其实很理解司马炎不?教胡问静上流社会的礼仪的原因,胡问静就是一个P民,为什么要教导一个P民上流社会的礼仪?丑小鸭能?够像天鹅一样的雍容华贵了,就真的是天鹅了?何?必教一把刀子更多的东西。
有一个将领带着百余人就在司马柬的左近,那将领看了一眼地?形,很是满意,停止了脚步,道:“不?用跑,都停下,我们反杀了胡问静!”他大声的笑着:“穷寇莫追,逢林莫入的江湖规矩都不?懂,今日必杀胡问静!”
其余士卒看着那将领,有些?犹豫,胡问静很厉害啊。
那将领恶狠狠的大骂:“骑兵胡问静很厉害,可是步兵胡问静又算哪根毛?老子当了一辈子的步兵,怕的是骑了高?头大马的骑兵,不?是两条腿走路的骑兵!老子今日要宰了胡问静!”
其余士卒听着将领粗鲁的骂声,越想越对,骑兵克步兵那是理所当然的,可这密林之内还能?战马吗?还能?借着战马的速度和力量斩杀步兵吗?胡问静此刻不?过是百余人的步兵而已,谁怕了谁?
一群士卒互相看看,渐渐不?再惊恐,心神大定?。
那将领见?士卒们已经恢复了士气,厉声叫道:“杀了胡问静!”
一群士卒跟着那将领大声的叫着:“杀了胡问静!”
那将领厉声道:“杀了胡问静,所有人官升三级!”百余士卒欢呼声更加大了,士气暴涨。
司马柬听着嗯啊将领的许诺终于?回过神来,一边在护卫的拖拽下艰难的向密林深处前进,一边大声的叫着:“取胡问静首级者,本?王奖赏黄金万两!”
四周百余士卒大声的欢呼:“杀胡问静!黄金万两!”四周一些?零散跑到前面的士卒听见?了喊声,又跑了回来,黄金万两深深的打动了他们的心。
那收拢士兵准备反杀的将领大声的对身边的百余士卒道:“听见?了吗?南阳王殿下亲口?悬赏黄金万两!为了黄金万两,为了荣华富贵,杀啊!”带头向来路冲了过去。
百余士卒士气大振,奋力的跟在那将领的身后呼喊着冲杀了出去。
司马柬心中大定?,推开拉着他的护卫们,寻了个土堆随意的坐下,他到底跑了多少路,此刻为什么浑身都在酸疼?但他更想得到胡问静的脑袋!
司马柬阴冷的笑着:“胡问静,这可怪不?得本?王,本?王给过你机会了。”他不?屑的抽动嘴角,胡问静这种小角色最悲凉的不?是出身卑微,而是搞不?清楚上位者的善意,若是胡问静能?够理解他释放的善意,与他假打,或者投入他的麾下,那么胡问静至少会有一个风光的未来,能?够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可胡问静这类小角色根本?不?懂大局,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异常的执着,终于?被不?耐烦的上位者伸出高?贵的手指头碾死了。
几个护卫急忙掏出水囊给司马柬,司马柬喝了几口?,呼吸渐渐平稳,透过树林的缝隙,他能?看到百十?丈外?出现了胡问静的身影。
司马柬笑了:“很好,本?王可以欣赏到胡问静最后的灿烂。”胡问静是猛将?猛将又如何?!他也学过武,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文韬武略都是上乘,在操场练武的时候曾经用一杆白蜡杆子打得几十?个士卒无法靠近。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有水分,那些?士卒怎么敢与他真打?但这足以说明他其实也是练过武的,也是高?手,其实不?怕胡问静的,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为什么要冒险与胡问静厮杀?
司马柬也曾见?过军中的悍将,腰部比水缸还要粗,一顿饭要吃百十?个馕饼十?几斤羊肉。可是军中的宿将曾经说过,就那悍将的身手,放在乱军之中也绝对不?是几十?个士卒围攻的敌手。乱军之中乱刀砍下,再勇猛的人还有几十?只?手不?成?
司马柬确定?在无数人围攻之下,纵然胡问静是真的猛将也会被乱刀分尸。
司马柬望着远处的胡问静,狰狞的笑着,真是好位置啊,等胡问静被砍了几十?刀,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一定?站出来呵止士卒们继续杀了胡问静。他现在不?想砍下胡问静的人头了,他要用几十?根长矛将胡问静钉在大树之上,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得罪他司马柬的下场。
司马柬打量着四周,悠悠的想着:“本?王可以在这里筑石碑,司马柬诛逆贼胡问静于?此。”然后传檄天下,荆州立刻平定?,洛阳只?怕也摇摇欲坠,贾充手中没有能?打仗的人,肯定?吓得魂都散了,一心想要投降。
司马柬微笑着,虽然这个方案很爽,但是没有能?够利用胡问静斩杀了其余皇室宗亲很是遗憾,他只?怕要培养其他刀子了,比如那个陶侃,陶侃还是有些?水平的,最重要的是出身同样低贱,可以成为他手中随时可以抛弃的刀子。
就这转念之间,前方已经传来了厮杀声。司马柬急忙收敛心神,仔细的欣赏胡问静的最后一战。
前方的密林之中,十?几个士卒奋力冲向胡问静,人人的眼中闪着光芒,几人厉声的叫着:“杀了胡问静,我们平分!”万两黄金啊,十?几个人平分都快有千两黄金了,这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啊。
其余士卒羡慕极了,怎么就让这十?来个人遇到了胡问静呢,众人奋力的奔跑,只?盼在胡问静被杀之前可以砍上几刀,只?要刀上沾了血迹,谁敢不?分给他们万两黄金试试!
那将领却?不?着急,慢悠悠的跑着,胡问静也是猛将,怎么会随意的被杀?让那些?小兵去消耗胡问静的体力好了。
那跑得快的十?几个士卒眨眼间就到了胡问静的面前,狰狞的叫着:“去死!”
司马柬微笑了,这十?几个士卒还是很不?错的,胡问静至少要挨上五六刀,不?知道胡问静是被砍下了半个肩膀还是被砍掉了两只?手。
剑光一闪,跑得最快的那个士卒已经被胡问静砍下了头颅,不?等鲜血从脖子里面冲出来,胡问静已经合身杀入了十?几个士卒之中,剑光飞舞,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胡问静已经杀透了那十?几个士卒的队伍,出现在他们的背后,那十?几个士卒有的脖子上没了脑袋,有的扑倒在了血泊中,有的高?高?的举起了刀剑,奇怪的僵立不?动,有的凄厉的嚎叫着,有的眼神呆滞,有的目光中唯有不?可思议。
其余士卒惊愕的看着,停住了脚步,有人大声的叫着:“张阿毛!怎么了!”“王二狗!你倒是说话啊!”
司马柬皱眉看着那十?几个士卒,这些?人再搞什么鬼?难道想要投靠胡问静吗?他冷冷的笑了,他的三千大军是折损了一些?,但是两千多肯定?是有的,难道还打不?过胡问静的百余人?这个时候投靠胡问静的士卒蠢得没边了。他轻轻地?道:“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噗!”轻轻的声响之中,站在胡问静身后的那十?几个士卒的身体陡然垮塌,有的人背后陡然冒出了光亮,上身从腰部滑落尘土之中弄,有的手脚一节节的掉落,有的直接成了一堆肉块。
天空中,一颗被斩落的人头带着鲜血翻滚着落下。胡问静看都不?看,伸出手,那颗人头准确的落在了她的手中,她冷冷的看着拼命赶来的其余士卒,淡淡的道:“想不?到今日胡某的宝剑又可以畅饮鲜血了。”
其余士卒惊恐的看着胡问静,只?觉手脚冰凉。有人毫不?犹豫的退后,然后转身就跑:“快逃啊!这根本?不?是人!”有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死死的盯着胡问静的眼睛中看不?到一丝的情感。
那带队的将领倒抽一口?凉气,军中流传的神话故事瞬间涌到了他的心中。“……典韦手中没有兵刃,以一敌百,杀数十?人,终于?被杀……许褚剑下绝无活口?……吕布杀百余人,尸体尽皆不?全……”他还以为那只?是传说故事,当兵这么久了,见?过大力士和猛将无数,什么时候见?过能?够以一当百的了?可今日见?了胡问静的剑术,他一万分的相信典韦许褚吕布的神话故事了。小小的胡问静有此剑法,典韦许褚吕布怎么可能?做不?到万人敌?
那带队的将领眼睛死死地?盯着胡问静,浑身毫毛尽数竖立,他看的不?是一个瘦弱的女将,而是一头霸王龙,任何?挡在霸王龙面前的人都会被撕碎吃掉。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慢慢的退后,心中所有升官发财的想法尽数消失不?见?,只?想离开这里,顺顺利利的活下去。
胡问静冷冷的盯着那个将领,猛然冲了过去,那将领奋力向胡问静扔出了手中的长剑,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就逃。
下一秒,那将领只?觉身体一轻,瞬间前进了十?余丈,然后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胡问静收回长剑,那将领的无头尸体又跑出了几步才倒在地?上。
司马柬呆呆的望着胡问静,眼珠子都要掉了,脑海中一片空白,这就是真正的高?手?一股愤怒疯狂的涌了上来,当年陪他打的士卒必须全部处死!当年教他武艺的教头必须全部处死!因为这些?王八蛋误导了他对武艺的看法,差点?坑死了他!马屁精全部该杀!
胡问静身后的树林中跑出了几十?个骑兵士卒,大声的叫着:“刺史?休慌,我们来了!”“杀了司马柬报仇雪恨!”
胡问静大声的问道:“谁看到司马柬了?”几十?个骑兵士卒比胡问静跑得慢,哪里可能?看到司马柬?
司马柬绝望极了,只?觉手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他望着天空,眼角含泪,喃喃的道:“天要亡我!”要是早知道胡问静这么猛,他打死不?留下来看戏啊,此刻说不?定?已经逃到建邺了。
胡问静转身四顾,扬州士卒已经跑得远远的,附近再也找不?到一个扬州将士,她看看四周茂密的树林,更是不?知道司马柬身在何?处,大声叫道:“司马柬你个缩头乌龟王八蛋死太监阴阳人,出来受死!”司马柬身为皇族一定?会受不?了辱骂跑出来单挑吧?
一群护卫紧张的看着司马柬,千万不?要激动啊。司马柬淡定?无比,本?王为什么要激动?以为骂他就能?让他出去送死了?白痴!本?王最精通的就是忍辱负重。
胡问静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愤怒极了,这司马柬怎么就没有一点?点?自尊呢,被人骂成这样都不?动?她将手中的人头恶狠狠的扔了出去:“司马懦夫!胡某一定?会找到你的!”
司马柬一个机灵,眼睁睁的看着那带血的人头落在了某个树丛之中,胡问静不?知道他在哪里?司马柬的身体陡然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他看着身边脸色惨白的护卫,低声道:“我们快走!”在高?低不?平的茂密树林中迈着小鹿一般轻快的步伐,无声无息的跑向远方。
胡问静招呼手下们:“继续追!今日胡某要砍下司马柬的狗头下酒!”
远处忽然传来了低沉的鼓声。
胡问静眼神一变,马蛋啊,竟然还有高?手,骂道:“这回倒了血霉了。”
司马柬也听到了鼓声,有护卫扯着司马柬的衣角,欢喜的道:“殿下,那是聚兵鼓!”有护卫叫道:“是哪个将军在收拢残兵。”
司马柬听到“残兵”的时候心中一怒,三千人被一百人击败了?但想到“收拢”二字,又是一喜,道:“我们快去!”
四面八方都有扬州士卒向那鼓声处聚集,司马柬小跑了一会,终于?在一个稍微空旷的林地?之中看到了大量的士卒。
一个士卒用力的敲着鼓,一个老者背负双手,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将士们,众将士惭愧的低着头,不?敢与那老者直视。
司马柬眯起了眼睛:“杜预!”他瞬间明白了真相,杜预一定?早早的知道胡问静要杀回来,所以借故早早的进了树林,安安全全的到了此处。
司马柬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杀意,杜预竟然敢置他于?死地?而不?顾!他握紧了拳头,就要厉声大喝,“来人,杀了杜预。”
可不?等他的言语出口?,却?见?一群将士尽数对着杜预单膝跪下,他心中一寒。
“将军。”一个将领哽咽着对杜预道。“末将不?是没有打输过,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找回来就是了,可是,末将输得不?服气啊。”
另一个将领流着泪,道:“区区百余骑兵而已,若是我们有防备,早就杀得干干净净了,可是我们完全不?知道有敌军啊,我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列队。”他大声的嚎哭,三千人被一百骑打败了,这比死亡更让他感到羞辱。
又是一个将领大哭:“我等日夜训练,平定?吴国?也不?过是反掌之间,却?被一个女将带领百余骑追杀。”
无数士卒哭泣,丢脸到了极点?了。有士卒大声的叫着:“都怪南阳王!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大败?”
众人逃了许久,好些?事情在众人的抱怨和愤怒中流露了出来,众人都已经知道是因为南阳王在路边装逼才被胡问静识破了。
有士卒在人群中大骂:“三千人的行军啊,这官道上到处都是我们的脚印,忽然没了,胡问静就是傻瓜也知道我们在树林中了。”无数士卒点?头,该死的南阳王压根没有告诉他们见?到过了胡问静,若是他们知道胡问静带着百余骑经过树林,肯定?能?够想到会暴露了踪迹,早早的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怎么会输得一塌糊涂?
好些?将领悲愤无比,兵败如山倒,一旦开始了溃逃又怎么收得住?
杜预看着悲愤哭泣的将士们,冷冷的道:“整队,我们杀回去,夺回我们的一切!”
一群将士齐声欢呼:“杀回去!杀回去!”
数千人开始整队,一支支的队伍开始成形,哪怕有过半士卒赤手空拳,也捡了一些?树枝和石头。数千人若是打不?过百余人,那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司马柬阴沉着脸,慢慢的走近。
有迅速整顿好士卒的将领带着士卒往回走,与司马柬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司马柬一眼,更不?用说行礼了。
司马柬的脸色更加的阴沉,听着林地?中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他明白这支军队已经不?是他的手下了。司马柬望着负手而立的杜预,心中愤怒憎恨到了极点?,这个老家伙不?动声色的弃他不?顾的目的原来不?是胆小想要逃走,而是想要借刀杀人啊。司马柬的心中冰凉,杜预想要通过胡问静的手杀了他的阴谋失败了,但是这支扬州精锐士卒的军心却?被杜预收拢在了手中,时刻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司马柬的脸上泛起了最悲伤最真诚的表情,对着杜预和无数将士深深的鞠躬作揖:“是本?王的错,本?王不?懂军事,中了胡问静的诡计,损失了大量的壮士。”
杜预和一群将士冷冷的看着司马柬,司马柬直起了腰,伸手夺过一个护卫手中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看着四周惊讶的眼神,慢慢的道:“本?王之错,害死了无数的勇士,本?王原本?当自刎谢罪,但是本?王还有大事要做,在杀了逆贼胡问静和贾充,平定?天下,为天下百姓造福之前,本?王不?能?就这么死了。”
司马柬悲伤的看着众人,道:“本?王今日割发代首,以明吾志。”一剑斩下了大半的头发,松散的发丝飘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在风中又飞到了远处。
司马柬高?高?的举起了长剑,长剑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他厉声道:“诸位,跟随本?王杀了胡问静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四周的将士们大声的叫着:“报仇!报仇!”
司马柬大步走向官道方向,身后无数士卒跟了上去。司马柬不?用回头就知道杜预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杜预想要夺取军心,但是他又夺了回来了!
司马柬心中得意无比,此刻军中有人支持杜预,有人支持他,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他是正正经经的王侯,是司马炎的儿子,跟随他富贵荣华不?可限量,跟随一个过气的需要用两个“前”字的前前镇南将军有什么前途可言?
司马柬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夺回整支军队的军心的,因为他手中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杜预明知道胡问静会杀回来,却?故意抛弃他,抛弃三千将士逃走。
司马柬此刻不?能?说,因为有将士忠于?杜预,他若是说了出来,那些?没有脑子的死忠粉一定?不?会信,于?事无补,只?是撕破了脸而已。但与杜预撕破了脸之后,哪怕杜预只?带着一半的兵马客客气气的分道扬镳也是司马柬无法忍受的损失。
司马柬大步向前,挡在身前的杂草尽数被他挥剑砍断,父皇莫名其妙的死了,他没能?如愿以偿成为太子,没能?继承大统,他需要再次积累实力才能?夺回皇位,这实力除了精锐的士卒之外?还需要能?够打仗的、在军中有一定?声望的宿将,所以他此刻不?能?与杜预撕破了脸,他还用得着杜预呢。
杜预看着司马柬不?发一言,心中知道司马柬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但他捋须微笑,毫不?在意。若是司马炎是皇帝,那他在司马柬的面前就是一条狗,司马柬想要杀他,他也无法反抗,甚至不?能?反抗,他若是敢得罪了司马柬,司马炎一道圣旨就可以灭了他九族。可是司马炎既然死了,大缙朝的天子是才五岁的司马遹,那么这司马柬立刻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大家都是无权无势的富贵闲人而已,能?不?能?拉到兵马就看各自的本?事,他凭什么把手中的兵马都给了司马柬,任由司马柬想杀他就杀他?
杜预淡定?的看着司马柬的背影,这镇南将军府的将领大部分是他的老部下,绝不?会被司马柬随便说几句话就拉走。他咳嗽一声,立刻有几个士卒过来搀扶他,他笑着道:“我们跟着老夫的内侄孙去看看。”
杜预的夫人是司马懿的女儿、司马昭的姐妹、司马炎的姑姑、司马柬的姑奶奶,他这个姑爷爷何?必在内侄孙的面前伏低做小,司马柬想要利用他的影响夺取皇位就要拿出足够的尊重和诚意,大家平等相处,不?然他凭什么支持司马柬而不?是司马家的另一个人?
司马柬带着大军一路大步往官道走,却?一直不?见?胡问静的踪迹,直到了那被胡问静格杀的十?几个士卒的尸体前依然没有看到胡问静。
司马柬皱眉看左右,难道是林间太密,与胡问静错过了?一群将领摇头,绝不?可能?。
杜预在后面淡淡的道:“老夫聚集残兵,胡问静知道事不?可为,已经跑了。”
一群将领点?头,胡问静带着百余人能?够追杀数千人只?是利用大军士气的崩溃而已,一旦数千大军重新组织起来,百余没有战马的骑兵就是一盘豆芽菜而已,胡问静知难而退,很是符合兵法。
司马柬大怒:“就这样被胡问静跑了?”这也太憋屈了!
杜预低声叮嘱着四周的士卒:“仔细搜索,严加提防,小心胡问静躲在树后草丛中行刺。”一群士卒用力点?头,警惕的盯着四周,胡问静能?够杀到扬州地?界找司马柬的麻烦,就有可能?躲在暗处偷袭,不?可不?防。
一群将领看着树林中满地?的尸体,好些?人找到了自己?的老乡或朋友,忍不?住浑身发抖。当了兵之后就知道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会被人砍了下来,生死那是等闲事,但是身为精锐竟然死得这么废物,简直悲哀到了极点?。
某个将领咬牙切齿:“胡问静!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司马柬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大喜,这些?扬州将士与胡问静结了死仇,真的是意外?之喜啊,以后控制起来更方便了。
杜预长声叹息:“胡问静不?去荆州,不?回洛阳,反而杀入了扬州,这是看破了我们的来历了,这扬州只?怕以后处处都是战火了。”
司马柬脸色大变,胡问静真的会攻打扬州?看她带了百余骑孤军深入扬州搜索他们的疯狂劲儿,只?怕真的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恶狠狠的看着杜预,胡问静为什么会在扬州搜捕他?是杜预泄密的吗?
杜预看都不?看司马柬,轻轻的捋须,胡问静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胡问静比预料的聪明啊。
……
官道上,胡问静恶狠狠的笑着:“司马柬,以为杀了胡某的人说句自己?人就没事了?胡某要你的命来抵!”转头下令:“来人,放火!”
她仰天大笑:“以为人多就了不?起啊,胡某确实不?敢硬拼数千人,可是老胡家是纵火惯犯!一把火烧了这个林子,让你们所有人统统变成烤猪!”
一群手下尴尬的看着胡问静,放火烧山是技术活,没有火油怎么烧树林啊,难道用蚊香烧吗?
胡问静眼珠子都要掉了,花了大力气四处寻找司马柬,眼看马上就要逮住了司马柬,竟然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她恶狠狠的看着树林,要不?要再拼一次?只?是以百余人正面硬杠数千人实在是不?太靠谱,就算不?怕死也不?是这么送人头的。
有手下机灵无比:“刺史?,那是司马柬的马车,我们带走,让他走路回去,也算小小的教训了他一次。”胡问静看那手下的眼神诡异极了,胡某像是捡点?破铜烂铁就吹嘘战功的人吗?
另一个手下道:“地?上还有很多武器,正好扔在马车上带走。”胡问静的脸色都绿了,这更丢人!
一群手下看着绿油油的胡问静,小心的问:“那……不?捡?”
胡问静转头看着树林,今日力有未逮,竟然只?能?看着仇敌在目光所及的地?方逍遥自在,她还是太弱小了,必须更加的强大。
“捡起来,带回去。”胡问静淡淡的道,面对阳光,四十?五度角朝天,一字一句的道:“今日之屈辱,胡某来日必然会十?倍奉还!”
一群手下小心的走开几步,神经病会传染。
……
数日后,荆州。
荆州的所有官员齐聚一堂,到现在依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司马柬忽然打过来了,忽然精锐士卒变成农夫了,忽然又跑了,司马柬到底搞什么鬼?
白絮大骂:“我都准备血战了,司马柬竟然跑了?”一群官员用力点?头,差点?以为荆州要流血千里十?不?存一了,没想到司马柬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的走了,这是脑子有病吗?
胡问静看着一群手下,确定?这次真是菜鸟遇到了脑残,不?好好说清楚这些?菜鸟下次最怕会死的莫名其妙。
她道:“先帝司马炎一死,司马柬根本?没有攻打荆州的理由,荆州一直是先帝一系的。”一群人点?头,这点?她们事后诸葛亮也想通了,司马炎活着,司马柬攻打荆州那叫鸟尽弓藏,司马炎死了那就叫做内讧了。他们搞不?清楚的是司马柬为什么在知道司马炎死后依然要打江夏,就不?怕引发内讧吗?
胡问静看了一眼菜鸟们,只?有贾午得意的微笑,果然宅斗思维最能?理解宅斗思维了。她道:“司马柬是想要向天下其余司马家的王侯表明态度,他不?是与我一伙的。”她细细的解释了司马柬的谋划,以及在司马柬的眼中攻打江夏就是一场“演戏”而已,打下安陆城或者死伤几千人会让这场演戏更加的逼真,大缙朝的王侯们冲着鲜血和尸体就挑不?出错来。
周渝怔怔的听着,满脸通红,眼珠子都要掉了。
贾午很是理解被司马柬耍了一把的周渝,这司马柬到底是大缙朝的王侯,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身边的玩伴不?是丞相的孙子就是大将军的外?孙,耳濡目染之下定?然是才华出众的,周渝输给了司马柬不?算多么的丢人。
周渝一掌拍在案几上,声音巨大无比,吓了贾午一跳,贾午想要安慰的言语缩回了嗓子里,只?觉这周渝火气忒大了些?,实在是有些?输不?起的味道。
周渝双目赤红,厉声道:“这司马柬这是把几千条人命当成什么了?”
若是司马柬一心想要吞并荆州,大家为了利益,为了地?盘,为了富贵,你杀我,我杀你,周渝当然也会愤怒,但是却?不?会像如今这般的愤怒的无以言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类的历史?就是为了自己?多吃一口?饭的杀人历史?。
胡问静、荆州各个官员不?也为了让自己?和别人多吃一口?饭而杀了不?少人吗?都是不?义之人,都是不?义之战,谁也不?比谁高?级。
但周渝怎么也没有想到司马柬进攻江夏的目的竟然是“演戏”,更没有想到司马柬竟然征召了数千农夫“演戏”。
在司马柬的眼中,这数千农夫以及江夏郡的士卒百姓的性命就只?是戏台上的一句唱词?无数人的鲜血、头颅在司马柬的眼中只?是戏子的流云水袖吗?
周渝愤怒无比,明明同样是人,为什么普通人在贵胄的眼中就是一根稻草呢?P民就真的只?是一个P吗?
贾午一怔,急忙闭上了嘴。老实说,在她的心中也没把P民当做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这不?是她一个人看不?起P民,是所有人门阀子弟官员子弟有钱人看不?起P民。
“P民在贵胄的眼中就是个P而已。”胡问静平静的道。
胡问静看着周渝,道:“你们一直待在荆州,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她慢慢的道:“我也不?知道那些?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是每天650文餐费抱怨吃鸡蛋都不?够,是每日进账208万文,还是买了一个包包就要120万文,这些?距离我太遥远,我也不?知道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
贾午嘴唇微动,一日650文餐费怎么过日子啊?但她没敢说出声。
胡问静认真的道:“可是胡某知道,在那些?贵胄的眼中P民只?是P一般的存在。”
众人脸色微变,之前还以为胡问静是在随口?发牢骚,看她模样竟然是当真的?
胡问静看着众人,以为那些?豪门大阀官员老爷地?主老爷自以为血统高?贵,侮辱和看不?起百姓?哪有这么简单。
她道:“一个农民种地?的年收入不?过几百文,一个酒楼小二的月收入不?过两三百文,一个普通人家每年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时间需要吃野菜馒头野菜粥,这是大缙朝的绝大多数百姓的生活。”
众人点?头,她们都是百姓出身,一点?不?觉得这个生活有什么问题,粮食不?够吃,赚钱又艰难,当然要吃野菜了。
胡问静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你们知道吗?贵胄家的一串葡萄的价格就是一千多文,每月吃水果就是三十?万文,早晨起来吃虫草,晚上一杯燕窝,纵然是一条狗每日吃的上等牛肉都价值五百文。”
一群荆州官员怔怔的看着胡问静,不?是吹牛吧?
胡问静看着发呆的荆州官员们,平静的问道:“当一个人全家的月收入还没有一条狗的一顿饭钱多,请问,这条狗的主人怎么会把那个人当作是人?”
众人脸色大变,扪心自问,若是她们看到一个人的月收入还不?如家中的小狗狗的一顿狗粮,她们真的会把那个人当做同类吗?
胡问静继续道:“打死了这个人,赔的钱是不?是不?应该比那条狗多?”
众人脸色更加惨白了。
胡问静道:“狗都不?如的人,死了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众人脸色白的不?像人了,真话令人绝望。
胡问静慢慢的道:“所以,贵胄的眼中P民就是一个P而已啊。”生活环境的差距太大了,大到贵胄无法认同P民的存在价值,狗都不?如的P民何?必存在,又怎么可能?算是人?这个逻辑就是这么的简单和恐怖。
一群荆州官员怔怔的看着胡问静,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沈芊柠颤抖着道:“可是,大缙朝最推崇道德啊!‘行状’不?佳,乡品就差,没有乡品就不?能?当官。”她顿了顿,知道乡品说服不?了什么,有的人生来乡品就高?到了天上。她又补充道:“我们都学孔孟啊,贵胄子弟比我们学了更多的孔孟之道,应该会仁义为先吧?”
胡问静古怪的看着沈芊柠,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悯农诗可好?”
她不?等沈芊柠回答,道:“自然是极好的,用词简单,却?写出了种地?的辛苦。”
“可是,你知道写这首悯农诗的作者当官的时候盘剥过甚,百姓宁可渡江而逃,官员问当如何?处理,那人道,‘你见?过用手捧麦子吗?饱满的颗粒总是在下面,那些?秕糠随风而去,这事不?必报来。’”
“你可知道这个作者一顿饭的饭钱就多达好几百贯甚至上千贯,他喜欢吃鸡舌,一餐吃一盘,每顿饭都要杀三百多只?鸡,他家院子后面宰杀的鸡堆得像个小山。”
胡问静看着沈芊柠、周渝,以及大堂内的各个官员,道:“嘴上说的,写在纸上的,都可以是随便乱说乱写的,只?有做的事情才是真的。”
“听其言,观其行,不?外?如是。”
“为人如此,为官如此,为将亦当如此。”
胡问静慢慢的道:“这大缙朝啊,P民就是一个P而已。”
周渝沈芊柠等人颤抖着看着胡问静,其实当了许久的官,她们多少都接触到了荆州的门阀子弟曾经的事迹,知道八大门阀是如何?的穷奢极欲,可已经被摧毁的八大门阀却?让她们产生了一个错觉,这世上的坏人都会遭到报应,都只?能?在乡间做个小地?主,不?可能?成为朝廷的高?官,更不?可能?成为王侯。
可没想到现实却?比纸上的过往事迹更加的不?堪。
周渝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这个狗屎的世道!”深深的看了胡问静一眼,大步出了府衙。
沈芊柠同样站了起来,深深的看着胡问静,迈步离开。
大堂内一个个官员都站了起来,深深的注视着胡问静,然后纷纷离开。
片刻工夫,挤满了人的大堂内只?剩下了胡问静和贾午。贾午呆呆的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椅,小心的问胡问静:“她们为什么要看你?”
胡问静深思:“难道我脸上有污渍?”
贾午愤怒的看胡问静,胡问静一定?知道原因,却?不?肯说。她愤怒的深深注视胡问静,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胡问静更加深思了:“难道我今天忘记洗脸了?”
……
夜深人静,贾午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到白日中周渝的愤怒,胡问静的平静的“P民就是P”,以及众人一言不?发,深深的注视胡问静。她是跟着胡问静一起到得荆州,这荆州的所有官员都是她“看着成长”的,她自诩对荆州的官员们了如指掌,亲如一家。她是大缙朝顶级贵胄子弟,但她从来没有把荆州的官员们当做一个P,大家在农庄中一起经历过屠杀,一起看着灾民从面黄肌瘦到白白胖胖,一起准备应付叛军的进攻,她们都是自己?人啊。
可今天贾午感受到了深深的排斥。
不?是因为她是贵胄,而其他荆州官员都是贵胄眼中的P。而是因为那些?荆州官员明明有事情,却?不?肯当着她的面说。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
贾午很是不?舒服。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排斥她?
月光照射进房间,贾午翻身起来拍了拍枕头,这些?人太不?讲义气了,竟然瞒着她!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瞒着她?
贾午闭上眼睛,细细的思索,却?一点?点?的线索都没有。她微微的叹气,她果然不?聪明啊。
夜色越来越深,贾午昏昏沉沉的睡去。梦中,她仿佛又一次回到了从洛阳出发来荆州前,贾充认真的盯着她,反复的嘱咐,不?论什么事都要听胡问静的,不?要和胡问静闹别扭,更不?要对胡问静耍心机,耍手段。她看着梦中贾充的眼神,那眼神竟然能?与今日的周渝等人极其的相似,隐藏着深深的秘密,却?不?肯告诉她。
贾午豁然惊醒,委屈极了。
一个两个都瞒着她,不?肯告诉她,她就这么不?可靠吗?她就不?是自己?人吗?
贾午愤怒的闭上眼睛,打定?了主意,明日给小问竹加十?倍的大字,不?写完就不?准玩,看胡问静心不?心疼,除非胡问静告诉她究竟那个秘密是什么。
她安心的睡着,只?觉心里舒服极了,有小问竹在,就不?怕收拾不?了你胡问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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